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恩仇
魏冉乘坐馬車來到宮門,正遇見柏岩、松崗、楊漠、桐鄉、梧川五人在與守衛争執。這五人護主心切,是以一聽着趙勝被囚,便匆匆趕至王宮。然王宮守衛森嚴,自是不會放五人進去。
五人看到魏冉,忙作揖道:“參見魏相國!懇請魏相國帶我等入宮護助主公!”
魏冉走下馬車,道:“公子勝出了事,我正要尋你們,可巧你們也來了。我能安排你們與公子勝相見,但你們得把兵刃留在此處,不得帶進宮裏。”
“這……”五名劍客互相看了看,并不立刻答應。
魏冉笑道:“我曉得你們有戒心,不過王宮有王宮的規矩,不可不遵。你們若信得過我,就照我說的辦。”
五名劍客沉默靜思,良久,松崗當先解下背負的長劍,道:“在下信得過魏相國!”
接着,楊漠、桐鄉、梧川三人也解下長劍。柏岩眼瞧四位義弟解除兵刃,也只得依樣行事。
魏冉吩咐一名近身侍從道:“你帶五位先生去公子勝的囚室。”
侍從領命。
魏冉又吩咐另外兩名侍從:“你們駕駛我的馬車去接徐飛,然後再把白起夫婦也接來。”
兩名侍從領命,揚鞭策馬,馳離王宮。
一個時辰逾過,馬車載着白起夫婦和徐飛回到宮門,三人向魏冉行禮。
魏冉道:“白起,你随我去料理公子勝的事,徐飛你快去蘅芳殿診視公子柱。”他的目光轉向婷婷,笑眯眯的道:“小仙女,牢房陰森龌龊,你就別踏足了,你和徐飛一道去蘅芳殿如何?”
白起不禁握緊了婷婷纖手。
婷婷擡頭沖白起明媚一笑,道:“我原是不介意牢房髒的,但我也很擔心柱殿下,所以我先去看望柱殿下吧?”
白起沉忖須臾,依依不舍的點頭同意。
魏冉的一名侍從駕駛馬車,載着婷婷和徐飛趕往蘅芳殿。
途中,婷婷與徐飛道:“上回我落水,承蒙徐醫師為我配藥養身,實在感謝。”說話間,她不忘點頭致禮,端雅文秀。
徐飛一顆心“通通”亂跳,似十分驚喜的道:“哎呀!夫人言重了!”而剎那之後,他的臉色忽又變得暗淡憂愁,垂首低嘆了兩聲。
“徐醫師怎了?是擔心柱殿下的病症嗎?”婷婷問道。
徐飛沒勇氣看她,支支吾吾的答道:“恩……是啊……是了……”
他并未對婷婷說實話。
他謹記白起當日的叮囑!
婷婷也不多疑,唏噓道:“世間真有可以致人患病的詛咒嗎?我在華山上的時候,師父也不曾明講,我一直都很好奇。唉,可憐柱殿下尚是一個稚童,卻要受這等無妄之災。”
徐飛道:“邪術巫蠱之事,不好評說,更不好醫治,偏偏王宮裏還挺容易發生這樣的事端,可苦了一衆醫官。因此我寧肯随着軍隊到處奔波,也不願在王宮當禦醫。”
婷婷淡淡一笑,又朝徐飛施禮,道:“多謝徐醫師。”
徐飛局促的道:“要命!夫人怎的又謝我了?您再謝我,我可得折壽了!”
婷婷笑道:“徐醫師是軍中的醫官,我家老白昔日若有傷病,一定是徐醫師為他治療,我當然應該感謝徐醫師。”
徐飛搖手笑道:“白将軍是世上罕見的強勁人,多年來身子健壯如山岳,哪有什麽傷病,連個着涼的小病都沒有,我一次也沒給他診治過。我記得,白将軍也就在剛入伍那年遭到一詐降的惡徒偷襲,受了重傷,當時白将軍僅是個小卒,受了傷也沒人在乎,伍長未通知任何醫師,想來是瞧着白将軍傷重,以為治不了了,就讓白将軍自生自滅,可白将軍竟咬牙挺過了這生死大關,痊愈了!此事在當時成了軍中一大奇聞!啧啧,可見得,白将軍真是絕倫逸群的神人也!”
