第22章 (20)

軟劍,銀蛇旋舞着直逼蕭瑟的命門,蕭瑟側身一躲,手中長劍出鞘,寒光微閃。軟硬兩柄劍相抵相纏,苦苦游走,持劍之人晃身輕躍,身影掠動。不過片刻,突然“铮”的一聲,蕭瑟手中長劍落地,左臂被白秋倉的銀光軟劍緊緊纏繞着,已經勒破外衣的料子。

眼角軟劍就要劃破白皙的手臂,我心中一緊,剛要上前去,卻見白秋倉已經松了劍,銀光軟劍順勢躲進他的袖中。白秋倉沖着蕭瑟微微抱拳,“蕭閣主,得罪了。”

蕭瑟唇角微挑,回禮道:“承讓。”

第二個與蕭瑟比試的,原本該是小鹿,可現今她不知道跑去了哪裏,找了一圈兒都沒有找見她的人影,于是我們便決定叫寧千亦先上。寧千亦猶豫了半天,最後将他的月牙彎刀收回懷中,說道:“算了,我不想和閣主交手,你們打吧。”

寧千亦臨時變卦,小鹿又尋不見人,說好了我是壓軸的那個,所以現下裏只有花間過可以上了。我推着他往臺上走,花間過回身瞥了我一眼,可憐巴巴的眼神中還帶着些怯意,眼見着就要上了臺子,他回身望着我,說道:“主人,你一定要在這看着啊。”

我笑了笑,一腳把他踹上了臺子。

自打與花間過相識以來,從沒見他用過什麽兵器,如今也是,他赤手空拳,蕭瑟便也不好兵戈相對,于是便有了這一場拳拳相對的肉搏。

不過,兩個好看的人往臺子上一戰,就算是摔跤也摔得潇灑漂亮。蕭瑟這水放的委實不錯,不過三五招之間,蕭瑟便裝模作樣的捂了胸口咳了幾聲,抱拳道:“你贏了。”

花間過喜滋滋的跑下臺來,分別與我和白秋倉擊了掌。我理了理衣裳,正準備上臺,卻忽的有一人從人群中飛身上了臺子,搖曳的燈火映着藍白相間的衫子,清俊至極的面龐上挂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他負手立在蕭瑟對面,微笑着開口,溫潤動聽的聲音好像粉白的梨花簌簌而落,有美人白衣而舞。

“早聽聞百裏閣蕭閣主功夫了得,一直未有空得見,不知今日可否請教一番?”

我已從見到他的震驚中回神,迅速沖上臺去,我站在兩人中間,看向蕭瑟對面的人,“葉大哥!你,你不是還在閉關嗎?”

這躍上臺子的不是旁人,正是錦岐山隔壁蜀山傾覃宮那位宮主葉曉,我的葉大哥。

葉大哥啊了一聲,輕輕一笑,擡手摸了摸我的腦袋,“閉關太無聊,我出來走走。半年不見,咱們小謠謠長大了啊。”說着還捏了下我的臉。

雖然見了葉大哥我很是興奮,若是平日裏我們這般親昵的動作,定是算不了什麽,我就算長成大姑娘也不會在意,可今日蕭瑟救站在我身後,我覺得有些不妥。按照當日裏我只是提了提葉大哥,他的那番表現,我估摸着他的醋意可能要上來了。

但還沒等我自覺的退開,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便響了起來,“蕭閣主,不知您是要繼續比武呢?還是要在這臺子上敘舊呢?我們總報可沒那麽多時間奉陪着,我瞧着時候也不早了,若是不比就散了罷,我還趕着去下一家呢。”

話音落,又一道嬉笑着卻蒼老的聲音和了上來,“你個小姑娘,年紀輕輕整日裏板着個臉就算了,火氣還這麽大,來來來,讓老頭子給你瞧瞧是不是氣虛火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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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聲音傳來那邊瞧去,但見總報的那位柳堂主和蕭瑟他師父醫仙秦飍正為對方斟着茶,柳堂主面上沒有什麽情緒,只将一杯茶往老神醫面前一遞,淡淡道:“為老不尊!”

