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這間小院子最終還是……
這間小院子最終還是陷入了沉寂。
從前琉夏在這裏時, 總能聽見她忙來忙去的聲音,偶爾也會來找容虞說幾句話,雖然容虞不怎麽理她, 但是她也總可以自顧自的說上半天。
在容虞的印象裏, 她是個很愛哭也很愛笑的小姑娘,模樣清秀, 笑起來很溫柔,有淺淺的小酒窩。
現在她死了,院子裏就只剩下容虞一個人,容虞不愛說話,沒事的時候在房裏一坐可以坐一天,和這房間裏的随意一樣擺件沒什麽區別。
沒有一點人氣, 死氣沉沉的。
琉夏的屍體很快就會被處理, 大概會被随便的拉到城外的林子裏挖個坑埋了, 連個牌位都不會有。
容虞攔下了送走琉夏的人, 随便給了他們一些錢就打發了他們, 小厮也知道這個死人曾經是容虞身旁的丫鬟,有感情是一定的,便痛痛快快的答應了。
容虞找個幾個人把琉夏拉到了上京城北邊的山腰上, 那裏在春夏的時候總是會開滿各種各樣的花, 又給她換上了幹淨的衣裳,買了棺材也刻了個牌位。
琉夏大約是喜歡花的吧。
她記得琉夏之前經常會偷偷的摘後花園的花回來,然後擺在屋子裏。
雖然她并不在意琉夏的存在與否。
但也感謝她在八年前選擇留在她的院子裏, 不管是否真心,都盡心盡力的伺候了她這麽些年。
追求安穩富貴是人的本能,所以她從來都不曾怪罪琉夏,也沒有琉夏口裏的是否原諒一說。
她同琉夏沒有深仇大恨, 當然也沒有什麽複雜的牽絆。
在容虞眼裏,琉夏只是曾經相識罷了。
容虞從山上下來時,已經是申時了,她看了看天色,朝城中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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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郡王府說是混亂一片也不為過,現在已經沒人管她的行蹤了,所有人都自顧不暇,她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
琉夏又去了雲徊樓,她去看了看雲袖,其實沈映做事根本用不着她擔心,他甚至比容虞要缜密,他要雲袖回到原來的位置上,雲袖就一定會回到原來的位置,不管是她的地位還是她這些年積攢的聲望。
她過去的時候雲袖正在訓斥一個小姑娘,那小姑娘被一邊訓着一邊和雲袖道歉,周邊的丫鬟也沒人敢說話,她這樣子和當初落魄的那段時間簡直相差太大。
看見容虞的時候,雲袖把人揮退,容虞走了過去。
“聽說郡王府最近……不太好,你怎麽樣?”
容虞說:“我挺好的。”
雲袖不了解郡王府的情況,只知道郡王府現在形勢不同于以往了,她也擔心容虞會因此受到影響。
“你可不要逞強,我不知道你們那裏現在怎麽樣了,萬一有個什麽……要提早做準備啊。”
容虞搖了搖頭,道:“我知道這些。”
“不會有什麽的,郡王府……”
這次的事情對郡王府的确是個巨大的打擊,但是若是真的嚴格來說,容虞覺得,或許會把郡王府拖垮,但是要讓郡王府覆滅屬實有些困難。
她大概可以預見郡王府以後的樣子。
衰落,靠出賣女兒來獲得別人的支持,某一天還會被查出以前捅下的窟窿,然後又會陷入這樣的境地,拆了東牆補西牆,會意料之中的覆滅。
那樣的覆滅會是什麽樣。
也許容圍會被削爵,也許容家所有會被貶為平民,或者嚴重一些,容圍會被斬首,除卻容圍的人,也可能會被流放,或許會被沖入教坊司,但是不管哪一種,對容虞來說都沒有什麽區別。
雲袖知曉容虞的固執,也知曉她根本無法動搖她的想法,她能做的,就僅僅只有讓她覺得,這個世界還會有人在關心她。
有些東西改變不了,這些都是很無奈的事情。
容虞見雲袖現在沒什麽困難便也不欲在這裏多多逗留,道:“我先走了”
雲袖道:“我送你出去。”
容虞道:“不必了。”
她走出房門,穿過長長的回廊,像往常一樣從後門走出雲徊樓。
她轉過一個拐角,不知道從哪出來的一個穿灰色的衣裳的男人忽然沖了過來,上來就要摟她,猝不及防之下容虞變了下臉色,但還是堪堪躲了過去。
“你是什麽時候進來的美人?你過來跟了我,我保證讓你衣食不愁。”
容虞抿了抿唇,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
上一次這樣還恰巧碰見了沈映。
她在雲徊樓總是會遇見那麽幾次這樣的人,以為她是雲徊樓新來的妓,然後叫嚣着要讓她跟他們走,但大多數情況下她只要說她不是,然後表明自己的身份,或者不理他們直接跑出去,那些人就不會過多糾纏。
她看了眼四周,這個地方并非是一個不會有人的路過的地方。
“認錯人了,我不是這裏的人。”
“不是這裏的人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外間的客人可不會出現在廚房門口,怎麽,你不想跟我?”