徐飛說得激動,語氣充滿對白起的崇敬之意。
婷婷卻眼眶紅熱,淚光隐隐。
徐飛見狀,心裏又是憐惜,又是驚慌,道:“唉!夫人莫要傷悲!舊事俱往矣!”
婷婷用衣袖拭了拭雙目,道:“恩,徐醫師說得對。”
兩人來到蘅芳殿,只見正殿外站了多位麗人,乃是其他宮院的妃嫔,個個哭鼻子抹眼淚,模樣甚悲,有的妃嫔還在厲聲怨罵:“吳夫人好歹毒的心腸!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大王廢了她才好!”
婷婷頗是愠怒。她耳聰目明,察出這些妃嫔是在裝腔作勢,根本不是真心憐憫公子柱,也不是真心為公子柱鳴不平。
她一言不發,默默的跟着徐飛走進正殿,再由一名寺人引領着到達內殿。
內殿之中,宮女寺人忙忙碌碌的從寝殿跑出來,又忙忙碌碌跑回去。
秦王嬴稷疲頓的坐在主座,一條胳膊支在漆案上,手掌扶額。
唐良人伏在一旁哭,雙目紅腫,嗓音嘶啞。太後與希兒一人一邊扶着她,低聲安慰。
徐飛和婷婷下拜行禮。
嬴稷猛的擡頭,渾濁的眼睛裏霍然迸出幾絲亮光。
他立即站起身,走到婷婷跟前,忍悲強笑,道:“小仙女,這裏亂七八糟的,我也儀容不整,請勿見怪。”
婷婷關切的詢問:“大王,柱殿下怎樣了?”
嬴稷愁怒交加的嘆道:“禦醫圍着柱兒診察了半日,到現在也沒個說法!”
徐飛請示道:“大王,微臣現下去給柱殿下診病?”
嬴稷道:“趕緊!寡人召你進宮就是為了救治柱兒!”
徐飛領了旨,快步走進寝殿。
婷婷道:“大王,臣婦可以去看一看柱殿下嗎?”
嬴稷稍稍皺眉,道:“柱兒神志不清,儀态盡失,我怕他的樣子沖撞到你。”
婷婷莞爾:“大王言重了,臣婦焉有那些講究。”
嬴稷點一點頭,道:“好吧,我帶你去看柱兒。”果真親自帶着婷婷進到公子柱的寝殿。
公子柱躺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件絲綢單衣,卻已被汗水洇濕。他的手腳、身軀、脖子均在瑟瑟的抖動,雙眼翻白,口中含含糊糊念念有詞。
一名宮女小心的按住他肩膀,另外兩名宮女分別按住他的腰和腿。
婷婷見着公子柱這般情形,再想到他原先生龍活虎、率真機靈的模樣,不禁鼻子一酸,烏眸盈盈含淚。
但忽然之間,她心裏又察覺到一絲奇特的異感。
徐飛給公子柱號完脈,轉身向嬴稷行禮道:“大王,請允準微臣去藥房備藥。”
嬴稷道:“寡人允準,你需要什麽藥材盡管拿了用!”
徐飛道:“謹諾。”便即前往藥房。
嬴稷看到婷婷睫毛上懸着淚珠,心口一蕩,真想擡袖為她拭淚!但顧及禮儀,他不敢冒犯“小仙女”,遂只遞上一方帛巾,柔聲道:“柱兒害小仙女流淚,是我的不是。”
婷婷接過帛巾,屈身施禮,道:“謝大王關懷。臣婦自己失儀,怪不得大王與柱殿下。請大王恩準臣婦外出收拾一下儀容。”
嬴稷颔首,道:“小仙女随意。”
婷婷離開寝殿,在內殿向太後等人行了禮,又跑了出去。
她迅速追趕上徐飛,趁四下沒有旁人,便攔住了他,道:“叨擾徐醫師了,我有一事請教。”
徐飛禮道:“不敢當,夫人如有需要問詢的事情,只管開口問我便是。”
婷婷道:“徐醫師,你可診斷出柱殿下的病症?”