身側蕭瑟突然開口,音色淡淡,聽不出情緒,“還煩請柳堂主再多坐一會兒。”微微一頓,他轉向我,“長歌,你先下去一邊兒看着。”

我一怔,擡眼瞧見他有些蒼白的臉色,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暗自伸出手自袖底将他的手握住,我輕聲道:“你臉色不好,剛才受傷了嗎?”

他反握住我的手,笑了笑,又松開,“沒事兒,你先下去罷。”

一旁葉大哥啧啧的嘆了兩聲,卻沒有說話,我猶豫了一下,回身望着葉大哥,鄭重的囑咐他,“葉大哥,要同你比試的這位,是我的夫君,你可別把他傷着了。”

葉大哥一愣,哈哈笑了兩聲,擺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啊,小謠謠現在都不護着你葉大哥了,你這位夫君功夫了得,你怎麽就不怕他把你葉大哥傷着了?哎呀怎麽辦,好傷心啊……”

臺下突然傳來“咦”和“奧”的聲音,我聽到有人說:“原來這比試是有人同這位公子争奪這位姑娘啊……啧啧……大開眼界……大開眼界……”

我眼角抖了兩下,憋出一句“受傷了就回去閉關”,就匆匆跑下了臺去。

葉大哥和蕭瑟分立在比武臺的兩端,各自負手而立,還未動手,一陣帶着寒意的風便從臺中擴散出來,我身子一抖,心中卻有些興奮,這才是真正的大俠之間的比試罷?

忽而,只是一個晃眼之間,剛才還立在兩端的人,此時卻已經到了臺子中央,步履移動,擺在臺子兩側用來照明的宮燈搖搖晃晃,閃爍着兩道糾纏不清的身影。我甚至已經分辨不出哪一個是葉大哥哪一個的蕭瑟了。

天地間風雲似乎被他們激起一般,翻滾流動,遮了漫天的星子。烈烈秋風襲卷而來,在每個人耳邊嘶吼着,像是要将這臺下所有的人都吞沒,包括我。

自臺子中央到兩邊,又自兩邊到中央,藍白相間衣袂飄動,墨色長發揚起回落。

這一戰結束的有些突然。

蕭瑟捂着胸口咳了兩聲,臉色已如紙般慘白,映在搖搖擺擺的燈光中,有些瘆人。他咳了幾聲,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聲音卻有些輕飄,“葉宮主果然名不虛傳,蕭某甘拜下風。”

葉大哥的神情有些奇怪,他嘴角動了動,只道了一聲,“蕭閣主承讓了。”

我三步并兩步躍上臺子,奔到蕭瑟身旁,扶住他的胳膊,他臉色慘白的吓人,我心中砰砰直跳,伸手摸着他的臉,“阿瑟你怎麽樣?有沒有事?是不是受傷了?臉色怎麽這樣吓人?”

他回握住我的手,動了動嘴角,還沒說出話,便先吐了一口血。

臺下衆人嘩然,卻又不敢大聲出什麽動靜。

我忍不住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卻不知道該怎麽辦。身側一陣風掃過,我被人推倒一旁,老神醫扶着他徒弟,手搭在他的脈間,神色鄭重,片刻,他什麽話都沒說拉着蕭瑟進了侯府老宅。

所有人都被這突發的一幕驚住了,我呆呆的立在原地,只覺得腿軟,卻想着要趕緊進去看看,跌跌撞撞的往侯府門口跑,下臺子時,有人将我拉住了。我擡眼,葉大哥正表情複雜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身子有些發抖,我說:“葉大哥,不是說好的嗎?不要傷他!”

