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3)
那盟主爹砍下頭顱的人,但很明顯事實似乎并不是如此,我這時才想起很久以前哥哥曾與我說過的“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實的”這句話的意思。
至于為什麽當初我看到的與如今的實情不大一樣,我娘說過一陣子再與我細細解釋,現下裏最重要的,不是這件事兒。我想也對,總歸娘親也回來了,緣由什麽的此刻知道和以後知道是一樣的。
想來哥哥一定是知道娘親一直還活着了,啧啧,竟然都将我瞞着,我覺得挺傷心的,不過既然娘親還在,別的又能算什麽呢……
不過這一些暫時都要統統放到一邊去,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并沒有回家,娘親倒也沒有勉強我,只是對蕭歸寂囑咐了幾句,就放任我們出來了。
一路趕到蜀山腳下,那裏百裏閣、七煙閣、黃紗教三派聯衆正擺陣蜀山腳下。
蜀山之路,艱難險阻,曾有詩為證,詩曰: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因而,即便三派聯合擺陣,卻也只是在山下列着,偶爾進攻,卻是如何也上不去山頂攻入傾覃宮總殿的——不過這是之前蕭歸寂說與我聽的,而今的情況卻有很大的不同。
江湖中個門派這些年懶散慣了,遇上這樣的事情,哪怕是有了武林盟的號令,卻也不肯出全力,都想着要旁的門派打頭陣,自個兒在後面享功勞,這個世道向來如此,人人都有這樣看似無良實在是不要臉的想法。這些個不要臉的門派當中,不乏德高望重、百年之傳的少林峨眉兩大派。
按理說,峨眉派是距離傾覃宮最近的門派,理應最早前來應援。而當我與蕭歸寂趕到蜀山腳下時,峨眉派那幫老尼姑竟然才悠悠的從山上下來,倒是個個都面色嚴肅,手中都提着劍像是要去幫忙的樣子。我們與她們遇上,又免不了一番寒暄,解釋一下蕭歸寂對段蘭依這突然反叛确然不知情。
那領頭的老尼姑倒也通情理,念了幾句佛號,便開始拍蕭歸寂的馬屁,“蕭閣主少年英才,短短幾年就使百裏閣成為這江湖武林中的大門大派,蕭閣主之才情,貧道實在是佩服之極,也不相信蕭閣主會做出如此之事……”
“行了,老……那個師太,你就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麽通過那三派聯防的陣線與葉大哥接上頭!”我不大耐煩的打斷老尼姑的話,蕭歸寂在一旁拉了一下我的衣袖,卻只是輕咳了一聲,并沒有說話,想來他也是覺得這老尼姑話太多了。
“是,是,是。”老尼姑倒也不惱,只是笑了笑,再沒有開口,面上一副出家人慈悲的樣子,倒不知是真是假。
我們很快就到了蜀山腳下,在這裏,我見到了我爹。
這是我這次下山這幾個月以來第一次見到他,心中早就沒有了對他的仇恨,相反的倒是有了些歉疚,我因為想起了之前的所有事情,對于那些“我爹派出來殺我的殺手”,才有了正确的判斷:自然不是因為什麽我撞見了他殺了娘親,當然,他并沒有殺了我娘,也自然不是他派出了殺手來追殺我,我之所以這一路上遇上了不少殺手,其實倒是與一年前三令的消失有關的。
這天下所有人都以為那三令是被我拿走的,我的行蹤又恰巧被江湖總報洩露了出來,這才引來一些貪婪的殺手,妄圖殺了我奪走三令,以號令天下,坐擁江山。