徐飛愣得一愣,笑道:“夫人何有此問?莫非夫人發覺柱殿下有甚麽不妥之處?”
婷婷道:“我的确發覺一些怪處,但我畢竟不懂醫術,是以需向徐醫師确認。”
徐飛思量了會兒,道:“不瞞夫人,我方才為柱殿下號脈,柱殿下的脈象四平八穩,可說是毫無病症。”
婷婷烏眸瞬眨:“哦?”
徐飛又道:“然而,若真有鬼神騷擾柱殿下,那便不是醫術可以管制的了。”
婷婷道:“既然徐醫師未有診斷出柱殿下的病症,此刻又去準備什麽藥?”
徐飛答道:“柱殿下折騰了大半日,汗流浃背,元氣是肯定有損了,我須煎煮一副斂氣養元的湯藥給柱殿下服用,以免柱殿下再生出別的病來。我還會找些椒蘭香草拿到蘅芳殿焚熏,許有驅邪之效。”
婷婷微笑道:“徐醫師洵是細心人。”
徐飛聳聳肩,笑嘆道:“如果這一整天逾過,柱殿下的病情仍不見好轉,那我就得向大王建議,尋些個巫師術士為柱殿下施法除煞咯!”
婷婷笑道:“柱殿下吉人天相,病勢定會見好!”
且說魏冉和白起來到關押趙勝的囚室,趙勝作揖道:“見過魏相國,見過白将軍。”
他所住的囚室尚算寬敞整潔,坐具、卧具不缺,茶具、酒具俱全。
他自己也依然穿着綢衣錦袍,頭戴金冠,并未受到苛待。
五名劍客站立在牆邊,人人皺眉抿唇,十分苦惱。
“你們主仆在此談了許久,怎的?仍無頭緒嗎?”魏冉笑着問趙勝。
趙勝嘆道:“唉,在下百思不得其解啊!在下離開貴府之時,分明查視過錦盒中的木牌,之後這錦盒便由他們五人看守着,一路帶來秦王宮,這中間卻有誰可以把木牌調換了?”
魏冉冷冷的一笑,道:“這很難猜到?既然一路上是由他們看守錦盒,那必然就是他們之中有人調換了盒中之物嘛!”
趙勝一驚,呼道:“魏相國豈可臆測妄言!”
那五名劍客目露兇光,楊漠喝道:“魏相國休要污蔑我等!我等豈會做出這等陷主公于不利的惡事來!”
五人正要上前同魏冉理論,白起冷漠的掃了他們一眼,令他們屏息止步。
魏冉對趙勝道:“公子勝不是糊塗人,我方才的一番‘臆測妄言’,其實也在公子勝心底徘徊許久了吧?你是礙于情面,所以不肯說破。”
趙勝雙目注視魏冉,額角漸漸滲出涼汗。
半晌,他低頭嘆出一口氣,道:“他們五個人,防範外人可謂密不透風,然彼此之間卻因信任無比,不會多加盯防。只不過,他跟随在下的時日非短,對在下忠心耿耿,處事也甚為穩妥,在下委實想不出他此次在秦國滋事的理由。”
五名劍客聽聞此言,面面相觑。
魏冉笑道:“此人連續制造兩個禍端,恐怕是心存着一個天大的陰謀。”
趙勝道:“什麽陰謀?”
魏冉道:“引發秦趙戰事,借秦軍之力,打擊、甚至消滅趙何之王朝。”
趙勝腳底一個踉跄,險些失足跌倒。
魏冉轉身,兩眼瞪向柏岩,道:“柏岩先生,我沒說錯吧?”
柏岩默不作聲。
“什麽?是柏岩兄調換了木牌?柏岩兄要謀害大王?這怎麽可能!”另四名劍客驚愕的望着柏岩。
趙勝勉力定神,鄭重的說道:“恕在下無法認同魏相國之推測!柏岩先生是在下的門客,素來只是護衛在下的人身安全,兼為在下打點一些瑣事,從不涉及我國朝廷政務,豈會有颠覆王朝之野心?”
