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賈史氏的臉漲得通紅, 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是為老大好, 給了他月例,不是又要出去和狐朋狗友喝酒嬉鬧,又會惹事生非。”

賈代善沉默了, 他不想再和賈史氏争執下去,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你要知道老大也是你的孩子。”

賈史氏的臉漲得通紅, 心裏那點兒小心思仿佛被暴曬在太陽底下,既怒又惱, 咬咬牙說道:“我當然知道, 正因為如此,我才更要嚴格管教他。”

賈代善瞟了她一眼, 洞若觀火地說道:“你的管教就是不給他錢, 讓他捉襟見肘?”

要想和賈代善論口才, 賈史氏怕是早了八輩子了。

賈代善每日在早朝上, 哪次不是舌辯群雄,說得人幾乎嘔血。

若不是念在舊情的份上,賈代善都不想給賈史氏留面子了,賈史氏有些事做得過分, 他想着睜只眼閉只眼, 家和萬事興,但太過分, 就超過他允許了。

賈史氏在賈代善的視線下, 赤紅了臉, 仿佛被人指着鼻子罵了一通,她啞口無言,不知該說什麽。

“你既然不願意管老大,那往後老大的事也不用你管了。”賈代善平靜地說道,仿佛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一件多麽重要的事情。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賈史氏難以置信地喊道:“老爺!”

“不必多說了,這件事就這麽了了,老大也快及冠了,他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的。”賈代善看着賈赦說道,他這些日子在冷眼看着老大怎麽為人處事,結果讓他很滿意。

“老爺,這是不是……”賈政哪能讓這事成真,要是這事真成了,往後他還怎麽倚靠太太壓老大。

賈代善沒有說話,而是捧起茶盅,揭開茶蓋慢慢地拂着茶水上的浮沫,态度已經很明顯了。

賈政立即就閉嘴了,賈史氏氣得臉都青了,這事傳出去,她的顏面往哪裏擱,但賈代善向來說一不二,不容許任何人反駁,現在他既然這麽說了,就說明這事沒有轉回的餘地。

“好了,都散了吧。”賈代善按了按眉心,起身往書房去。

Advertisement

态度分明是不意去賈史氏那裏。

賈赦也前後腳走了。

賈史氏氣得将茶盞直接摔了,有了賈代善這話,她以後還怎麽管老大?這家裏還不是要翻了天了!

“爺,您回來了。”等在書房的林文、林武二人見到賈赦回來,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嗯。”賈赦心情愉悅地點頭道。

今日賈史氏算是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了,從今往後,她再也不能随意對他指指點點,更不能随意插手他的事了,這對他來說,可以算得上是天大一件好事了。

林文瞥見了賈赦臉上的喜色,心知此事必然是有個好結局,連忙道:“爺,您餓了吧,小的去給您傳膳。”

賈赦點頭,“你們叫丫鬟把晚膳送到書房就是,你們兩人今天也辛苦一天了,就早點兒回去吃晚膳休息吧。”

“是。”林文應了一聲,拉着林武下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因着架在他頭上的一把刀被拿開了,賈赦一夜睡得可香了。

翌日起來的時候只覺得精神抖擻,整個人都神清氣爽,甚至到學裏看到蔡良的時候,都有好心情對他點了下頭。

誰知道蔡良卻好像被吓到了一樣,險些從凳子上摔下來。

賈赦不由覺得好笑,這蔡良平時耀武揚威的,怎麽今日膽子倒這麽小了?

“賈兄幹脆做什麽了?那蔡子恒竟然吓成那樣?”陳榮貴扭過頭,八卦地問道。

賈赦搖搖頭,笑着道:”我怎麽知道?”

“你別糊弄我,你不知道,快快老實說來,不然你那東西我下了學才給你。”陳榮貴從書袋裏掏出一塊布包好的東西,在賈赦面前晃了晃。

“已經做出來了。”賈赦有些驚喜地說道。

“是啊,早上才做出來的,”陳榮貴立即就忘了剛剛說得事,他把布包打開,露出裏面賈赦熟悉的四四方方的6色正方體,“不過,這東西怎麽玩啊?”

“我不是跟你講過嗎?這魔方就得先打亂,然後再把它恢複成原來的樣子。”賈赦拿起魔方,熟練地把魔方上面的顏色打亂了。

“那我幹嘛要那麽手賤啊。”陳榮貴不明白的問道,“我直接別動它不就行了。”

賈赦:“……”

你講得這麽有道理,還真叫他不知道怎麽回答。

“這就跟七巧板一樣。”賈赦扶額說道,“是用來開發我們的頭腦的。”

“哦,那讓我試試。”陳榮貴嫌棄歸歉意,但卻躍躍欲試。

賈赦把魔方給了他。

陳榮貴很快就把一面魔方給調整好了,他得意洋洋地向賈赦展示了後,說道:“你看,這也沒什麽難的,我一下子就調好一面了。”

賈赦笑而不語,這孩子很快就會知道,調好一面并沒有什麽了不起的,調好六面才是個問題。

果然,陳榮貴很快就笑不出來了,他低着頭,愁眉苦臉地看着魔方,粗粗短短的手指頭按在魔方上,時而左轉,時而右轉,但無論怎麽轉,都轉不到六面。

陳榮貴洩氣地把魔方塞到賈赦手裏,“這也太難了,我不信真能調到六面。”

賈赦笑着邊說邊調魔方,“那是你還不會,你瞧,這不就好了嗎?”

