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殺人了!”

要打聽出來其實并不難。

容長兼這麽生氣, 主要還是因為他又被大理寺的人彈劾了。

不是一直抓着他不放的李天縱,而是李天縱的一位同僚,和他關系很好, 但在容長兼看來, 這定然是李天縱指使的。

他今天回來,早就将容虞忘到了九霄雲外了, 等晚上和容圍商量了之後,便決定開始打擊李天縱,一心一意想把他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

容虞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她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熟門熟路的,絲毫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誰能想到, 他們總想着扳倒這個政敵那個政敵, 而真正的敵人其實就在自己的身邊呢?

夜色寂靜, 清風明月。

從書房剛剛出來, 容虞腳步匆匆, 走在石板路上,低着頭,步伐很輕, 在層層的草木遮掩下, 一眼望過去根本瞧不清楚是一個人。

但走着走着,容虞的腳步忽然頓了下。

她停在了原地,看向了自己的身後。

月色清透, 草木枝丫舒展,靜悄悄一片,連只貓都沒有。

容虞臉色陰沉,殷紅的唇向下壓着, 臉色有些吓人。

她又朝後面走了走,腳步踩在石板上,一下又一下。

她在一處茂密的茂密的灌木叢處停了下來,月光下她臉色冷白,長發垂散,然後傾身猛然剝開了層層重疊樹葉。

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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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虞收回手,站直身子,臉色越發的陰冷。

她又往後走了幾步,卻還是什麽都沒發現。

可是她方才,分明感覺到有人在看着她。

她慢慢的轉過身來,此時正前方正赫然站着一個男人。

……

容長兼剛決定對付李天縱,人還沒拉下來,他這邊倒是先出了變故。

容長兼剛從都察院出來,一身華服,坐着印有郡王府标志的馬車,從長街上慢悠悠的走過。

忽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還有一個兩個青年猛然沖出來,擋住了容長兼的去路,直接跪在了大路中間。

大庭廣衆之下,直接喊道:“容長兼!我一路從泌州趕往上京城,就是希望你能還我一個公道,還我家族一個公道!”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看笑話的人,原本就喧鬧的大街突然惹出這樣一出,路兩邊的百姓開始向這裏投以好奇的目光。

一聽見泌州兩個字,容長兼臉色就變得不太好看,他緊皺着眉,吩咐道:“把他們趕走!”

家仆應道:“是。”

這三人直直的跪在路中間,不僅擋了容長兼的路還擋了別人的路,這樣一來過來看熱鬧的人就越來越多。

家仆是個也是個兇神惡煞的,上來便緊緊的拉着其中一個男人的胳膊,一邊口出威脅一邊用力的拖拽的那個男人的胳膊。

但是跪着的畢竟是三個人,家仆容長兼只帶了一個,真要掙紮起來那個家仆也沒辦法。

男人抽回自己的胳膊,臉色有些發紅,道:“大人是心虛了嗎?當初大人在泌州害我父兄慘死時可是神氣的很!大人敢做不敢當嗎!”

周邊嘩然一片,議論聲四起。

“慘死?鬧出人命了?”

“這是容家的馬車,裏面坐着的莫非是祿郡王?”

“從泌州回來,郡王府的大少爺幾個月前不是才從泌州回來?”

“哼,郡王府本來就不幹淨,這幾年做的偷雞摸狗的事還少,這次碰個硬茬找上門來了。”

男人一旁的一個有些瘦弱的男人繼續喊道:“容長兼!你在泌州做的什麽你都忘了嗎?!”

“誣陷我父親無引販鹽,私吞公鹽,這些種種,非要說出來你這狗官才認命嗎!”

那個老人一直低着頭跪着,眼淚嘩嘩的掉着,滿是褶子的臉上全是淚水,一邊哭一邊道:“我可憐的伯辛啊!你死的冤啊,我小孫子還沒出生啊,孩她娘就随你去了,這讓我一個老婆子之後怎麽活啊。”

這些人原是泌州一帶的鹽商,姓何,世代都是鹽販子,但是做生意基本都很磊落,次次都按照規定繳價,也從沒幹過販賣私鹽這種事。

幾代下來倒也還算富裕,只是一年前,容長兼在泌州任職時,同當時的鹽運使私下裏有聯系,竟然不按國家律法規定私自壓下從東南運過來的鹽,導致泌州一代鹽價飛漲,鹽價飛漲之前,他們這些常年販鹽的人是有點感覺的,所以當時向官府交錢的時候,容長兼要求他們按當時市場價的二倍繳錢他們雖說覺得為難,但是為了賭一賭還是交了。