魏冉笑道:“柏岩先生不見得有甚麽野心,他僅是要給一個人報仇罷了。”
趙勝道:“誰?”
魏冉道:“你的父親,趙國先王,趙雍。”
趙勝呆住。
柏岩猶然默不作聲,唇角泛出一抹難以名狀的笑容。
魏冉看着柏岩,道:“柏岩先生,你日前在酒館尋釁,引胡傷、王龁與你們五人武鬥,我便懷疑你有挑撥秦趙争端之企圖,我初時還當你是山東其他國家派入趙國的細作,想借秦趙之戰而牟利。不過後來,我夫人與我說了些話,我遂發現這其中另有隐情。柏岩先生,你與趙王雍的關系,非同一般吶!”
柏岩低聲嗤笑,道:“魏相國何以見得?”
魏冉笑道:“因你有幸觀看過吳王後的踮屣舞。”
柏岩道:“哦?”
魏冉笑道:“據我所知,趙王雍與吳王後結緣,是因為趙王雍曾在夢中遇見一位翩翩起舞的美女,夢醒猶難忘情,連日慨嘆。大臣吳廣聽說了此事,便把自己的女兒吳娃獻給趙王雍。吳娃的容貌像極了趙王雍夢裏的美女,遂順理成章的成為後宮第一寵姬,而吳娃為了能使自己更像趙王雍的夢中情人、進而從嫔妾升為王後,便學練了踮屣舞,學成之後,果然被趙王雍立為王後。”
柏岩道:“那又如何?”
魏冉道:“吳王後是在入宮後才學的踮屣舞,因此尋常人看不到她跳此舞,但柏岩先生卻有幸得以觀瞻,可見柏岩先生當年的身份不簡單也!”
柏岩低頭笑了一笑,道:“魏相國連我們趙國王室的秘事都知曉得一清二楚,着實了不起。正如你所料,敝人與趙王雍确有不尋常之情義。”
魏冉笑道:“哦。”
柏岩道:“趙王雍乃是敝人的救命恩人。敝人出生于趙國北方邊境,曾在戰亂中遭匈奴人擄劫,受盡欺淩,直至趙王雍發兵北伐,擊退匈奴,敝人才僥幸獲救,重返故土。趙王雍憐憫敝人家破人亡,遂把敝人留在禦側為侍,并為敝人尋了一位擊劍名師,教授敝人劍術。多年後,敝人學武有成,便向趙王雍請纓,赴邊疆從軍。”
趙勝點了點頭:“原來柏岩先生與父王有着這段往事……”
柏岩突然橫眉立眼,厲聲道:“就在敝人戍守邊疆的幾年裏,趙國朝廷中卻發生了翻天巨變!到最後,趙王雍,英明一世的趙王雍,竟被他的親兒子趙何,活活餓死在了沙丘行宮!趙何的王朝,是不孝不仁、泯滅天良的王朝!”
說至此處,他兩只眼眶已湧出淚水,趙勝也頓時淚流滿面。
“可惜……可惜敝人在軍中尚未取得高位,當年不能發兵援救趙王雍,後來也無能興兵為趙王雍複仇。”柏岩繼續說道,“然敝人從沒忘記這樁仇恨,敝人離開行伍,隐姓埋名,以劍客身份成為主公的門客,為的就是覓得良機,除掉趙何,除掉所有助纣為虐的奸佞文武!敝人苦等了一年多,今次終于有機會利用秦軍成就大事,實在是痛快,痛快!”
松崗、楊漠、桐鄉、梧川四人聽罷此言,既驚駭又悲憤,道:“柏岩兄!你當真有此大逆不道的企圖!”
柏岩敞聲道:“敝人敢想敢為、敢作敢當,本也沒打算避諱什麽。大逆不道,呵,趙何謀害生父,才真正是大逆不道之徒!”
趙勝痛哭道:“柏岩先生,我王兄不是你想的那般!”
柏岩道:“主公與趙何從小交好,您當然回護他!”