他說完話,手上的魔方也與此同時卡了一聲,六面整齊了!

陳榮貴看得目瞪口呆,“你怎麽這麽快?”

賈赦壞心眼地眨了下眼睛,故意不告訴他公式,“因為我聰明。”

陳榮貴大受打擊,拿着魔方,嘟囔道:“我就不信,我自己琢磨不出來,你等着,我一定能比你快。”

賈赦笑着點頭,“那我等着。”

陳榮貴有一點兒最值得表揚的,就是他的堅持。

直到用午膳的時候,他還食不知味地琢磨着該怎麽把魔方的六個面給調好,甚至險些把菜給送進鼻子裏,要不是賈赦在一旁看着,他這頓飯都不知道能吃幾口了。

“等吃完飯再想吧。”賈赦感覺自己提前進入老父親的狀态了。

而陳榮貴就是那個網瘾兒童。

“等等,我很快就想出來了。”陳榮貴擺了擺手,認真地說道,“你別打擾我。”

賈赦莞爾,“行,你想吧。”

他吩咐小二打包了份糕點,預備陳榮貴下午餓了的時候有東西墊墊肚子後,就當個甩手掌櫃,讓他在一旁去冥思苦想了。

回去的時候,陳榮貴依舊沒有想出來。

他想不出來的時候,嘴裏便念念有詞。

賈赦無奈地扶額,“我告訴你,這個魔方其實是有竅門的,你……”

“別,”陳榮貴偏就不服氣了,他打斷了賈赦的話,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別說,我要自己想出來。”

行,那你想吧。

賈赦索性撒手不管了,反正真要想不出來,陳榮貴自己自然會把事情擱下。

他們回到國子監裏,才走到外舍門口,就覺得不對勁。

外舍裏頭吵吵嚷嚷的,好似有七八張嘴同時開口一樣,你說你的,他說他的,吵得整個屋子的屋頂都快翻過去了。

有說什麽:“這等小人理該趕出國子監才是,免得累了我們的名聲。”

有說:“興許不是他呢,別胡說了。”

因着聲音太大,吵到外頭都聽得清楚,陳榮貴把心思從魔方上收了回來,納悶地問道:“出了什麽事了?”

賈赦皺了下眉頭,“進去看看。”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外舍裏。

前腳剛踏進去,後腳裏頭的聲音就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靜悄悄地看着賈赦,視線裏有厭惡、鄙夷、不屑還有同情。

陳榮貴立即覺察出不妥,他朝賈赦看了一眼,遞了個小心的眼神。

賈赦不着痕跡地點了下頭,視線落在被衆人圍起來低着頭的蔡良,他輕輕啓唇問道:“這是怎麽了?”

“哼!你還有臉問是怎麽了?我們倒要問問你,可有同窗之情?可知敬重聖人?!”李子裁拿定主意,今日要借此機會将賈赦趕走,他不單單是為了不願意被賈赦在外舍裏壓一頭,更是想借機在鄉試來臨前讓賈赦大受打擊,好發揮失常,榜上無名。

李子裁的話一出,同夥也有了勇氣,仗着人多勢衆。

一穿青布袍的學生說道:“賈恩侯,你別裝模作樣了,你既然幹得出這樣的醜事來,就別不認!”

“是啊,是啊,大丈夫敢作敢當!”旁人紛紛附和道。

“這話倒是奇了怪了,我們才回來不久,什麽事都不清楚,你說我做了什麽?”賈赦挑眉絲毫不懼地反問道,清俊的眉眼如淬過雪的清風,淡淡掃過蔡良。

“你瞧瞧這本《論語》!”那青布袍的學生拿起蔡良桌子上的一本《論語》,鋪展開來。

那本《論語》不知是怎麽了,上頭每一頁都被重新寫了其他的污言穢語,那字跡淩亂不堪,好似狗爬一般,合上後,封面還被人踩了一腳。

賈赦瞥了一眼,“看了,然後呢?”

他這樣氣定神閑的樣子幾乎沒把那些自以為正義胸中充滿憤慨的人氣死。

這些人有的是真以為賈赦幹了這事,有的卻是想借機落井下石,畢竟賈赦這些日子來的表現實在太過刺眼了,他們怎麽能容許一個以前倒數第一的人爬到他們頭上。

往日賈赦沒犯錯,也就罷了,現在他犯了錯,還不都摩拳擦掌想趁機把他攆出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