後來鹽價果真漲了,且長的比預料中要迅猛的多,但最後竟然漲了有三倍有餘,何家靠着從那些鹽賺了一筆,雖然算不上衣缽滿滿,但相比于往常卻是好多了。

但變故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結果容長兼居然要求多收一倍的價錢,要知道這一倍對于容長兼來說不算什麽,但是對于何家來說那可是非同小可。

不僅如此,容長兼還威脅他們,如果不按要求交這些錢,來年當地的官府就不可能在批給他們引書,那他們再販鹽,可就是正兒八經的走私。

當時迫于壓力,有好幾家鹽戶都答應了,但是何父是個脾氣烈的,就是不信容長兼膽敢這樣徇私枉法。

所以何父當月就去找了燭河一帶的鹽運使祈求讨個公道。

結果可想而知。

後來何父無功而返,回來的當天何父和他的大兒子就被抓進了當地的大牢中,罪名就是販賣私鹽。

當初官府開的引書不知用的是什麽筆,上面的字跡居然已經全部褪色,根本辨認不出來寫的是什麽。

後來何家二兒和三兒加急湊夠了當初容長兼要的那些錢,送過去的時候他的人分明已經收下了。

可是他們在家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何父和大兒的回來,四天之後,被送回來的,是兩具血淋淋的屍體。

何家大兒原本有個将近臨盆的妻子,一看見自己丈夫的屍體當即就昏倒在地,羊水也破了,後來血崩,一屍兩命。

容長兼坐在馬車用手輕輕的挑了下車簾,看了眼外面混亂的場面,然後收回手,臉色極是難看。

誰能想到這些賤民竟然跑到了上京城來,這要是鬧大了可夠他喝一壺的。

草菅人命是小,同那鹽運使勾結才是最致命的,退一萬步來說,到時候要是往深了查,核對賬目那定然能發現纰漏。

“讓他們滾你聽不見嗎?!”

車夫也很為難,苦着臉說:“他們根本不動彈啊,是誠心想要鬧大。”

“那就去叫官兵過來!劉自生不是在附近嗎!讓他過來把這些人帶走!”

馬車外的喧鬧還在繼續:“容長兼,你有膽子做沒膽子下來嗎!你害我家破人亡,大家都看看啊,這狗官貪了多少錢財,害了多少人命!如今還活的這樣風光。”

“可憐我父兄還有我那懷孕的嫂子,他們都在看着你!做鬼也會來找你索命的!”

容長兼語調陰沉,喊了句:“大膽刁民,你本就是無視律法販賣私鹽,竟還有臉過來污蔑本官。”

“污蔑?!當初我何家繳價的單子,還有後來給你送的二百兩銀票帳上可都記着!”

“你今日不給我們一個說法,便從我們母子三人的屍體上踩過去吧!”

就在場面僵持不下時,劉自生匆匆帶了一行衙役過來。

“都在幹什麽!給我散了!”

“大庭廣衆公然鬧事給我帶走好好審審。”

容長兼這才從馬車上走下來,同劉自成客客氣氣的打了招呼,道:“麻煩劉大人了。”

劉自生收斂了方才的兇厲的神色,道:“舉手之勞罷了。”

“這些賤民是在藐視王法,大庭廣衆竟然這樣污蔑我。”

那兩人一看容長兼出來便睚眦欲裂,怒道:“容長兼!你無視律法草菅人命,你活該殺人償命!”

“容……”

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匆匆趕過來的官兵踹到在地,一旁的何母大叫一聲前去阻攔,但被官兵輕易的鉗制住了。

“你會償命的,狗官!你……”

兩個男人都在按在地上,沙塵摩擦着他們青筋暴露的脖頸還有側臉,雙手被緊緊的鉗制着,牙齒磕在地上,破碎又沙啞的聲音一點一點的溢出來卻無濟于事。

一場鬧劇仿佛就要就此結束,那些官兵以強勢又不容反抗的暴力手段好像輕易的就鎮壓了這樣一場意外。

容長兼拭了拭額頭的汗,緊繃的唇角平和了下來,輕聲罵了一句:“一群刁民,上趕着找死。”

話音剛落。

那個一直被忽視的,兩鬓發白的女人突然間掙脫開了身後那人的鉗制,猛然撞向了不遠處一個衙役亮出來的明晃晃的刀鋒。

噗嗤!

場面驟然安靜下來。

不管是四周的喧鬧,還是破碎的怒罵聲。

刀尖鋒利無比,從女人的肚子直穿而過,刀刃變的通紅,血液順着刀尖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

人命如此輕賤。

“殺人了……”

“殺人了!官兵大庭廣衆殺人了!”

“……”

見了血,事情就遠遠沒有那麽容易了,鬧得這麽大,定然是要上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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