“謠謠。”葉大哥似乎有些着急,“不是我。”

我甩開他的手,冷笑着,卻流下淚來,“葉大哥,小時候你教我做人要誠實守信,要敢作敢當,可是你呢?比武之前他明明是好好的!小白和小花那點功夫怎麽會傷的了他?不是你又是誰?難道是我要害他嗎?”

他皺起了眉,又重複了一遍,“不是我。”

“夠了!”我擡手抹了一把淚,“葉大哥,你變了!我再也不喜歡你了!”

說完,我就轉身跑進了侯府。

20 意外還是陰謀

蕭瑟斷斷續續的咳了不少血,雪白的帕子上烏紅一片。。7f1de29e6da19d22b51c6800

他師父秦飍說,他這是中了毒。且不是一般的毒,是蠱毒。

“蠱毒?”我站在床邊看着秦飍老頭兒緊皺着眉頭為蕭瑟封了幾道大脈,有些急切,“怎麽會是蠱毒呢?”

秦飍手下不停,只道:“大約是這小子得罪了黃紗教的人,或者……”

說道一半兒,就停住了,我心中一急,“或者什麽?”

“或者……”秦飍停住了手中的動作,擡眼看向我,“小姑娘,你有沒有聽過‘笑面蠱娘’?”

笑面蠱娘?我搖了搖頭。秦飍一面站起來往外走,一面說道:“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九月’你總歸聽過罷?笑面蠱娘便是這個組織的主力之一……”頓了頓,停在門口,“小姑娘,你看好他,我回來之前不要讓他有大動作。”

我哦了一聲,看着他出去,又聽着他将什麽人攔在了屋外。

我在床邊坐了下來,伸手握住蕭瑟的手,我盯着他蒼白的臉,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慌感,這感覺将之前心間的不安狠狠的壓下去,我只希望,他能醒過來,對我笑。

突然,他長長的睫毛顫了兩下,還沒睜開眼,嘴角就挽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沙啞又虛弱的聲音輕輕的響了起來,“長歌,別盯着我看。”

我一怔,忙緊握了一下他的手,“阿瑟你……”只三個字出口,卻是鼻間酸酸,說不出話來。

他緩緩睜開雙眼,想要擡手卻似乎是沒有氣力,只輕輕的回握着我的手,笑了笑,“別哭,我沒事兒。”頓了頓,“長歌,這裏,有個東西要給你。”

他以目光示意着他懷間那一片微微鼓起的地方,我眨了眨眼,一面伸出手解開他腰間的系帶,一面道:“這算不算幫你脫衣服啊?嘿嘿。”

“長歌。”他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不用解開的,從那邊伸手過去就可以夠到。”

我盯着他因為衣裳半解而露出的一小片白嫩的胸膛,咽了咽口水,一番正經的又将他的衣服系了回去,“你不早說!”

他懷間揣着一個細扁的長方形的小盒子,我拽出那盒子打開,裏頭置了兩樣東西,一個七彩小香囊,一個紅瓷的小藥瓶。我愣了愣,捧着那盒子,看向他,“這是什麽?”

他輕輕咳了一聲,“可解百毒的小香囊和藥丸,你帶在身上,日後用毒也不怕毒了自己了,畢竟,你又不是那百毒不侵的體質。”

我:“……”

我真的不想罵人,真的,尤其在這樣的情況下,可是你送給一個制毒的人可以解百毒的一些東西,是看不起我的毒呢,還是看不起我的智商呢?誠然,我是不會解毒,可這麽多年來,我有哪一次傷過自己?若是我真的那麽笨,早就不知道被自己毒死多少回了好伐!

我沉默了一會兒,瞧着他慘白的小臉,和他眼中帶着希冀的光芒,我壓下心中的火氣,低頭聞了聞那小香囊,沖他微微一笑,“真香啊,我很喜歡,謝謝你。阿瑟。”

他也笑了,“那是天冷香,制毒時加進去,對毒性不會有影響,咳咳……你以後可以試試。”

我點了點頭,将那小香囊舉在鼻尖又聞了聞,一股子淡淡的蓮花香撲入鼻間,我想着這香中,該有蓮花。問了問,他果然說是。

“欸,對了,”我将小香囊系在前襟上,擡眼看着他,“怎麽會想起來給我這個?”

