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爺, 您在路上可得想想辦法。”林文、林武不知道賈赦早就把這件事和賈代善講過了,生怕賈赦吃虧, 一個勁地說道。
按理來說, 大爺現在還沒有分出去, 的确也是該把名下的財物交出去,可是太太偏心太過, 竟然連月例都不給大爺, 卻讓二爺随心所欲地揮霍, 林文、林武兄弟二人自然是站在賈赦這邊的。
“我知道了,我先睡一會兒,等到了府上再說一聲。”賈赦把簾子合上,撂下句話就閉上了眼睛。
“大……”林武還要開口, 卻被林文瞪了一眼打斷了話。
“大爺既然這麽說,自然有他的盤算,你別擾了他。”林文說道, 跳上了馬車坐下。
林武委屈地瞥了一眼林文, 他這是在擔心大爺啊,太太哪裏是好說話的?再加上一個分明不懷好意的二爺, 大爺現在不想主意, 等會兒不受委屈才怪。
林文心裏頭也打鼓,但他知道,大爺從不講空話, 故而心裏稍微安定。
從國子監到榮國府的距離, 似乎從沒有這麽近過, 賈赦覺得自己好像才稍微眯了眼睛,睡不到一會兒就到了。
“到了?”初醒時,他的聲音中帶着幾分不自覺的慵懶。
“大爺,是到了。”林文應道。
他跳下馬車,繞到一邊去掀開簾子。
賈赦從馬車上下來,還沒上臺階,就瞧見賴嬷嬷帶着幾個丫鬟過來,他眼裏掠過諸般心思,只一剎那,又恢複了平靜的神色。
“大爺。”賴嬷嬷帶着幾個丫鬟行了禮後道:“太太請您去榮慶堂。”
“哦。”賈赦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老爺可回來了?”
賴嬷嬷心裏冷笑,大爺還指望老爺回來護着他呢,殊不知這件事就算老爺知道了,也不會縱容他,就算老爺回來了,大爺今日也讨不了好,“老爺還沒回來呢。”
賈赦瞥了賴嬷嬷一眼,“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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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這事可就莫怪他不給臉了,實在是賈史氏和賈政自己撞上槍口來,怪不得旁人。
“大爺,您這是要去……”賴嬷嬷若有若無地擋住賈赦回院子的路。
賈赦擡眼輕描淡寫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似冬日寒風,賴嬷嬷打了個哆嗦,“換衣服,怎麽?賴嬷嬷這是怕我跑了嗎?”
賴嬷嬷哪裏敢承認,連聲道:“奴婢不是這意思,奴婢只是怕太太等急了。”
“一天都等得了,等這一時半會兒又如何。”賈赦輕輕笑着說道。
話裏頭的意思叫賴嬷嬷愣了下,她擡起頭,看了賈赦一眼,卻見他以一種洞若觀火的眼神淡淡地看着她,仿佛早就看穿她們的意思。
賴嬷嬷心裏頭一緊,攥緊了手心,有些發虛地說道:“這,這倒也是。”
賈赦笑了下,轉身去換了套衣裳才去到榮慶堂。
一路上,賴嬷嬷心裏直打鼓,這大爺剛才的那句話,分明是知道了太太和二爺的事了,那,那這件事會不會出差池?賴嬷嬷放慢了腳步,拉住個丫鬟叮囑了幾句,叫她抄近路跑着去。
賈赦裝作對身後所發生的事情都毫無察覺。
橫豎都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
“給太太請安。”進榮慶堂,賈赦彎了下腰,給賈史氏請了安。
賈史氏捧着茶,不冷不熱地說道:“快快起來,我可不敢讓你請安。”
她這話光是聽着,就叫人覺得刺耳,陰陽怪氣的。
“太太這話是什麽意思?”賈赦故意揣着明白裝糊塗。
賈政仿佛老好人似的,和氣地說道:“大哥,你就別隐瞞了,你的事,太太早就知道了,你要真艱難,何苦不和太太說?反而偷偷摸摸地跟別人做生意。”
“哼,他哪裏是偷偷摸摸,他分明是心大了,眼下你娘還沒死呢,就尋思着給自己留産業了!可還有把我這個娘放在眼裏!”賈史氏一知道賈赦和陳家合夥的生意賺了多少錢後,就心疼不已,這白眼狼,枉她辛辛苦苦把他生下來,到頭來居然有好東西還藏着掖着,不告訴她,也不帶着弟弟。
“太太這話言重了,孩兒怎會沒把你放在眼裏呢?”賈赦說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賈政打斷了,賈政眼裏掠過貪婪的迫不及待的神色,舔了舔嘴唇,說道:“大哥,我勸你還是老實說了吧,現在老爺還沒回來,太太只不過是一時氣惱,你老老實實承認了,這件事就這麽了了,要是老爺回來了,大哥怕是得挨一回家法。”
他情深懇切,仿佛真是在為賈赦考慮一樣。
但一想到這件事就是他告訴賈母的,就不禁讓人為了這番話感到作嘔。
所謂的想在賈代善之前解決完這件事,怕是要把賈赦的利益悄無聲息地瓜分了才是吧。
“真是多謝二弟費心了。”賈赦意有所指地勾了勾唇角。
賈政瞧他臉色,心裏隐隐有種不對頭的感覺,這老大這時候怎麽一點兒也不怕呢?他們原先想,賈赦知道這事,為了避免讓賈代善知道,便該立即認錯,并把那方子交出來,那樣好的造宣紙的方子,怎麽能拿出去和陳家合作?真是狼心狗肺!
