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幾

許謹修醒來的時候正是晚上。清風伏在他的床邊告知了他一切,許謹修慢慢聽着。房間裏燃燒着沉香,冰涼沉靜的香氣緩緩彌散。這就是他小院的房間。一切如舊,完全看不出這裏已經有了三年多沒有住人了。比之前多的就是那個小香爐。

這淡淡的冷笑,讓整個房間沒有那麽陰森。他沒有看到何秋白。

他曾經想過再也不見清風,再也不用這個書童,但是真的回到了許府,還是要用的。許府許母走得太匆忙,沒有給他留下什麽人。而他是必須要繼承許府的。

但是,何秋白……

想到這個名字,許謹修便閉上了眼睛。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去說何秋白。這不是他的錯,但是他許府确實是因為他而家破人亡。

清風說完便不再言語。整個房間,唯有沉香缭繞。許謹修默默地把心底的悲痛壓抑放下去,面容堅定。他不知道要怎麽做才好,但是就要努力做到最好。

“更衣,我要去找舅舅。”

許謹修和這位舅舅的關系只能說是不太遠,是絕對比不上他姆媽和舅舅的關系的。但是愛屋及烏,這位承恩候爺能來就說明了他對木馬的關心。因此,許謹修對他還是感激的。

這位侯爺住在許府最好的客房。

侯爺今年也是四十有七了,俗話說外甥像舅,他的妹妹也說過這個孩子像他,但是越張開許謹修就越像他的父親,這麽看,和侯爺也沒有什麽相似的了。

侯爺很生氣,他生氣的就是他來的時候,才知道這個外甥居然已經離家出走了三年了。

“假如沒有這件事,你是不是也不回來?!”侯爺問,眼裏都是嚴厲。

許謹修三年前還會被這種久居上位的嚴厲打擊到,但是現在的他已經不會了。許謹修回答:“不。我本來就已經要回來了。不然你也不能這麽早就看到我。”

“父母在,不遠游!你倒好!這樣的天,讓父母暴屍良久!明日将讓你父母入土為安,好好準備!切不可大意!!”

“這是自然。”

于是,甥舅不歡而散。其實這種氣氛不論如何都不可能安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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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院,許謹修沒有想到,他還能看到何秋白。

何秋白已經長大很多了,他整個人都是少年的模樣,纖細秀美。端坐在桌前,燈光下的肌膚細膩雪白,找不到一絲瑕疵。

而且,這個何秋白不光是漂亮,他還是生動的。他就坐在那裏,整個人都是純淨恬和的氣息。

許謹修推開門的手頓了頓。他的目光有一瞬間是發直的。他知道,他不争氣的心髒好像是少跳了一拍,整個心跳都亂了。

他想到過他會去看何秋白,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何秋白會是這樣。他一直覺得被他抱在懷中的玉一樣的小童是不會長大的。

何秋白擡起頭來看他。何秋白原來是打瞌睡的。一手撐着腦袋一手回眸看他。清清亮亮的眼睛裏有燭光在跳躍,那雙眼睛真的很漂亮。好像是能把他的靈魂攝走。

許謹修沒有看到何秋白以前,他覺得能很冷靜地處理何秋白的事情。但是,現在他覺得,他可能太想當然了。

曾經的關懷備切,現在只剩下無言以對。

何秋白覺得許謹修就是一個大哥哥,很好很好的大哥哥,但是很顯然,這個大哥哥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喜歡他。

他一下子就覺得有些失落,這就在臉上顯示了出來,許謹修也看到了他臉上的失落,別過臉去,冷淡地問:“你怎麽會來這裏?”

何秋白不知道怎麽開口,想喊一聲許謹修,但是也不知道該喊什麽。他覺得這裏是最安全的,所以他過來了。但是他能這麽說嗎?

他這兩年在夫人的院子長大,也算是許府的半個少爺,但是自從夫人死後,他的位置就很尴尬了。清風照顧他,給他送來餐食。但是也就是這樣了。

這裏的奴仆都很清楚,他不可能在這裏呆下去了。但是何秋白他還不知道這樣的事實。

他最後還是說:“謹修哥哥……”他的聲音很軟,但是透着微微的沙啞和病弱。他還在發燒着。燒了好久了。沒有人給他請大夫,而且只有許謹修記得他體溫偏低。在清風摸來正常的體溫,其實他就是在低燒中。

許謹修被他一喚,心就軟了。但是他是不會這就麽快的屈服的。但是他也沒有辦法把何秋白趕出去。

當夜裏,和何秋白躺在一張床上的時候,許謹修怎麽也沒有想到,只不過是一時心軟,他就真的趕不走何秋白了。

當他洗漱完畢,進了屋子之後,他發現他沒有辦法對着已經脫得只剩下裏衣的何秋白說:“出去。”而且明天就要出喪,這裏沒有第二份被褥,他絕對不能再出什麽纰漏,所以,他只能和何秋白同床共枕了。

何秋白身上有一種香氣,不是他屋子裏常燒的香,而是另外的一種,甜蜜,溫柔,秾和的香味。給人暖洋洋的感覺。

許謹修已經好久沒有和人睡在一塊了,他以為自己會很難睡着,但是出乎意料,他很快就進入了周公的懷抱。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發現睡前的楚漢分明壓根沒有用,他已經順利地把何秋白抱在懷裏了。就好像是當年那樣。

他還醒得都比平常早。

當然,清風肯定更早。

他等許謹修洗漱之後,就把人帶到了另外一個院子。那裏還有一幫人等着。

沐浴,更衣,除穢,換上孝服。

大管家在一邊念着注意事項,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笑。

何秋白醒來的時候,身後的另一半被窩都涼了。

他茫茫然地看着這裏,熟悉又陌生。

他看了一會,才想起來這是哪裏。許謹修沒有叫醒他,他從來都不會叫醒何秋白。

何秋白換好衣服,打開房門,沒有人在。他想了想,終于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發喪。今天就是許父和許母的頭七了,不能再拖,再拖就不能算是入土為安了。今天本來就是許謹修回不來也會發喪的。

他身上的衣服是白色的,特地換的。

結果剛走出院門,守在外面的婆子就把他攔下。

“何少爺,請恕我不能讓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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