他有些訝然的望着我,“今兒不是你生辰嗎?”

恩……讓我想想,九月十六,的确是我生辰。他突然輕輕的笑了起來,卻因為笑的太歡快,又咳了幾聲,“你呀……連自己的生辰都記不住啊,這麽笨可怎麽辦啊,以後我兒子要是遺傳了你,怎麽能做好臨南侯府的小侯爺啊……”

我哼哼了兩聲,“其實我也不笨,師父和葉……師父說我是很聰明的,要是随了我,你兒子一定是天才!”

他輕輕的恩了一聲,歪頭抵在我的手背上,卻突然低聲道:“長歌,我這毒,不是葉宮主……”

“不是什麽!”我打斷他的話,“我師父先前跟我說過,蠱毒是會在身體中蟄伏很久的,最忌的是用內力催生。要不是他要跟你比武,你就不會動用內力,若是不會你動了內力,就不會吐血……總之,就是怪他!”

“長歌。”他輕輕的嘆了一聲,“可是,若不是今日葉宮主,我都不知道我體內還有這蠱毒呢。蠱毒這種東西,在體內待的越久就越是兇險。說起來,還應該要感謝葉宮主才是啊。”

好像是這麽個道理。我撇了撇嘴,伸手蒙在他眼睛上,“我知道了。要你說這麽多話!閉上眼好好休息!”

他倒也聽話,只輕輕一笑,閉了眼,再不言語。

我心中一嘆,想着他說的這些話,又想着自己同葉大哥說的那些話,又想起葉大哥那時的表情,我覺得自己真是混賬啊。葉大哥與我相識這麽多年,從來都不曾做過什麽傷害我的事情,我拿他當親哥哥,他拿我當妹妹,哥哥怎麽會下狠手将自己的妹夫打傷讓妹妹傷心難過呢?

我正想着找個時候同葉大哥道個歉,門口突然傳來徐徐的腳步聲,我轉頭望過去,老神醫正往越過門檻兒,回身去拉身後的人,待他們再走進來一點,白衣微動,那個眉眼冷清的江湖總報堂主跟着秦飍老頭兒走了進來,她臉上依舊沒有什麽情緒,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與那日在紫竹林當中與我一起罵人時,判若兩人。

秦飍老頭兒一進來,就沖我嚷嚷道,“來來來,快讓開快讓開,讓這小姑娘給我那大徒弟瞧一瞧。”

我微微一怔,敢情這老頭兒是去請救兵了啊,醫仙什麽的,不是該什麽都能治的嘛!難道是話本子欺我?

大約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秦飍老頭兒一面将我從床邊拉開,一面嘿嘿的笑着,“術業有專攻!我大徒弟這蠱毒,得請專攻的人來瞧才好!”

專攻的人?這柳堂主難道是專攻這蠱毒的人?

我瞧着柳堂主站在床前,只瞧了蕭瑟一眼,連脈都沒號,便從袖間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從瓶中倒出一枚黑乎乎的小藥丸遞給秦飍老頭兒,又轉身去桌子那邊倒了一杯水,也不曉得她往水中加了什麽,這水端過來時,上頭飄着一層灰蒙蒙的東西,看上去,十分……不好看。

她将水碗也遞給秦飍老頭兒,道:“和着水,吃了那藥丸,明兒早上就好了。”

老頭兒恩了一聲,十分聽話的将那藥丸喂給蕭瑟。

我看的目瞪口呆,也不想着去阻攔,就呆呆的立在一旁,看着他們的動作。

突然,眼前白衣一晃,柳堂主站到了我跟前,手中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小包。“二小姐,”她冷冷開口,“葉宮主托我将這個給你。”微微一頓,“他說,希望二小姐你永遠能像在傾覃宮時那樣快樂無憂。”

