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徐成松微微眯了下眼睛,心裏有了個猜測, 他道:“你把子恒的文章默出來我聽聽。”

“是。”擱了別人, 柳意能直接翻臉走人, 但是在徐成松面前, 他不敢造次, 故而一五一十地将蔡良的文章默了出來。

随着他一字字念了出來,蔡良的臉青了又白, 白了又青, 就跟開了個顏料鋪似的。

他沖動地打斷了柳意的話,“這不是我的文章!!”

“不是你的文章?”柳意愣住了, 如果這篇文章不是蔡良的文章, 那會是誰的?

柳意的腦海中掠過一道光芒,他一下子明白了,張口結舌, “是、是賈恩侯的文章!”

“看來老夫猜得果然沒錯。”徐成松眼裏一絲寒光乍現,“他們的卷子怕是被有心人動了手腳。”

“榮國府幹的?”蔡良抓緊了扶手, 臉上因為動怒幾乎扭曲了。

“難說, 但很有可能。”徐成松沉着臉說道。

賈赦!蔡良心中此時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恨不得将賈赦拆吃入肚。

“那難道就這樣讓他得了解元嗎?”蔡良豈肯就這樣把自己的榮華富貴拱手讓人。

柳意沒有說話, 心裏卻在暗怪蔡良的文章寫得忒差,不然他也不至于一見到他的文章就以為是賈恩侯的, 他倒是沒想到, 賈恩侯竟然寫了一手好文章。

“那自然是不可能。”徐成松陰沉着臉, 他的兒子被賈恩侯害死, 這筆賬他還沒跟賈赦算,又怎能眼睜睜看着仇人榮華富貴。

柳意心裏咯噔了一下,叫他暗箱操作,讓蔡良得解元,已經讓他提心吊膽了好些日子,現在榜已經張貼出來,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要是徐成松還想叫他幹些什麽事,那可就麻煩了。

偏偏好的不靈壞的靈。

他才這樣想道,就聽到徐成松冷笑着說道:“解元,他也不瞧瞧他有沒有那個命去坐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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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意心頭一緊。

這事果然沒完了。

“老爺,老爺。”這日,賈政本想出去尋三五好友喝酒,沒想到出到外面,卻是聽到不少風言風語,他心裏暗喜,連忙就跑回家“報信”。

賈代善正練字,聽到外頭的疾呼,手上的筆一頓,一張寫好的字就廢了,他皺了下眉頭,看着跑進來的賈政,“急什麽,慌慌張張的,像個什麽樣!”

“老爺,出大事了。”賈政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氣喘籲籲地說道。

“出什麽大事了?”賈代善斜睨了他一眼,不以為然地說道。

“外頭人都在傳,傳大哥得了解元是靠着作弊。”賈政一口氣說了出來。

“什麽?”賈代善把筆擱下,雙手負在背後,“什麽時候的事?知道是誰傳的嗎?”

“孩兒是剛才出門才打聽到了,至于是誰傳的,”賈政搖搖頭,“這孩兒就不知道了,只是現在外頭,那些讀書人都圍在京都府衙前面鬧,說要查個清楚,不能讓此事就這麽了了。”

賈代善眼裏閃過一絲寒芒,事情絕不可能憑空起浪,這件事後頭指不定有哪個死對頭在後面搞鬼。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去把你大哥找來。”賈代善拂了拂手,嚴肅地說道。

“是。”賈政心裏暗自得意,就連走路的步伐都快了不少,帶着春風得意的勁頭走進賈赦的書房,又用看似同情實則幸災樂禍的态度把外頭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他滿以為自己會看到賈赦面無血色、慌手慌腳的樣子。

卻沒想到,賈赦聽到這事,只是道了聲——知道了。

而後,接着低下頭寫字。

“大哥。”賈政以為賈赦是不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科舉舞弊,那是多大的罪名!“你還有心思練字,眼下都要大禍臨頭了,大哥還是快點兒随我去和老爺說吧,最好是把你怎麽做的,和誰串通的也一并說出來,咱們也好想想辦法,您說是不是?”

他從頭到尾就不相信賈赦自己能考上解元!眼下賈赦的謊言要被戳穿了,他眼裏暗暗地興奮着。

賈赦把最後一撇寫完,将筆擱在筆架上,擡眼看向賈政,“二弟似乎很高興。”

賈政臉上的表情僵住了,他幹巴巴地笑了笑,“大哥這是什麽話,我是在替您擔心着呢,您說這話可就太傷我心了,咱們都是一家人,難道我還希望您倒黴嗎?”