Advertisement
不過很可惜的是,我身上并沒有三令。
我爹在蜀山下,行使盟主之職,領得是武林盟的正道門派,與三教聯合的西樓故國複國軍相對峙着,兩方陣營一黑一白,一東一西,當中以沭河為界,自山上往下看來,恰好是合成了一個巨型的太極八卦,形貌頗為壯觀。
見到我和蕭歸寂時,我爹愣了一愣,随即将我們迎進武林盟的營帳內。一同出來相迎的還有些其他的武林門派的掌門,他們跟出來,不過是因為聽說了蕭歸寂也過來了。
營帳中聚着各派首領,正在商讨聯合對陣那三派聯衆的事宜,只是沒有哪個門派主動站出來要上前去打頭陣,事情商讨的很不盡人意。
武林盟這邊并未商議出什麽結果,那三派卻因了武林盟的到來而有些狗急跳牆,我們到達的當晚,便遇上了他們的第一次跳牆。
那會兒夜色已是深重,各門派掌門已經回了各自的營帳休息。我和蕭歸寂留下來陪我爹說話。我爹還不知道我已經想起了全部的事情,也不知道我已經見到了我娘,因而同我說話時,還是有些尴尬的味道。
我主動沖他笑了笑,喊了一聲“爹”,又道,“我已經見到娘親了。”
他大概沒料到我會突然說了這麽一句,倒是愣住了。我微微一嘆,同他半開着玩笑:“原本我還想着見了你的時候問一問你,殺了至親至愛的人是個什麽感覺,現在看來倒是不用了,我娘說當中有些誤會,我就信了,不過,我可還是會等你回去給我解釋的啊。”
我爹也聽出我是在同他開玩笑,便也笑了笑,點着頭,“好好,等這裏的事情處理完了,爹回去給你解釋。”
“要一字不落的解釋啊!要不然我就帶着娘親離開飛雪山莊,不讓你再見她了!”我也繼續笑着,這些年來第一次這樣沒大沒小的與我爹說話,感覺實在是不錯。
倒也還是順着我的話玩笑着,我爹連連點頭:“好好,一字不落!”
又與我爹開了會兒玩笑,我目光無意間掃過蕭歸寂,他握着茶杯坐在一旁,緊緊抿着唇看着我,見我看他又卻迅速将目光從我身上移開,神色有些不大對勁兒。
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輕聲問他,“怎麽了?”
他目光在我握着他的手上停了一瞬,擡眼看着我搖了搖頭,笑了笑,“沒事。”
雖是這麽說,可他臉色卻越發白了一些。我将他的手握的緊了一些,“你好幾天沒有休息了,一定是累了。”說着,我看向我爹,“爹,你這裏還有空着的營帳能讓我們歇一歇嗎?”
我爹啊了一聲,卻搖了搖頭,“也沒想過你們會過來啊……”
我:“……”
“我沒事的。”蕭歸寂回握住我的手,語氣溫和,目光卻一直避開我,“還不算太累,能撐住。”
我想了想,拉着他站起身來,“我師父那裏肯定有地方休息,也不過才小半個時辰的路,走,我帶你過去。”
他卻突然有些慌亂的樣子,只拉住我的手,勉強笑着,“沒關系的,長歌,我在這将就一下就好,将就一下就好……”
我回身瞪着他,“那怎麽行!你從半個多月前就為了我的事情奔波,到現在這麽多天,除了在明安歇了那一夜,一直都在趕路,我每天還都在馬車裏睡呢,你又一直沒合眼,還不去休息,身子原本就沒好利索,這麽折騰下去,就算是神仙也會累死的!”
“長歌……”他臉色微紅,咳了一聲,不再說話。
我拉着他一面往外走,一面同我爹告辭,“爹,我先帶他去歇一歇,明天再過來……啊,對了,爹,那個我覺得唐門可以打頭陣,蜀山他們比較熟嘛……先走了,您也好好休息啊!”
拉着蕭歸寂出來,我聽到我爹在後面帳內笑着嘆息:“你這小丫頭!”