我抖着手接過小包,那小包很輕,不用看我也知道這是什麽,從帝國各地搜集來的奇珍異草,每一種都是獨一無二制毒的好材料。先前每年,葉大哥都會送我這麽一個小包,來為我慶賀生辰。緊緊握着小包,我咬了咬唇,擡頭看着柳堂主,“葉大哥他……”

柳堂主輕輕啓唇,“他走了。”

我垂下頭,心中一陣難受,葉大哥他,終究是被我傷了。後來我想,這歲月中,總有一些人要辜負,總有一些人要默默退出別人的人生,因為時光不正好,年華不正好,所有的看起來美好的對,終究也是錯了。錯過了。

蕭瑟果然在第二日清晨就活蹦亂跳了,啊,當然他并沒有亂跳,在我與他師父的強烈要求下,他又卧床休息了一天。在這一天裏,我們幾個開了個會。

閣主出了事兒,當夜寧千亦就聯絡了近處的百裏閣弟子,我哥和寒傾也跑過來幫忙調查蕭瑟體內蠱毒的來源。按照當今江湖門派,如今擅長蠱毒的門派,只有兩個,一是滇南苗疆一族,但他們氏族歸隐不大常與外面的人接近;二是漠北黃紗教,先前我們曾與黃紗教聖使趙紅鸾接近過,不得不說他們的嫌疑最大。而除此之外,還有那日秦飍老頭兒提過的那個人——笑面蠱娘。

我哥摸着下巴為我們科普道:“笑面蠱娘離央,神秘殺手組織九月的主幹力量之一,殺人于無形,毒人于無防,常與該組織內另一成員‘百毒不侵’許多情一起執行任務,二人所至之處,幾乎無人生還。”

這麽厲害啊……我和我的小夥伴對望一眼,表示有些害怕。美如少女的寒露震驚的張着嘴巴——昨兒小鹿之所以沒來同蕭瑟比試,是因為她跑去泡美漢子了——我一面尋摸着從哪裏找個雞蛋過來給他塞進嘴中,一面問道:“黃紗教和這九月有什麽聯系嗎?”

我哥搖了搖頭,“九月太過神秘,連總部都沒有,天曉得他們是怎麽聯系的?連青羽衛都查不到他們的訊息。”

“啊!”我身側花間過突然驚呼了一聲,“我知道了!一定是黃紗教聯系了九月要他們來暗殺蕭閣主的!那些個殺手有了錢什麽不做啊,啧,江湖太險惡了,嘤嘤,主人你可要把人家保護好啊……”

我眼角抖了兩下,心中升起一陣惡寒,剛要再問一句,卻見秦飍老頭兒扶着胡子搖了搖頭,道:“此事應與九月無關,多情那小丫頭我認識,九月雖神秘,但是他們不缺錢……再者,老頭子在他們那邊還是有些面子的,我的徒弟,他們到還不至于會動。”

“這麽說……”我看着秦飍老頭,“那就說是黃紗教咯。恩,我們曾經與他們的聖使接觸過!”

“那就差不多了。”我哥接過話去,站起身來,“我和小傾跑一趟漠北,小歌,你和蕭瑟盡快回帝京,小王爺你也盡早回京罷,小鹿你……”

“我跟寒露回寒家堡!”小鹿緊緊靠在寒露身側,寒露滿臉通紅,只瞥着他哥哥。

我哥笑了笑,道:“也好。多事之秋,大家都多體諒下吧。”