梧川擡手撫着柏岩後背,哀戚的道:“柏岩兄,趙王雍慘死之事,趙國上下都是知道的。其時,只因公子章起兵謀反,失利後逃到沙丘行宮尋求趙王雍庇護,趙王雍收容了公子章,王師不得已之下只能包圍沙丘行宮,以防公子章招來援軍、逆轉局勢。”
柏岩怒吼道:“公子章乃是趙王雍的長子!趙王雍庇護親子,何錯之有!怎就落得個餓死的凄慘下場!趙何逼死生父親兄,實屬不孝不悌!”
趙勝抹了把眼淚,道:“柏岩先生,你錯怪我王兄了!我王兄……他是身不由己啊!”
柏岩道:“他怎麽身不由己了!趙王雍為他廢了公子章的太子之位,又為他讓出了王位、甘做主父,他占盡了所有的好處,卻忘恩負義的害死趙王雍,他哪裏身不由己了!”
趙勝泣道:“父王廢長立幼、退位讓子,這全都不是王兄自己的心願!王兄幼時常與我說,他最大的願望是做個無事一身輕的安樂公子,可是父王偏要立他做太子、讓他做國君,他根本無從拒絕!兩年前,王兄和父王在沙丘其樂融融的狩獵,公子章興兵發難,來勢洶洶,相國肥義拼掉自己一條命,護住了王兄,但王兄也受了重傷,被帶離了戰場。之後王兄一直都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三個多月,期間沙丘來的戰報,沒有一條送到他的床前,他也無法向前線将士傳達任何指令,所以重兵圍困沙丘行宮、斷水斷糧,絕不是王兄的旨意!”
柏岩臉上的皮肉像風中枯葉一般瑟瑟抖動。
趙勝道:“父王生平,總是喜歡憑一己喜好行事。他愛吳王後愛得深了,就力排衆議的廢掉了韓王後。他偏愛吳王後母子,便又廢掉了公子章的儲君之位,改立王兄為太子。後來他看着公子章失位,于心不忍,又封公子章為安陽君,在代郡獨立為王。再後來,他自己不想處理政務,就退位做主父,讓王兄做趙國國君。公子章謀反失敗,他又同情長子,在沙丘行宮護着公子章與王師相抗。他做所有決定時,都不曾真正想過我們兄弟的處境與心情!他是我們敬愛的父親,卻生生的摧毀了公子章與王兄的手足親情,也在我們這些兄弟心裏埋下了一輩子都化解不去的痛苦!沙丘之亂是我們全家的慘禍,王兄,我,還有公子豹,我們三兄弟雖然活到今日,但是,我們沒有一天不為死去的父親和長兄哀傷痛惜!”
柏岩嘶吼道:“荒唐!荒唐!主公怎可這樣評說趙王雍!”
魏冉嘆道:“公子勝所言恰是事實。”
趙勝又抹了把眼淚,沉下心氣,道:“柏岩先生,你若執意不肯體諒我王兄,要向我王兄報複,我和王兄也怨不得你。然你可曾想過,秦趙兩國一旦開戰,趙國将有千千萬萬的軍士黎民死于兵禍,他們會在我們這些王公大臣之前率先殒命!”
柏岩擡頭哈哈一笑,淚如泉湧,道:“屬下在趙國各地行走之時,鮮見有人為趙王雍之死憤憤不平!如此寡義的愚民,誠死不足惜!”
趙勝驟然轉悲為怒,高聲斥道:“柏岩先生!我父王一生尚武、厲兵秣馬,正是為了保家衛國,守護一方黎民!你既敬我父王,難道卻不知趙國受創、趙民枉死乃是我父王最不願見到之景!”
柏岩表情僵住,臉孔發青,仿佛吃了一記致命的殺招!
魏冉搖一搖頭,道:“柏岩先生,事已至此,你別再執迷不悟了。”
柏岩不說話,一手自袖管內取出一粒細小的藥丸,放入口中。
“使不得啊柏岩兄!”四名劍客出手阻攔,卻是遲了一步。
柏岩口吐鮮血,道:“大王……微臣這就來問問您……微臣究竟有沒有做錯……”一語方畢,阖目死去。
四名劍客流着淚,将柏岩的屍體平放在地上。
趙勝雙膝跪地,朝柏岩拜了一拜,臉上淚痕闌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