回頭沖營帳門口吐了吐舌頭,我繼續拉着蕭歸寂往錦岐山走去。
一路無言,直到轉過了錦岐山的山口,在通往小木屋的路上,我才開口道,“我方才只是在說我爹,沒有說你。”
身旁人腳步微微一頓,許久,才輕輕恩了一聲。
我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将手塞到他的手掌中,一面繼續走着,一面說道:“這些天我一直在想該怎麽同你說當年的事情,我沒有拿那些令牌,那天去見你時,他們在隐山埋伏了好多人,我……”
“長歌。”他突然開口打斷我的話,微微嘆了一嘆,再開口時,聲音竟有些喑啞,“我以為你會恨我。”
恨麽……沒有是假的,那麽痛的感覺,怎麽會不恨。可這世間,哪裏有沒有愛的恨?我鼻間酸澀,将頭埋在他的衣襟間,聞着那淡淡沉香,漸漸定下神來,擡頭沖他笑了笑,我開口叫他,“阿瑟。”
這個稱呼太久沒有喊出來了,現在卻不覺得的陌生,而他的身子卻明顯的抖了一下。
我抱住他的胳膊,又喊了一聲“阿瑟”,才又繼續說道:“我不是沒有恨過你啊,那麽狠心……”
他的身子又顫抖了一下,“長歌……”
“不過嘛……”我笑了笑,“我後來倒是慶幸你向我射了那一箭,若不是那一箭,只怕此刻,我都沒辦法擺脫他們的控制啊,我這麽笨,總也想不出好的辦法,還總是想着要想出兩全的策略,可是我這麽笨……”
“我當年被他們關在那間院子裏,一關就是兩個月,原本是想着在上元節前趕到明安為你慶賀生辰呢,可惜啊……”回憶着當年的事情,我往他身上又靠了靠,“阿瑟,你現在應該知道了罷,小花那家夥,竟然是西樓叛軍的頭領啊。啧啧,也算當年我們識人不清罷。”
一面說着,我又拉着他繼續往小木屋走。
“阿瑟,我原本是想着你和哥哥都那麽累,我先打入敵人內部,然後與你們來個裏應外合的,不過我好像有些高估我自己了哈。”不好意思的擡手摸了摸後腦,我笑着看向他,“所以你不要自責,不要愧疚,是我沒有與你說。”
“長歌!”他看着,眸光星海浩瀚,帶着深切的複雜。
我擡眼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小木屋,停下腳步,松開拉着他的手,我望着他的眼睛,極為認真的說道:“阿瑟,因為我沒有告訴你我的想法,你也沒有聽我的解釋,所以我們在一年前才會那麽悲戚的結果。”
他微微張了張口,目光中略帶着焦急,卻是保持了沉默。
我停了一下,問他:“你還打算愛我嗎?”
他愣了愣,迅速點頭恩了一聲。我拍了下手,笑着說:“真巧,我也打算繼續愛你。那麽,以後無論發生什麽,我們都要告訴彼此心中所想,再也不要誤會了,好不好?”。f5deaeeae1
他又是愣了一下,看向我的目光中帶着些驚奇,我卻能從這驚奇中尋到那一片屬于驚喜的光亮,這就夠了,既然還相愛,何必那麽忸怩。矯情的下場就是作死,作死的結果就是孤獨終老,我暫時沒有興趣嘗試。
重新伸出手摟住他的腰,我緊緊抱着他,笑得有些歡快。他也伸出手來将我抱住,在我頭頂吐出一個溫潤的字眼,“好。”
從他胸前擡起頭來,我指了指師父的小木屋,一面拉着他飛奔,一面笑道:“快走,我帶你見我師父去!”
剛一接近小木屋,我便大聲喊着“師父”。
卻是沒有人應答,我覺得有些奇怪,又喊了幾聲,依舊是沒有人回答。難道師父這麽早就歇下了?或者是不在家?外面這麽亂,像師父這樣避世的大俠,出去亂跑的可能性雖然不大,但想起當年似乎師父的确是有因為西樓反賊的事情跑過腿,不禁有些沮喪,這次總不會是撲了個空吧!
剛想再走近一些,進去屋子裏面瞧一瞧,卻被蕭歸寂拉住了。
我回頭看着他,“怎麽了?”
他神色淡淡,目光卻有些嚴肅,沖我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便拉着我一步一步的往後退,然而才剛剛退出三步,羽箭破空聲驀然響起,面前數十支飛箭直中我們而來,氣勢急切。
作者有話要說:
毵毵有話說啊
在這裏先給大家道個歉,因為要回老家一個月去辦補習班,回去之前沒有想到老家沒有無線,因為我們已經不在那裏住了,所以也沒有必要因為這一個月扯網線,所以這個月的更新就得是幾天更一次,但我會保證每一次都是大肥章,因為我每天都有碼字,只是沒辦法每天都發,所以大家不用擔心我會坑,我只是把很多很多章一次性發上來而已,就是大概,我現在是每周可以回家一次,然後每周更一次,一萬加的字數,如果有2w的榜單,也會更2w+,就只是不日更了而已。
然後現在《長歌》已經進入最後一卷了,大概再有半個月就會完結了,大家可以先等着完結了一起看也可以,反正不會入v,然後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不離不棄,太多意外我沒法預計了。
再次給大家道個歉!
然後希望大家看文看的愉快!