21 回帝京成親

十月初一,經由近半月的颠簸,我們終于從臨南城到了帝京。

期間在明安停留過,我回了趟飛雪山莊,但沒見到我爹,只見了見含煙姐姐。

小鹿果然跟着寒露留在了吟州寒家堡,而寧千亦則早就回了貢海,秦飍老頭兒也早就雲游去了,所以北上的就只剩了我、蕭瑟、花間過和白秋倉。

帝京城門高大莊嚴,連城牆都要比一般的城池高出三尺,帝都之氣盡顯。

因為我和花間過之前都沒來過帝京,蕭瑟和白秋倉便做了我們的向導,帶着我們在城中轉了一圈兒,兩位地主請我們去吃了帝京最有名的四方魚子湯。

四方魚子湯酸辣爽口,我和花間過吃的都很是歡快。

蕭瑟就在這時候開了口,音色平靜,聽不出情緒,好像是很平淡的敘述,“長歌,既然到了帝京,那我們的親事便就在這兩日辦了罷。”

我一怔,從湯裏擡起頭來,“不等我哥從漠北回來了嗎?”

在我們北上帝京的這半月當中,我哥和寒傾已經快馬奔赴漠北,雖然我不曉得為何對于蕭瑟的事情,我哥哥會這樣關心,但我覺得我哥大概都是為了我的将來着想。可如今算算日子,他們大概剛剛到了漠北不久,甚至連黃紗教在哪裏都還沒有尋到罷……

這些年來,哥哥待我不薄,若不是他一直照看着我,我怕是早就死在九歲那年了。我若是嫁人,哪怕我爹不來,也一定是要哥哥來的。

蕭瑟将一大勺湯舀入我的碗裏,神色淡淡,似乎帶着些凝重,“先不等了,昭熙兄走之前說過,一切以大局為重。”

“大局?”我有些疑惑。我不知道他口中的“大局”是什麽,也不曉得我哥究竟有個什麽樣的身份叫他可以兼顧着“大局”,但我隐隐覺得,這事情,不是表面上那麽簡單。

蕭瑟點了點頭,淡淡的瞥了白秋倉和花間過一眼,卻不再說下去,只淡淡道:“快些吃吧,吃完了我們回家,謝叔叔也該等急了。”

“咳咳咳……”一口湯溜進喉間,咳了幾聲,我擡眼看着他,“你說誰?”我就說怎麽在明安時沒有見到我爹呢,原來是到帝京來了?

他沒回答,只是彎起唇笑了笑,掏出帕子幫我擦了擦嘴角的湯漬,“快點吃吧。”

我低下頭又喝了幾口湯,擡頭擦了擦嘴,站起身來,“走吧走吧,我吃完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不再是當年那個需要保護的小女孩了,我雖然怕他會以盟主的權力派人來追殺我,可是如今我還是想親口問一問他,是不是為了自己的地位名聲,就算殺了愛人至親也是在所不惜的?

帝京的臨南候府與臨南的老宅一樣,府內景致無雙,可見他們蕭家人是多麽懂得享受生活。回到侯府的,只有我和蕭瑟——白秋倉被他爹臨時急召回宮裏去了;花間過因為自己之前是武林盟通緝的采花賊,聽說我爹在,就吓的躲在客棧當中不出來了。

蕭瑟帶着我入府,穿過長長的白色大理石階壁,又越過兩間小巧的前後通徹的花廳,最後停在一座水榭前面。遠遠的便望見水榭當中,坐了三個人,一綠衣婦人,大約是蕭瑟他娘,一黑袍中年人,應該是蕭瑟他爹,剩下那一個,紫紅衣袍的男人,便該是我那七八年未有得見的爹爹了。

我爹他,不愧是武林盟主,即便是在蕭氏這樣的豪門大家,也不曾失了身份,他背脊挺直的坐在那裏。我又走近了一些,卻又覺得似乎與蕭侯爺和夫人認識了很久那樣,三人談笑風生,惬意非常。

越來越接近,我腳步卻越來越緩慢。蕭瑟大約有所覺察,回身望着我,“長歌,怎麽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足夠吸引那邊談笑的三人,我看到我爹突然站起身來,卻又坐回去,不曉得同蕭家二老又講了什麽,蕭侯爺和夫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我迅速收回目光,微微瞥了瞥嘴,搖了搖頭,“沒事,走吧。”

