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言
然而,直到最後許謹修動身,何秋白依舊沒有回來。
許謹修這一回明白了當年他離家出走的時候許父許母的心情。許謹修挂念着何秋白,但是就如同他們的分別的時候已經遇見的情況一樣,他不能去找何秋白,不能。
于是他所能做的就是接着學習。走向他的仕途。
上京的繁華,當年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他感觸不深,因為他和母親一起,整日裏就是承恩候府深深的庭院。但是這一次,許謹修已經成年了。
上京八景,灞上長柳,城上落英,流金桂坊,長安大道,維棠芳園,五陵青原,莫愁酒街以及,白水長亭。
灞上長柳與其說勝景,不如說是長久以來的習慣。灞上的柳色,年年如此,只不過不知道有多少風花雪月,多少離別惆悵。
因此,提到勝景,總是想到灞上的長柳。最後,這就成了上京的勝景。
不過許謹修對此是沒有感覺的。
他來到長安還是充滿欣喜的。不過總是隔了一層,以致這種感情還是能控制的住的。
許謹修每次孤身躺在床上的時候,總是覺得何秋白好像把他身上的某一個部分帶走了。
承恩候府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歡迎他到來,不過許謹修也不在乎。他只是在這裏暫時住下。他的戰場是這裏的權貴。、
許謹修來到上京的時候已經十一月了,逼近年關了。大雪把整個上京都變得晶瑩雪白。侯爺站在門口,迎接自己的外甥。這個外甥天賦奇才,只是命途多舛。
他如此大的陣仗,讓許謹修剛剛來到上京就成為了名人。而當這位名人随着侯爺漸漸出現在各種宴席上,這種名氣就變成了名望。許謹修的從容淡定、風姿神秀很快就讓上京留下了他的名字。
許謹修對此并不能說是不在意。相反,他很滿意。
但是随之帶來的另外一個後果,那就是他的親事。就像是何秋白想的那樣,侯爺把許謹修帶到上京,就是為了給他一門出衆的親家。
不然……在昌南那種小地方,又有什麽人能配得上許謹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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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是這麽想的,何秋白也是這麽想的。他們都想不到,這個世上,還有什麽人能和許謹修稱得上是絕配。
那麽,當承恩候府洩露出這個意願,上京的貴族也明白了侯爺的言下之意。說真的,這真的是要很慎重的一件事,對于貴族而言,姻親是一件大事。
但是他們确實也看到了許謹修的才智。
他能夠在那些宴會上穩穩地壓全場,談笑風生。
侯府的大年夜飯還是請了許謹修,許謹修不能不去,但是這個侯府全部子女的聚會,許謹修卻是感到尴尬。他真的不知道他一個出嫁女的兒子要怎麽參加者中晚宴。許謹修知道這是他舅舅的一番好意,但是這一番好意卻讓他尴尬無比。
他坐在另外的一張桌子上,這張桌子還有侯爺另外的男性親戚,他們都是不能上到主桌的。主桌上談笑風生,而許謹修和那人只能相顧無言。整整滿桌的雞鴨魚肉,即使他在許府也從來都沒有這麽豐富的菜色。而且這些菜都是只拿食材中最肥美的一部分所做。如魚,就只用魚腹。
之後,侯爺過來敬酒,也是這個時候,許謹修也看到了他的表弟和表妹。
侯爺笑得志得意滿,他已經繼承爵位好幾年了,而這位侄子,是他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隐隐有了三分醉意,于是想到出色的許謹修,他忽然不想要把這個青年放出去了。
“這是你的表妹嘉怡,今年已經十四了,還未定親。哎,你舅媽可愁了,這姑娘眼界高啊。”他舉杯對着許謹修笑道。
許謹修也同樣笑着舉杯。他笑得朗朗如春日,讓人沒有一點的不悅。穿着粉色長裙過來的侯府貴女已經是一張粉面,不敢看許謹修了。
但是他就是一口飲盡杯中佳釀,卻沒有搭上侯爺的話,也沒有看一眼侯爺帶過來的一雙兒女。
反而換了一個話題,開始他最新的學業。
于是,這件事就這樣被擱下。
許謹修頭上沒有許父和許母,侯爺就能夠對他的身家大事做出決定,但是許謹修本身的才華就意味着這樣的決定必須參考他的意見。
說到底,許謹修也就是有足夠的才華才能這樣硬氣。
侯爺最後只能一臉可惜地帶走了一雙兒女,而那位嘉怡表妹,已經幾乎要哭出來了。
侯夫人之後狠狠地罵了侯爺一頓,怎麽能都不探一個口風就把女兒帶到那人面前!這樣的英才,是他能夠勉強的嗎?!而且,這樣子帶着女兒,若是答應了還好,要是拒絕了……
果不其然,這位本來在貴女圈是比較活潑大方的女孩子見過了許謹修之後就安靜了許多,面上也染上了愁色。
而那個時候,侯夫人不由再度狠狠罵了侯爺一頓。
而這樣惹上相思的,又豈止是嘉怡一人。
侯夫人是在京城的夫人圈裏的人,她比侯爺更清楚許謹修的潛力。至少,她已經收到了一些夫人的口信了。有一些甚至願意賠上萬兩家産來尋得許謹修這樣的一個乘龍快婿。
侯夫人選出來三家最為出色的,找來許謹修探探口風。許謹修沉默聽着她說完三家的子女,最後笑了笑,道:“全由舅媽做主。”
侯夫人看着坐下的青年,果真就是風神秀骨,怨不得自家女兒犯了相思。也罷……
“那便禮部侍郎鐘大人家的嫡女吧。溫和娴雅,知書達理……”
許謹修聽着。
心中沒有一點波動。
明明這将是他未來的妻子和姻親,但是他心中依舊冷靜如堅冰。
許謹修偏頭看到不遠處花瓶裏的灼灼的梅花,哦,錯了,那是精美的絹花,微微垂簾。
他聽到自己說:“好。”
聽不到心裏的回音,就好像是破了一個洞,怎麽都不填不滿,怎麽都就覺得缺了一塊。自從何秋白去後,便是這樣子。
他在告別了了結了一樁大事因而歡喜的舅媽之後,走向他的院子。這個時候冰雪還是沒有消退。小路之外,全都是白雪。
忽見陌上繁花開,一眼入心成碧血。
待到三月煙花,可否歸來?
他忽然又是長嘆,就算是歸來了,又如何自處?算了罷,還是不要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