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的同桌話很多。
不管是課間、體育課還是自習課,只要老師不在場,同桌的嘴就停不下來,他常常想如果在那張喋喋不休的嘴上裝上一架電磁感應器,是不是就能誕生世界上第一臺永動機。
比如現在。
距離班主任走出教室去開一周一度的教研會,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同桌已經從最開始的正經低語“喂這道題怎麽做”,過渡到分貝略擡高的無聊笑話“你看這兩個抛物線在y軸這裏交彙的上半部分看起來像不像個屁股”屁股?我看你的才……他心不在焉地想着,然後把思緒拉了回來,清楚下一階段同桌就要開始前後左右傳紙條在草稿紙甚或筆記本上下起五子棋或者伸手把紙屑藏在前桌那個很容易臉紅的英語課代表濃密的長發間了。
那樣的話會更吵,還不如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着同桌,讓他保持在第二階段的水平。
“唔。”他漫不經心應付着。
“诶你聽我說,我媽昨天從歐洲回來給我帶了幾罐……”同桌聽他搭腔了果然更興奮,把座位往他的方向移了移,桌面上攤開的作業也挪了一點,右手肘若有似無地挨在了他的左胳膊邊上,臉也湊得更近了。他常常想同桌大概是被家裏嬌養得很好的男孩子,缺什麽想要什麽,大抵都不用開口,自有父母捧到他眼前,更何況,沒有哪個高二男生會像他一樣,皮膚這樣細,眼睛這樣亮,嘴唇也……
他将不知何時飄到同桌臉上的視線抽回來,重新投到眼前的物理筆記上:當二分子相距較遠時,主要表現為吸引力……如同也受到某種吸引力的蠱惑,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粘到了同桌的臉上,那張嘴還在一開一阖,大概只能在吃喝的時候安靜一會兒。同桌每天都會帶兩瓶酸奶來學校,自己喝一瓶,分給他一瓶。越接近暑假天越熱,有時候酸奶在抽屜裏放不到中午就壞掉了,同桌卻往往會忘記一直留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才把酸奶拿出來,這時酸奶的蓋子都被發酵的氣體撐得鼓起老高,只有丢掉。後來同桌偶爾會在上課的時候猛然想起酸奶再不喝要壞,有一次急急忙忙拿出來剛吸了一口就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他轉頭看到了同桌沒來得及擦幹淨的嘴,突然感到一陣灼燒般的焦躁,仿佛千萬只蝴蝶在他胃中起舞,卻偏偏無法把視線移開:同桌的嘴唇濕潤粉紅,嘴角一點點白色,漸熱的天氣、老舊的風扇和突然被老師點名的緊張感,讓同桌的額上冒出了小小的汗珠,面頰沁上緊張的淡紅。他垂下目光,小聲提醒他正确答案,同桌趕忙答了坐下來,湊過來埋怨他:“你怎麽不早說?”同桌熱乎乎的呼吸帶着奶香撲在他左臉,他卻覺得出奇的難堪把同桌推開了。
真的,就不該讓同桌說話、喝水、吃飯。同桌那張嘴只适合用來含住……含住什麽?他卻想不起來,大概是一個春風蕩漾的夜晚夢境帶給他的模糊想法,在他的潛意識裏留下淺淡泛紅的一筆。
現在同桌又不知道在對他說到什麽話題了,而前桌的英語課代表轉過頭來問他:“喂你英語作業寫完了嗎,明天別又交不出呀。”他一向是不屑搭理什麽女生,但前桌有時會幫他遮掩他遲交的作業,他剛要回答,同桌卻搶着搭話道:“嘿嘿我做完了就是他做完了嘛。”姑娘嗤之以鼻:“又沒問你,讨厭鬼。”他頓時感到一陣無來由的煩悶,這個人怎麽永遠這麽多話,即使想到同桌以幫他寫英語作業作為交換他數學作業答案的代價,他也沒有心情好上半分。
這學期的英語老師真的很煩,布置的作業竟然有抄單詞、抄課文——更可笑的是,這個英語老師覺得他英文字寫得太差,會造成作文失分,上個月居然給他發了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