02
月黑風高,羽箭破空。
我和蕭歸寂并肩而立,半聲笛和青楓長劍,一軟一硬,與四方羽箭周旋糾纏着。
忽而羽箭消停,從小木屋內走出一個人來。
那人一襲淺藍衣袍,眉眼清俊,眸子中帶着淡淡的冷凜。正是那日在帝京百裏閣分堂時我見過的那位堂主,段蘭依。不過他此刻大約又不是以“段蘭依”這個身份出現的。
我握着手中軟劍,好不容易才克制住立馬上前去把他砍了的沖動。蕭歸寂站在我身側,目光望着前方“段蘭依”的方向,神色淡淡,好像并不意外他會出現在這裏。我心中一動,空出一只手來握住蕭歸寂垂在袖中的手,他回頭看着我,有些疑惑。
我目光掃過“段蘭依”,笑了笑,“小花花,好久不見啊。”
對面那人一怔,哈哈笑了兩聲,瞥了蕭歸寂一眼,“看來你是全都想起來了?呵呵,謝二小姐好氣魄好胸襟,在下佩服!”
佩服你妹!我心中暗自罵了一句,面上卻只笑了笑,回道:“多謝誇獎,好氣魄談不上,要看對誰了。對于我喜歡的人,只要我還喜歡他,不管怎麽樣我都原諒他。不過……”微微頓了頓一下,我眯眼看着他,“對于我不喜歡的人,本女俠我的胸襟,向來狹隘的很!”
從記憶恢複的那一刻起,我就覺得有哪裏不大對勁兒,直到前天我才想起來,帝京百裏閣分堂那位段堂主竟也是位故人,而這樣前後一聯系,我才猛然驚覺,之前跟在我身旁近兩年的花間過竟然是個女人!
謝蕭兩家是世代守護大雲的世家,一明一暗,百年默契。若是毀掉這兩家,大雲王族便就岌岌可危,白氏便就會迅速衰敗,而這一切的結果,只能是大雲亡覆。他們這些西樓故國的複國軍一定是知道這一點,才會想着從謝蕭兩家入手,一步步瓦解帝國的防守,颠覆天下。
當年的花間過,今日的段蘭依,根本就是同一個人!什麽采花賊通緝令,完全都是他們一手策劃,想要來坑我們的罷了。
我眯眼看着對面唇角帶笑的人,冷冷一笑,“小花花,段蘭依,你若就此放棄所謂的複國大業,或許我還會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為你們說說情,留得性命,如何?”
段蘭依抿唇一笑,臉上挂着些好笑,“我說二小姐你是還沒有完全想起來吧?兵符和調倉令如今都在我手中,傾覃宮也撐不了多久了,你們手中現在除了青羽衛還有什麽?恩?憑什麽跟我談條件?”
“段蘭依。”我輕輕笑了笑,“我師父常教導我說,世事無常變化多端,現在的并不代表未來的。你可別忘了,你手中現在最大的王牌百裏閣的正牌閣主是誰。”
“哦?是麽?”段蘭依笑着,看向蕭歸寂,
“閣主,看來你是還沒有告訴二小姐,是你命令我帶着閣中弟子來蜀山的咯?”
緊緊握住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我擡眼,蕭歸寂眼神有些慌亂,“長歌,我……”
沖他笑了笑,我擡起手指在他手背上輕輕敲了兩下,看向段蘭依,“段蘭依,你不必如此挑唆我和阿瑟,他命令你過來蜀山,不過是想着若是我在帝京出了什麽事情,他又來不及補救,要你過來傾覃宮找葉大哥搬救兵罷了。你心裏那點小九九,在我這裏,不管用的。”
段蘭依眼中有一絲驚訝一閃而過,她又笑了笑,卻是對着蕭歸寂說道:“閣主真是會防患于未然啊,比我想象的城府還要深呢。”
“多謝段姑娘誇獎。”蕭歸寂淡淡的開了口,目光掃過周邊已經一片漆黑的山間,唇角微微挑了挑,“段姑娘在百裏閣這一年,應當知道我身邊跟着的是什麽人,我看今夜天色已晚,段姑娘不若帶着你的手下先下山去休息,咱們明日一戰,如何?”