但是,現在,賈赦的臉色卻絲毫看不出恐慌來。
這讓賈政心裏不免有些打鼓,老大這陣子的變化簡直就是判若兩人,人都說,吃一塹,長一智,這老大聰明了,好像沒那麽好對付了。
“你知道讓你弟弟費心就好!”賈史氏氣不打一處來,陰陽怪氣地說道:”都這麽大個人了,做事還一點兒成算都沒有,不是我說你,要是這世子之位真讓你坐了,咱們榮國府的名聲可就丢光了。“
賈赦無動于衷,輕描淡寫地說道:“太太言重了,名聲這東西,是靠自己掙來的,但要是太在乎名聲,豈不是作繭自縛?”
更何況,賈政的名聲跟他想必,只能說是“不相伯仲”。
“你做錯了事還有理狡辯了!”賈史氏本以為賈赦回乖乖上交,沒想到他竟然還敢頂嘴,心裏頭氣怒不已。
賈赦皺了下眉頭,“太太,孩兒并不覺得自己有錯。”
“你!!”賈史氏這回真被賈赦氣到了,捂着胸口怒道:“難道你這個不孝子要氣死你娘嗎?”
不孝子?賈赦笑了,母慈方有子孝,賈史氏都沒把原身當親兒子,現在倒拿着孝義當大旗舞得虎虎生風了,真是可笑。
賈政心裏暗自得意,有太太這話,不愁賈赦不把方子交出來了!
“這是在吵什麽?”賈代善沉穩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衆人的聲音立即停住了,賈史氏怨怒地嗔了賈赦一眼,起身從座位上起來,迎了上去,“老爺。”
她親自把賈代善的鬥篷取了下來,讓丫鬟拿了下去。
賈代善在上首坐下,正色環顧了下衆人,沉聲問道:“說啊,是什麽事?老遠就聽到你們的聲音?”
賈史氏心裏暗恨賈赦的不識趣,害得現在方子的事要被賈代善知道了,她不敢糊弄賈代善,便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說到最後,還煞有其事地拿起帕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幾滴眼淚,“我這也是為赦兒好,你想,他還尚未及冠,要是在認識了些狐朋狗友,被人騙了,那豈不是…"
“陳兄不是狐朋狗友。”賈赦打斷了賈史氏的話,他能允許賈史氏空口白牙地胡說他的事,卻絕不容許賈史氏造謠他的朋友。
賈史氏面紅耳赤,羞怒得口不擇言:“他不過是商人之子,還跟你混在一起,不是狐朋狗友是什麽!”
賈赦眼神暗了暗,卻不言語了。
跟賈史氏計較,實在是天底下最愚蠢透頂的事情,她喜歡賈政,賈政所做的一切自然沒有不好的,她不喜歡賈赦,賈赦做得再好也都是不好。
“夠了。”賈代善聽不下去了,這賈史氏偏心也偏的太過了。
“我……”賈史氏覺得委屈,她覺得自己說的都對,老大本來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這樣的人能認識到什麽良友?老二就不同了,結交的都是文人才子,那都是将來進朝堂可以助力的。
“你剛才說的這件事,我早就已經知曉了。”賈代善将茶盞擱在桌子上,發出響亮的铿的一聲,“老大這事,是經過我同意的。”
“您,您同意的?”賈政難以置信地提高嗓門問道。
賈史氏也是一臉的不相信,她巴巴地看着賈代善,希望他剛才說的這句話是一時說錯了。
但賈代善年紀雖然大了,可記性卻好着呢。
他掃了賈政、賈史氏一眼,在賈史氏身上停留片刻,露出失望的眼神,“是,老大的事一開始就和我講過,我同意了,他才去做的。”
“老,老爺,您怎麽能同意呢?”賈史氏失聲問道。
“我怎麽不能同意?”賈代善帶着幾分怒氣地問道,“我倒要問問你老大的月例是怎麽回事?你斷了他的月例,叫他平日裏怎麽過?”
賈史氏的臉漲得通紅,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是為老大好,給了他月例,不是要出去和狐朋狗友喝酒嬉鬧,又會惹事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