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鐘
清風沒有回來,大夫也沒有來。這個小院的後半夜,沒有人來驚擾。
那夜,何秋白在他懷中緩緩冷卻。他真怕何秋白會就這樣冷卻到毫無溫度。但是好在只是降下了一點點,雖然還是在發燒,但是已經沒有那麽危險了。
這下子,他真的是感謝神魔。還好何秋白的底子好。
喪禮結束之後,侯爺休息了一天。他什麽消息都沒有收到。他根本沒有深究為什麽許謹修會離家出走,他是一個武人,承恩候本來就是武勳。本來一個那個年歲的孩子叛逆就很正常,當年他聽說許府的管教方式他就很同情許謹修,所以在他看來,出家三年不是什麽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只不過……人事難料而已。
賓客們還沒有離開,因為侯爺還要給許謹修做另外一件事情——加冠。
也就是行冠禮,沒有行冠禮,這個人永遠都是小孩子,而不是大人。但是現在許府也只有許謹修而已,如果再不行冠禮,那麽誰來撐起許府?
冠禮就在喪禮後的第三天。
喪禮後的第一天,就是頭七。
這一天依舊忙碌,正堂擺滿了牲酒。許謹修早早地就起來進行祭拜。他幾乎一夜沒有睡,昨天又是父母的喪禮,臉色非常蒼白。眼裏都是血絲,遠遠地看着,就像是紅眼一樣。
但是雖然他臉色不太好,但是舉止行動都是一派大家之風,如肅肅清風,幾乎沒有什麽可指摘的地方。讓侯爺贊賞不已。
頭七不是什麽大節,也不需要宴請賓客,因此,這樣的風姿,也就只有侯爺能看到了。
只要過了頭七,回魂的鬼吃過這頓飯,就真的要轉世投胎了。
侯爺吃過一餐,便離開了。走之前道:“你若還有什麽話,便可以再說說了。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
越是狼藉之下,越能見風骨。有這樣一個孩子,他的姊妹還有什麽不滿意呢?
許謹修便在正堂,一直到過了頭七,誰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麽,只是把紙錢燒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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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白并沒有完全退燒,只有一點低燒了。等到頭七過了,他才堪堪醒來。醒來便是想找許謹修,但是還是沒有什麽人。
他醒來不要多久,許謹修就回來。他的身後跟着清風,清風拎着一個食盒,不用看都知道,那個食盒裏是他喜愛的皮蛋瘦肉粥。因為他已經聞到了那種香味。
何秋白眼巴巴地看着許謹修。雖然拿東西的是清風。
許謹修看他那清明又無辜的神色,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天知道,他最怕的這一次何秋白燒傻了。
他含笑說道:“莫急,我來喂給你。”
然後便屏退了清風,打開那食盒。這盒子中,就是一個半大的瓦罐、一個勺子以及一個小碗。拿出小碗,打開瓦罐的蓋子,濃郁的粥的香味暖暖地散開。
這粥是清風到外面去買得。正是新鮮,且是府裏沒有的。
裝好半碗粥,便走到床邊,喂給何秋白。
何秋白就穿着一身裏衣,張着小口,認認真真吃下他遞出的每一勺粥。極其乖順。
這一碗粥也沒有多久,就被何秋白填完了。許謹修沒有再給他,而是也給自己盛了一碗,慢慢享受着這滋味。何秋白細細地喚:“許謹修……”
許謹修心情很好滴回頭,笑着看他,問道:“何事?”
他以後就吃不到葷腥了。在未來三年內。因此,現在就吃一點。
“我餓。”何秋白說,眼裏是清晰的渴望。
“你剛好一點,不能吃太多。就一點,知道嗎?”許謹修嚴厲而不無寵溺地說。
“嗯。”何秋白乖乖地點頭。
于是許謹修又給他喂了半碗。這下子,瓦罐裏的粥也就沒了。
許謹修讓清風進來收拾之後,回到床邊,伸手摸過何秋白的額頭。果然,已經燒退了。
何秋白這些年也是常常發燒,偶發風寒也是有的。不過,他常常發的就是低燒,若不是許謹修知道他的體溫稍稍低于常人,估計他都不知道何秋白就在發燒。因此這些年來,何秋白确實發過好幾回的燒的。
但是也沒有人發現。因此他也并不用喝藥。所以,他抵抗力還不錯。不過如昨夜那般,也确實是危險。
讓何秋白靠在懷裏,許謹修幾乎瞬間就有了困意。他摸了摸何秋白柔順的長發,笑了笑。
輕輕地親吻何秋白的發頂,一觸即離,就好像是蝴蝶的駐足,沒有任何感覺。
許謹修柔聲說:“睡罷。”
于是,他們便陷入了溫暖的夢境。
大管家扣下了清風。冒着忤逆許謹修,也沒有把大夫送到慎雅院。也就是他的院子。
他知道這個大管家是為了他考慮。但是他不接受。
他知道事情的始末,他現在也不是三年前那個任性什麽都不懂的少年了。當年他的出走,與何秋白無關,他出走也不是為了尋找何秋白,純粹就是置氣。
所以,即使不是何秋白,他一樣會有一天離開。
因為他不可能會喜歡這樣被人支配的生活。他回來,也是明白自己想要了什麽。
他知道許府成了這個樣子和何秋白離不開關系,但是何秋白又有什麽罪?
別人的罪,永遠都是別人的罪。不要怪到無辜人的身上。這是許謹修難得的清醒。
再次醒來,洗漱完畢之中,許謹修暫時告別何秋白,去找侯爺。
他們遲早有一場談話,關于許府的未來。
但是聽到許謹修的打算的時候,侯爺還是一驚。
“你雖獨門立戶了,但是也不至于如此!”
“為人子女的本分罷了。況且主少奴強,謹修又不通俗務,因此還希望舅舅幫忙則個。”
“這……”侯爺很為難。他是不想同意的,但是要他想出更好的辦法也沒有。
許謹修想要做什麽呢?
他想要侯爺接手他的産業,包括許母的嫁妝、許父的田莊。這些他都不想要了。他想在他爹娘的墓邊結廬而居,守孝三年。
“謹修叛逆,離家三年。難盡孝于家慈家嚴的膝下,及至雙親逝世,守孝勢必成行。”他提醒了一下侯爺。
他離家三年肯定是瞞不了世人的。所以,為了防止這一份不孝的名聲,他守的這三年是肯定的了,甚至不止三年。結廬而居是最基本要求了。
侯爺長嘆一聲,也便同意了。
“我幫你管四年!四年!到時候你也年過二十了。也該娶親了。就來承恩侯府取回你的産業。”他正色道。
許謹修連忙躬身行禮,道:“謝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