面上浮現出幾絲猶豫,段蘭依沉吟了片刻,擡眼看着蕭歸寂,冷笑一聲,“那就要多謝閣主體恤了。”
蕭歸寂笑了笑,不再理會她,拉着我往小木屋走去,經過段蘭依時,他頓了頓腳步,對她說道:“蘭依,這是我對你最後一次縱容。今夜過後,你我當如仇敵。”也不待她回答,便又拉着我往屋子裏走去。
進了屋,關上門,我一把甩開他的手,氣呼呼的瞪着他。
“長歌……”他愣了愣,又過來拉我的手,
被我一把推開,他立在原地,神色張皇,眼中還有一絲迷茫。
我哼哼了兩聲,一面挨着桌子坐下,一面嘟哝着:“當着我的面還跟別的女人眉來眼去說那樣暧昧的話,看來是我對你太好了,你都不曉得要珍惜了,要不我還是不要原諒你好了,反正你也不會尋死覓活的……”
“長歌。”他靠着我坐了下來,伸手握住我的手,突然笑了,“就為了這個生氣了?我對她說那話,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她先前畢竟是百裏閣的堂主,也算是我的得力下屬,我怎麽樣也是要擺一下閣主的架子的,是不是?也不能在每個人的面前都像在你面前一樣這麽沒地位啊……”
“什麽沒地位?”我瞪着他,卻忍不住笑了,“你哪裏沒地位了?大俠、公子、英雄!你哪裏沒地位了?”
将頭抵在我肩膀上,他聲音中帶着些疲憊,“我哪裏有地位了?要知道,在世人眼中,蕭歸寂這個名字,可是很高冷的存在啊……”
我哦了一聲,擡手在他額間按摩了兩下,“那麽請問高冷的蕭小侯爺,這樣感覺到自己地位了嗎?”
他啊了一聲,閉上了眼,“長歌,左手往上一點,右手往外一點,力道再重一點……”
我呵呵一笑,将手收了回來:“滾!”
他睜開眼,一面自己揉着額頭,一面可憐巴巴的望着我,“你看我都說了沒地位吧?”
他說的這樣有理有據,我竟無言以對。
也許是聽了蕭歸寂的話之後,心有忌憚,段蘭依一夥竟真的下了山,整夜沒有再來侵擾,師父又不在,我和蕭歸寂便就在小木屋安穩的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天色蒙蒙亮,我爹便派了人來喊我們下山去。
我爹派來的那人說,原本與武林盟隔水相對的三教聯衆一大早不曉得抽什麽風,突然對傾覃宮發起了進攻,而且也不知道他們用的什麽法子,竟然很快就攻上了那道路險阻的蜀山,眼見着就要攻入傾覃宮了。
我問他:“怎麽會這麽突然,武林盟就沒有一點覺察嗎?”
那人回答說:“二小姐,據屬下所知,他們是早就安排了高手先行,今天早上才是大部衆一起行動的,他們行動的時辰太早,我們那會兒還……”
“好了好了。”我擺擺手,打斷他的話,又緊跟着往山下跑去。我就說這些武林盟的人這些年來都懶散習慣了吧,武林中人本該早起練功的,可他們居然連人家幾時行動的也不知道,這樣下去,不輸才怪。
很快就到了武林盟的營帳,我爹正在給各派掌門開會,我在帳門外大致一聽,竟然還是在讨論誰先上誰後上的問題。
我心中一急,不顧蕭歸寂的阻攔,闖進營帳,看了一眼坐在上座的我爹和各位在座的掌門,冷笑了一聲,說道:“聽說江湖武林這兩年無風無浪,各位也都将養的不錯,怎麽這麽點事情,還是要争到明年嗎?”
“小歌!”我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微微皺了眉頭,沖我使了個眼色,“不得無禮。”
我冷哼一聲,繼續說道:“爹,并非我無禮,這江湖中人本就該重情義好膽色,葉大哥和傾覃宮從前待各派都不錯,可如今各位的态度,哪裏還有半分江湖兒女的本色?百裏閣被敵人控制了,難道這江湖中就沒有別的門派了?我不知道各位掌門推三阻四,存的是什麽心思,至于那仗着與朝堂有些聯系就至今都未趕過來的少林和武當,我想也該在武林盟除名了!”
