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是天上星。
初遇他時君虞十歲,他是母親的學生,來家裏幫母親改卷。天才少年十二歲時就學完了高中課程,被大學破格錄取,眼前無數種可能展列眼前,皆是世人豔羨的康莊大道。
他屬于被媽媽照顧得很好的那類男孩子,頭發長短适中,指甲剪得幹淨圓潤,襯衫服帖整潔,散發出六月的氣味。母親說,君虞,去倒一杯橙汁給時羲哥哥。她便小跑着去。她本沒有哥哥,這個哥哥來得令她驚喜雀躍,仿佛烏鴉拾到閃亮的水晶。
她問:“哪個石?哪個西?”
他在白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時間的時,伏羲的羲。
作為母親的得意門生,他常來家裏吃飯,後來母親擔心他身處異鄉無人照料,營養跟不上,幹脆讓他周末住到自己家裏,好像将他當作了自己的兒子。他也會下廚,十四五歲的男孩,做菜俨然大廚模樣,最拿手是一道清湯,雞腿菇炖排骨;幫君虞訂正數學試卷,俯身時袖間有香皂的氣味,清淡如他本人,一道題講三遍也不惱,但不知她是有意為之。父親常常感慨:“你若有他一半好,我和你媽媽要省十年心。”
君虞向來以為科研工作者都是篤信馬列主義,痛恨非科學的宗教,是他令她改觀。夏日最炎熱的時節,他會與母親去寺廟小住。君虞一家同去過兩次,是香火寥寥的山寺,僅有二三僧人,晨起用山泉洗臉,做功課,食齋飯,抄經書。
他在樟樹下抄一卷《心經》,用的是寺中的筆墨,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君虞也在一旁看書,而後沉沉睡去,一覺睡醒,墨香滿襟。
“科學家也信佛嗎?”
“科學家為什麽不能信佛呢?”他挑眉反問,看見母親走到女孩身後,就和她一起輕輕笑起來。那是君虞見過最美麗優雅的女性,溫柔而包容,眉眼和時羲有七分相像。
他的母親在某年清明前後因病去世。他回鄉半月,回來時袖上別着白花,連老師也小心翼翼,怕觸到他傷心事。他躺在書房的小榻上午睡,君虞進去找書,看見他腕上手串,軟席貼着手臂,有微涼意。她伸手觸碰,不慎将他驚醒。“不要緊。”他說,然後把手串褪下來給她看。原來珠串是他母親留給他的。
“這珠子可好看。”他看出女孩心中歉然,笑着勸慰。
向來君子風度,令人癡狂。
入夏後數日,學校搞校慶文藝彙演,君虞母親是家長委員會的一員,在最前排有一個位置,說了要來卻遲遲未到。君虞所在的合唱隊有兩個節目,她在隔着厚厚帷幕等待上場時瞥見前排的空座,心中悵然,失望湧上心頭。帷幕閉合,演員們上場,在階梯上站好,帷幕重新拉開。然後她看見時羲坐在母親的位置上,微笑着沖她揮揮手。
演出結束後他在後臺找到她,催促她穿上外套。“老師實驗室裏有事,我正好下午休息。”
他送她回家,站在樓道口向她揮手,她大聲地說明天見,得到少年微笑點頭的承諾後才滿足地轉身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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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才知道,那時候他是已經辦好手續準備離開學校了。十八歲的天才少年,決絕地抛棄條條星光大道,簽約娛樂公司,作為藝人出道。航班在三小時後,有車來接。所謂的承諾,從始至終便沒有要兌現的打算。
再次見到他已是在娛樂新聞中。當年名噪一時的天才少年以另一種姿态重新回歸大衆的視野,毀譽參半。處女作是電影《傾城》,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愛情故事,俗套得令人只想扔臭雞蛋,然而他是男主角,海報上一個回眸,眉目如畫,膚若凝脂,幾勝那知名女星飾演的女主角。君虞和同學去電影院看電影,見熒屏上濁世佳公子着白衣執折扇,翩然地從樓梯上走下,溫和中透着幾許輕慢。她在黑暗中聽到身側女孩的贊嘆聲,心如擂鼓。
作者有話要說:
1 女主名其實是我想給未來女兒/兒子取的名字。。。
2 所以深情地開了一把金手指 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