終于是站到了我爹的身側,對上那個深邃而不見底的目光,我心間竟是驀然一顫,果然在我心底裏還是怕他的。我悄悄拉住了蕭瑟的袖子,他正在向蕭侯爺和夫人介紹着我,這時便微微頓了一下,回過頭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忙笑着搖了搖頭,他便轉回頭去繼續同他爹娘說着話。在衣袖覆蓋之下,蕭瑟卻悄悄握緊了我的手。

心中漸漸平複安寧了。我想着,這樣也好,嫁了,就再與謝家沒有關系了。

可身側的人卻突然開了口,鄭重的音語間竟帶着幾分戲谑,“菀城兄,我可就這麽一個親閨女,當年飛裳去的早,長歌這孩子自小受了不少苦,嫁入你蕭府,你們可得好好待她呀。寂兒,你這孩子從小便穩重,把長歌交到你手上,我這個做爹的,也放心。”

他竟然可以這樣說?他竟然可以毫不在意的說出這樣的話?他竟然可以這樣雲淡風輕的提到我娘親,可以這樣帶着些戲谑的意味兒簡述我幼年的經歷?可是這一切不正是他造成的嗎?什麽時候開始,始作俑者可以這樣光明正大的将因為他的過錯而造成的悲劇向旁人毫不在意的講出來了?

我低頭盯着自己裙子下露出的半雙鞋子,死死咬着牙,不叫自己在他面前流下淚來。

“長歌?”蕭瑟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帶着微微的擔憂。

我擡起頭,淚眼朦胧間,我看到蕭瑟他娘正慈善和藹的沖我笑着,恍惚間,一個影子與之重疊起來,我吸了吸鼻子,卻終于落下淚來。

蕭夫人微微一怔,露出個疼惜的目光來,沖我擺了擺手,“啊,秀哥哥,你看小歌還舍不得你們呢……好孩子過來讓娘瞧一瞧。”

這下輪到我發怔了,娘,這是個多麽久遠的字眼啊,初到錦岐山上時,我常常不經意間沖着師父喊娘,後來師父很認真的找我糾正,很鄭重的同我講師父和娘的區別……有大概六年多了罷,我有六年多沒有喊“娘”這個字了。

手間傳來溫柔的一握,蕭瑟松開我的手,微笑着将我推向他娘親。

大概是因為他兒子喜歡,所以愛屋及烏的緣故罷,蕭瑟他娘似乎很喜歡我,拉着我問了許多這些年的生活,得知我一個人跟着師父在山上住了六七年,她竟心疼的幾乎要哭出來。我受寵若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盯着她覆在我手上的手,我的心底裏卻緩緩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很溫和很柔軟,像是一朵桃花,緩緩盛開在陽春三月間。

既然見了家長,下面的事情便就順理成章了。

十月初六,良辰吉日。

我一整天蒙在紅蓋頭下面,不曉得一路上發生了什麽。據江湖總報的發布詳述,那天的情景是這樣的——

“十月初六,明安飛雪山莊二小姐嫁與帝京臨南候府小侯爺,辰巳交替,陽光傾下,灑在富庶繁喧的京都大街,自城門處緩緩而入的迎親仗隊占了長街七裏。喇叭唢吶喜慶的叫聲傳出三四裏之外,而後高頭大馬,大紅喜服的新郎官端坐在馬上,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柔和而幸福,叫人覺得十分溫暖。他身後飛靈花開的八擡大轎,肅穆而莊嚴,密密麻麻的珠簾紅幕遮了貌美如花的新娘。沿街的百姓路人紛紛駐足,眼觀這一場聲勢浩大的婚禮。”

“起先,隊伍在城中轉了一遭,又轉了三街,或高或低的祝賀嬉笑聲響起,忽而花轎一顫,隊伍便停了。蕭小侯爺下馬,伸手到花轎內将新娘扶出花轎,其姿态之輕柔,讓在場少年少女為之而驚叫傾倒……”

而事實上那天,喜帕覆面,除了腳下的白灰石階,我看不到丁點的東西。也沒有聽到那報道中所講述的“為之而驚叫傾倒”,但我很放心的任由那只手帶着我往前走。我想,我這一生,就交到他的手中了。

因為是臨南候府娶親,來圍觀賀禮的王公大臣便就是不計其數,但至于來了多少人,我倒是沒看到,就只是覺得耳邊挺吵的。雖然知道今兒來參與這場婚禮的人非富即貴,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太後和當今君上竟然齊齊駕臨!