營帳中鴉雀無聲,幾個老頭連連嘆氣,蕭歸寂在我身旁唱起了白臉,“長歌,別這樣說。我相信各位掌門并非沒有江湖武林的本色,只是事關重要,需要商議罷了。若是百裏閣還在我手中,那定然是會第一個打頭陣的,只可惜……”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若是各位掌門哪一個肯賞蕭某的臉前去打頭陣,蕭某必定打在這頭陣之前,帶大家攻上蜀山。不知各位……”
“嗤!一群鼠輩!”突然一聲嘲諷自帳門處傳來,帶來一股莫名的冷意。
我回身,便看到自帳門處依次走入六名女子,身着各色衣裳,面上都覆着一層厚厚的面紗,露出有些冰冷目光的眼睛,周身更是冷意森森。
看這打扮和人數,又這樣直白的在武林盟罵人……我心中驚了驚,她們該不會是……
“請問幾位是?”作為武林盟主,我爹首先開口問道。
走在最前頭的白衣女子冷哼一聲,吐出兩個字:“九月。”
果然是她們,傳說中最為神秘的殺手組織,只有六個人,卻從未失手,六姐妹幾乎從未一起露個面,如今倒是齊全了,不過一向不問武林大事的殺手現在到蜀山腳下,難道也是為了三教的事情?那麽她們屬于哪一陣營呢?
我爹顯然也是在考慮這個問題,他又問道:“不知幾位前來有何貴幹?”
那白衣女子冷冷一笑,“貴幹不敢,只是想來幫個忙,打個頭陣罷了。殺人殺的多了,總要積一些福啊……謝盟主,若是你這武林盟當中沒有能打得了頭陣的,我們六姐妹倒是可以先去打一打。”
讓六個女子去打頭陣,哪怕這六個人是十分厲害的殺手,武林盟這一群大老爺們兒也是斷然不可能做這樣混賬的事情的。這姑娘的激将法用的實在高明,比我方才那一番長盤大論管用多了,這些個掌門立馬就有叫嚣着要打頭陣的。
在我的提議下,最終還是由唐門和峨眉打了頭陣,畢竟他們對于這周圍的地形地勢比較熟悉,有那麽些優越性。
各門派收拾整齊,整裝而發,我抱着胳膊看着那走在最前頭的六個女子,突然覺得其中兩個背影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個淺藍外襟粉紫裏襯的女子,更是眼熟的很,卻是想不出在哪裏見過。
“在看什麽呢?還不走?”蕭歸寂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着問道。
我啊了一聲,一面拉着他往前走,一面同他說道:“你看前面那六姐妹,那個和那個有沒有很眼熟的感覺,還有啊,剛剛那個說話的,聲音也很熟啊,像是……像是……”
“總報的柳堂主。”蕭歸寂笑着接過話去,“像總報的柳堂主,是吧?”
我拍了一下腦袋,沒錯,那白衣女子的确是很像柳堂主,一樣清冷的眼神,一樣清冷的聲音!我啊了一聲,腳下不由的一頓,拉住蕭歸寂的胳膊,“阿瑟,你說那個人是不是柳堂主?”
蕭歸寂笑了笑,擡手摸了摸我的腦袋,“我怎麽知道?那六姐妹的真實面貌誰都沒有見過,不過……”
“不過什麽?”我忙問道。
“這世間能如此為了葉宮主的,除了你,也就只有柳堂主了。”蕭歸寂微微嘆了一嘆,“情之一字,再神秘也會被揭開真相的。”
咦~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葉大哥和那個柳堂主?我眼前一片大亮,驚喜的拉住蕭歸寂的衣角,“阿瑟阿瑟,你是不是說,是不是說柳堂主和葉大哥……哎,你慢點走,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蕭歸寂卻只是笑着,任我再怎麽詢問,卻在沒有開口。
過了沭河,武林盟派出一部分門派拖住尚且在山下留守的三教聯衆,其餘人兵分兩路,一路以峨眉為首走大道,正面與三教沖突,另一路以唐門為首,由小路盤旋而上,直達傾覃宮後面的百裏傾覃湖。
九月那六姐妹亦是分了兩路,三個跟着峨眉走,三個跟着唐門走,那位酷似柳堂主的姑娘和那位背影頗為眼熟的姑娘跟了唐門走了小路,而我和蕭歸寂都同大部隊一起,走了大道。所以就不知道他們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只知道了一個結果。
