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謝君虞,你精神狀況很不好。”
聽到這話時君虞手一抖,厚重的辭海便突然滑落,眼看着要砸中腳趾頭,卻被身邊的男生一把撈住,見她眼神詫異又崇拜,他笑着解釋:“小時候經常跟我姐玩這個。”
男生名叫賀辛,是與她同一高中的學長,比她高一屆。高中三年二人從未有過交集,到君虞大二時,她才在一場辯論賽上看見賀辛。他是反方的三辯,背挺得筆直,冷靜而又鋒芒畢露,君虞的室友是與他同隊的二辯,賽後大家一起吃飯,交談之下才發覺二人竟是學長學妹的關系。他們自己也是很驚訝的,不過這樣一來算是有了老鄉,就慢慢熟悉起來了。
“我早睡早起,精神狀态十分好。”
“我看得出來。”賀辛說,“很不好。”
也許是不好的,表面上依舊認真平淡腳踏實地地過着日子,心已經飛到了千萬裏外,只恨不能抛下學業去找他。就是這麽沒骨氣。
“謝君虞,你覺得我怎麽樣?”
君虞擡頭,對上他冷靜的目光,有些茫然,“很好,”
“那做你的男朋友,不知道夠不夠格?”
就是這樣答應他的。媽媽每次打電話過來,都要問有沒有男朋友,君虞聽得出來她是擔心女兒迷戀某人,白白耽誤了好年華。那麽現在這樣,媽媽就可以放心了,而且回家路上也能相互照料,皆大歡喜。
清圓說:“時羲呢?”
君虞微笑着:“不關他的事。”
“這樣對他和你自己都不公平。”這個他指的是賀辛。她明确地指出了,你謝君虞跟人家在一起根本不是因為喜歡他,只是因為想找個男朋友。
是真是假,旁人有什麽資格評判?但君虞竟無法反駁,因為的确如此。只是她不覺得自己有愧于賀辛,她看得出賀辛也不是真心喜歡她。那種無意間露出的落寞神情,她曾在鏡中窺見過一萬次,而他自然也是看得懂她的。大約暗戀者都有相同氣場,會互相吸引,也能互相看穿。
既然知道彼此底細,便也不說破。他們不相互隐瞞,反而透露心聲。他說起心裏的那個人,臉上有一絲微笑,“小時候,總是她保護我。”
原來那個女孩比他大,從小一起長大,賀辛小時候很瘦弱,經常受人欺負,而她練跆拳道,上學放學路上都等他一起走。
Advertisement
君虞簡直不能相信:“你現在長得這麽壯實!”
“嗯,在發育的過程中,人可以發生很大的變化,不論是生理還是心理。比如你,你這張照片——”他指着她錢夾裏的照片,“這裏還很難看,但你現在很漂亮。”
這張照片是某年夏天在山上拍的,那時時羲的母親還在世,他們一起去山寺避暑,在樹下拍下合影,兩個媽媽,兩個孩子。當時的她的确不好看,但怎麽說都不至于到難看的地步吧。君虞哭笑不得地伸手打了他一下以示懲戒,打完後忽然想起他最後一句話,那句話是稱贊她漂亮的。
真的漂亮嗎?她看着鏡中的自己。
十四歲後女孩就迅速地長高,長大,捱過尴尬的青春期,發育後的胸脯線條美好,眼睛大了一些,似乎可以算是漂亮的,但也只是如此,要與她見過的那些時羲身邊的女星相比,真是什麽都算不得了。
離開九個月後時羲給她寄來生日禮物——兩盒巧克力。原來他正在比利時。還附了一張明信片,上面寫着身體健康學習進步之類的祝福,字跡端正,一絲不茍。她從兩盒巧克力裏挑了一盒送給賀辛,賀辛說:“他倒是有心。”
“也就是這樣了。”君虞笑笑,“要真是有心,那過年時回來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又不是不回來了,總要回來的。”
賀辛是在寬慰她,她聽出來了。他也覺得她的感情是不會有什麽結果的。君虞本以為從別人的話裏聽出這層意思,自己會很沮喪,但現在她發覺自己非常平靜,因為早已清楚明白地懂得這一點。總歸是喜歡,沒有結果也喜歡,知道要撞破頭皮也喜歡,他下定決心要将自己從她的人生中剝離、不聲不響地安排好一切遠走高飛、不打電話、不發郵件、不寫信……也喜歡。
他們一起去電影院,看的是時羲的新電影,他這次不是主角,但依舊十分出彩,畢竟長相好看的人放到哪裏都是一顆明珠,自己會發光。連賀辛都誇贊:“如果我是女孩,我也會動心。”
君虞想,你所知道的只是他萬分之一的好。
“你是不是在想,我所看見的,不過是他的皮相?”
見他又猜透自己的心思,君虞只得無奈地說:“再也不要和學心理學的男生戀愛了。”
“不過是猜的……沒學過心理學的人也能看出你臉上寫着不屑二字。”賀辛笑了,“而且,我們這也根本算不上戀愛。君虞,你心裏有他,塞不下其他任何人。”
她自己又何嘗不知?時羲在的時候她半顆心都放在他那裏,還覺得十分安全;他離開之後她才發現那半顆心也跟着他去了,那殘缺的一塊填滿了他的影子。母親的憂慮并不是杞人憂天,她從來不是個灑脫的人,如今好比扛着沉重的珍寶,找不到安置的地方,也不願就這麽放手,只能酸着胳膊走路,能走多久是多久。
她有多愛他,就有多恨他。只是她不知道,這世上有好多事都是她無法發覺的——譬如她心裏那個神仙一般的人物,他也有諸多苦處,也曾在無人知曉的深夜輾轉反側,或是喝得爛醉如泥,哭泣着呼喚誰的名字……只是她不知道。
都是凡人,又有誰沒有七情六欲呢。
作者有話要說:
恩 雖然沒人看但還是要說!我要失蹤一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