心中默默嘆了一句臨南候府果然倍受恩寵。不過這兩位倒是容易打發,我不過是多行了兩道禮,多跪了兩次,便被蕭瑟領着回了後面院子的新房裏,也不覺得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蕭瑟離開新房前,同我說:“長歌,你且等一會兒,桌上有吃的,餓了就先吃一些,一定要在這裏等着,等我回來,有些事情要同你說。”

我雙手撩着額前的珠簾,沖他笑了笑,“好,你去吧。”

他這前腳剛走,有兩個嬷嬷便走了進來,我忙端正的在床上坐好。

那倆嬷嬷先是行了禮,我從珠簾縫兒裏瞥了幾眼,咳了一聲,裝模作樣的請她們起來,又問:“有什麽事情嗎?”

倆嬷嬷當中瘦一點的那個往前緊走了兩步,又欠了欠身,開口道:“夫人說少夫人幼年喪母,前幾日又是一個人待在京郊別院,應該還沒有人将那些事兒交給少夫人,特命奴婢們來為少夫人講解一番。”

那些事兒?尼瑪我就知道他們侯府規矩多!我啊了一聲,“好,你們講吧,我聽着。”

說着我悄悄的向着床帏邊靠了靠,眯起眼,準備在她們講話的時候打個盹兒。

那嬷嬷卻半天沒有聲音,我覺着奇怪,便又咳了一聲,問道:“怎麽還不講?”

兩個嬷嬷相識對望,噗嗤一聲笑了,我驚了一驚,這侯府的下人怎麽這麽吓人啊,一驚一乍的。

正想着,有一藍布小書遞到了我的眼前,“少夫人,還請先看看這個,我們要講的就是這個。”

我接過來在手中掂了掂,啧啧,規矩多就罷了,還這麽厚一本書,那等蕭瑟回來估計也講不完了啊,略惆悵啊,一邊嘆着一邊翻開了這厚厚的書……

這——

這本書……額,花間過一定喜歡。

将書翻到卷首頁,四個大字端莊優雅——春.宮.圖.冊。

我:……

22 發生了什麽!!

兩個嬷嬷堅持着要教導我那本圖冊當中的內容,我說可以自己領會不勞煩二位嬷嬷了,她們也不聽。無奈之下,我就說:“兩位嬷嬷先喝杯茶吧,等會兒講起來該會口幹。”

于是她們一面笑呵呵的說着少夫人真是待人溫和,一面喝下了茶,然後……她們就捂着肚子跑出去了,直到蕭瑟都回來了,她們都沒有再回來。

蕭瑟進入房間的時候,我正倚在床邊研究那本被嬷嬷們落下的圖冊。

“在看什麽?”随着輕柔的聲音響起,一雙手自身後攏過,将我擁進溫軟的懷抱。

我那會兒看的正認真,便啊了一聲,指了指書頁,“這畫師畫技不錯啊,你看這兩個人這樣的動作都能畫出來啊,啧啧,真是不錯。”

然而,一只卻突然伸過來,覆在我的手上将那本圖冊合上,我回頭,唇角擦過他正抵在我肩上的臉龐,蕭瑟眼中明光閃閃,面色紅潤,一副被大爺非禮了的小娘子的模樣。我微微怔了一下,我裂開嘴笑了笑,又轉過頭去,“幹嘛合上啊,本來就畫的不錯啊。”

“長歌……”耳邊低啞的聲音,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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