這結果就是,我們尚且還在同半山腰的反賊糾纏,唐門那邊就突然派人來傳了一個消息:傾覃宮被攻破,葉宮主跳下傾覃湖後不知所蹤。
我被這個消息驚的呆了半晌,腦子中只有一個念想:葉大哥可千萬要活着啊。
因為錯過了最好的進攻時機,因此出師不利,武林盟折損了不少俠士和各門派弟子,最後不得已又退回沭河之側。
回來的人當中,我沒有再看到那位酷似柳堂主的姑娘,問了唐畫錦,他說那位姑娘一聽說葉大哥跳了湖後,就離開了隊伍了,一個人往西北方向去了。
傾覃宮西北方向好像還是一片山罷,傾覃湖在傾覃宮後山,兩側全都是山,她往西北方向去,這當中有什麽意思,我倒是真的不知道。唐畫錦也說不知道,我們一起去問蕭歸寂,他沉吟了半天,也說不出當中的緣由,于是大家便只覺得奇怪了。
又在蜀山腳下呆了半日,我爹曾派了人去與三教中人談判,結果卻是不盡人意,不過據派過去的人回報,段蘭依他們好像并沒有得到江湖坤令。這一消息一帶回來,武林盟的營帳中便炸開了天,一群自稱長老的老匹夫尖着嗓子指責葉大哥,說是什麽早就知道坤令放在傾覃宮不安全雲雲。
我聽的心中直冒火,若不是被蕭歸寂緊緊拉住,早就上前去同那些老匹夫打一架了,早些年葉大哥次次在武林大會上奪魁的時候,卻不見得他們有這麽多遠見卓識了,現在倒是叽叽喳喳像一群麻雀!
後來又有身負重傷的傾覃宮弟子跑來說,他們宮主拿着坤令跳了湖,那群老匹夫才消停下來,又紛紛贊嘆葉宮主如何英勇如何重情義,好像方才指責葉大哥的不是他們一樣。真是令人惡心!
我實在聽不下去,便拉着蕭歸寂出來,跑到沭河邊上看水。
蕭歸寂蹲在我身旁輕輕嘆了一嘆,開解我說道:“這些人就是這樣啊,前幾日百裏閣剛剛被傳出叛出武林盟的時候,他們說我的那些話比這些還要難聽,現在不也是恭恭敬敬的對我?一群人閑的時間長了,難免愛嚼舌根,何況,剛剛折損了那麽多弟子,他們心中有怨氣也是應該的。你又何必同他們一般見識?”
我将手伸到河水中,輕柔的水流拂過我的手背,心中的火氣頓時消了不少,我擡眼看向蕭歸寂,随口問道:“那我當年被傳偷了令牌的時候,也被他們罵過吧?”
他微微一怔,臉色變了一下,“長歌……”
我垂下眼扶着的水流,笑了一下,“我就是說說而已。不過照你這麽說來,這江湖中的大俠英雄,好像都被他們罵過的嘛。這麽說,我也可以算是大俠了!”
“謝女俠!”蕭歸寂笑了笑,煞有其事的抱了抱拳,一番正經道:“久仰大名!”
我一愣,也抱了抱拳:“不敢當不敢當,蕭閣主才是真大俠啊。”
蕭歸寂抿唇笑了起來,我也跟着笑了起來,方才心中的煩悶就在他的兩句話中,一掃而光。
而當我們又一次回到營帳時,卻發現大家都在收拾着東西,問了幾個人都說要收拾東西回去。我跑去問了我爹。
我爹說:“總歸傾覃宮已經被攻破,咱們守在這裏也沒什麽意思了,不如就回去明安,召開一次武林大會,再做打算吧。”
“那葉大哥呢?”我盯着我爹的眼睛,“不管他了嗎?”
我爹沉默了,我再追問,他卻也只是沉默。而我心中也清楚的很,無論我怎麽追問,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葉大哥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03】
在蜀山被段蘭依那群人占領、傾覃宮弟子被困宮中、葉大哥跳湖之後,我和蕭歸寂還有唐畫錦三人曾試圖從錦岐山繞到傾覃湖去尋一尋葉大哥——哪怕是屍首我們也不願葉大哥落到那幫人手中的。
但我們并沒有能繞過去,似乎是對周邊山勢早已了然熟稔,黃紗教的人将每一處可能通往傾覃宮後山路都封鎖了起來。無奈之下,我們只能先随着武林盟返回明安,等待召開武林大會。
九月初一,我和蕭歸寂先大部隊一日抵達了明安飛雪山莊。
哥哥已經從帝京回了家,我和蕭歸寂進入山莊時,正遇上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