賈赦了然地瞥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那就就難說了。”

他取了帕子,擦拭了下手後,撩起衣袍往外走。

賈政跟在後頭,眉眼陰沉沉的壓着不悅。

“這件事,你看該怎麽辦?”賈代善喝着茶,卻不像賈政想的那麽驚慌。

賈赦垂下眼眸,“事情至此,唯有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橫豎兒子行的端立得正,不怕他們質詢。”

“可是怕只怕人家有備而來。”賈代善擱下茶盞,眼神複雜地提醒道。

賈赦笑了,他笑得勝券在握,卻忽然說道:“老爺,聽說衍聖公到京城來了。”

賈代善眼神一閃,嘴角勾起,贊許地點頭,“不錯,衍聖公是到京城來了。”

“那就好辦了。”賈赦意有所指地道,“這事只管交給兒子就是了。”

“你有幾成把握?”賈代善追問道。

“五成。”賈赦的氣質驟變,由原來的平靜無波頓時轉變成了淩厲逼人,好似風平浪靜的海綿突然掀起了狂風巨浪,叫人措手不及之餘心生敬仰。

“大伯,您這一招可真有用。”蔡良眼裏閃着陰毒,溫順地對徐成松說道。

他們此時在京都府衙旁的酒樓二樓,憑欄遠眺,正好能将府衙前的鬧劇收入眼底。

“這有什麽。”徐成松不以為然,他手裏握着茶杯,眼神幽深地看向府衙,“今日我帶你來,可不是為了讓你看熱鬧,而是要你看清楚我這一計。”

“是,是。”蔡良激動不已地說道。

他聽出了徐成松話裏頭的重視,心裏哪裏能不激動?!徐成松是禮部尚書,聖寵在身,即便徐艮清做出了那等醜事,陛下非但沒有責怪他,反而對他還更加重視。

只要他背靠徐成松這座大山,遲早有一日也能飛黃騰達!

“我這一計名曰——隔岸觀火。”徐成松嘴角掠過一絲殘酷的笑意,他摸着胡須,眼神陰沉地說道:“這些讀書人是最容易被煽動的,他們有些苦讀多年到現在仍是個秀才,有些家境貧困就指望着靠着中舉來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結果卻都落榜了,你想想,這些人能甘心嗎?”

“自然是不能的。”蔡良以己度人,肯定地回答道。

徐成松點頭撚着胡須,“這些人非但不甘心,而且還眼紅其他人上榜,而這其中,賈恩侯這個解元就是最招人嫉恨的,賈恩侯以前是個浪蕩子弟,結果竟然被他得了解元,別說那些沒上榜的,就是那些上了榜的,恐怕也沒有幾個人心裏是服氣的。”

“是,大伯說得對,侄子打聽了,我以前的那些同窗也都是這麽覺得。”蔡良眼裏閃着興奮的光。

徐成松喝了一口已經冷了的茶,“這些人心裏本就有所不甘,因此不消我們親自出頭,只要派人在裏頭扇點風點個火,自然有人會迫不及待地跳出來替我們對付賈恩侯。”

蔡良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這一招,的确夠狠,夠毒!

更重要的是,這一招完全不會牽連到他們,即便有人懷疑是他們幹的,也找不到證據。

因為徐成松除了一開始派人推波助瀾之外,其他的事都沒有插手過。

一切都是這些嫉妒得發了瘋的秀才們鬧出來的事。

“可是,”蔡良心裏到底還是有些顧慮。“他們到底沒有證據,這件事會不會不了了之。”

徐成松勾起唇角,冷笑着睥睨着衆人,“證據,要什麽證據,只要這件事鬧得足夠大,賈恩侯不脫一身皮就已經萬幸了,到時候,誰還會去在意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蔡良有些不明白。

徐成松看了他一眼,不耐煩地移開了視線。

這要是清兒在,必定能明白……

這個榆木腦袋,怎麽也比不過清兒!

蔡良自知失言,連忙把話題移開,“大伯,那咱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徐成松沒了看好戲的心情,他的指尖敲了敲桌子,“我們什麽都不做,就等着看好戲。”

聽到這話,蔡良臉上揚起了一抹惡毒的笑容。

賈恩侯,你的死期到了!

“把這個帖子和書信送到衍聖公宅邸去。”賈赦親筆寫了帖子,待墨幹後,喚來了林文,将帖子給了他,叮囑道,“切記,務必要盡一切辦法,把這帖子和書信送到衍聖公手裏,耽誤不得。”

“是!”林文重重地地點頭,“小的一定會做到,爺,放心!”

賈赦深深地看了林文一眼。

此次是死是活,全看這封書信能否到達衍聖公手上,也全看衍聖公會不會心甘情願地進這個局。

他在賈代善面前其實誇大了把握。

他的把握其實不到三成!

但三成的把握也足夠他去冒這個險了!

對方這條計策實在太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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