“賣給誰不是賣,我是大管事身邊人,你跟着我我可以在大管事身邊美言幾句,說不定你日後就不必靠出賣身體過活了。”
容虞:“……”聽得多了,都懶得再說話了。
四樓的長廊上,蘇致身穿一身素色的衣裳站在上面,她的旁邊正是轉角的地方,半邊身子被木牆擋住,目光看着底下被那個奴仆攔住的容虞。
她臉色沉冷,絲毫不見往日裏面帶微笑面容溫婉的樣子,眼眸半垂着,冷的像要結冰一般。
她有多讨厭容虞她自己都不知道。
在知道容虞和沈映的事情之前她就知道容虞,不是因為容虞那攔到泥裏的名聲,而是因為她的美貌。
她從小就沒有父母,一直待在國公府裏,她剛進國公府就知道,自己以後的靠山就是她的姑姥姥還有陸國公,她不管做什麽,最首先的,就是要獲得他們的喜歡。
所以她很小就察言觀色,知道做什麽,說什麽最讨人歡心。
她美麗大方,她多才多藝,她知禮守節,是大家閨秀,但這都是外人眼裏的她,只有她自己知道內裏的她是多麽醜惡。
她不是大家閨秀,她只是努力的,裝成了一個閨秀罷了。
她知道容虞比她美。
但是那又有什麽關系,在別人眼裏,她蘇致就是金枝玉葉而容虞就是風塵浪□□。
所以她從來沒把容虞放在眼裏。
可是沈映居然會喜歡那樣那個女人,沈映怎麽會喜歡這樣的女人呢?
沈映喜歡的,就該是她啊,這上京城在沒有比她更适合沈映的了,其他女人都是對沈映的玷污,唯有她,從家世到學識,都無一不與沈映相配。
她也一直認為自己将來必然是沈映的良配,所以這麽些年她努力提高自己的學識還有禮節,讓自己可以足以與世子妃這個名頭相配。
理所當然認為了近二十年的事,突然崩塌了。
而這些所有,都因為這個她曾看不上的女人。
她低聲問旁邊的人:“她經常來這裏?”
那人弓着腰,道:“奴才在雲袖姑姑那裏見過她幾次,這幾天确實來的比往常頻道。”
蘇致又問:“攔她的那個人是誰?”
“是大官事身邊的人。”
從這上面聽不見下面容虞和那人的話,小厮想了想又繼續補充道:“九姑娘容貌不俗,來這裏應當總是會被認為是樓裏的姑娘,所以……”
後面的已無需多說。
蘇致的手指輕輕的在欄杆上點着,頓了半晌才道:“所以就算有人攔她也沒什麽好稀奇的,左右都是因為她一個女人還敢這樣随意出入這裏,對吧。”
旁邊的小厮總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是哪,他遲疑了下,應道:“是,沒什麽奇怪的。”
蘇致點了點頭,點着欄杆的手指停了下來,沒有出聲,繼續看着下面的容虞和那個男人。
“你有什麽好猶豫的,大不了給你錢還不行嗎。”
容虞:“我說……”
有道男聲傳了過來打斷了容虞:“嘿!老劉,你在這幹什麽,大管事的叫你。”
“啊?我這就過來!”
男人回頭應了聲,然後匆匆和容虞道:“你看,我就說我是大管事身邊的人,你要是想跟我,今天晚上過去找我!”
他說完就急匆匆的跟那人一起離開了,容虞沒多做逗留,走了出去,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蘇致的目光中。
蘇致轉身,看着長長的回廊,燭光暧昧的搖晃着。她差點忘了,雲徊樓弄的再高雅,在最開始的時候,她也是個青樓。
容虞去了奕王府,守門的小厮一見是她就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然後把她帶到了沈映的院子裏。
小厮把容虞帶到之後就離開了,沒一會謹歡就開了門,将容虞引了進去。
“九姑娘,殿下正在書房和劉大人議事,估摸一會就回來了。”
謹歡原本在書房門口侯着,聽見那個小厮的通報才從書房匆匆回到這裏,他走的時候殿下知道,也應當知道是九姑娘過來了,所以估計用不了多久殿下就會回來。
容虞進了門,坐在了沈映常坐的那個椅子上,嗯了一聲,然後拿起了桌上的瓷杯在手裏一轉一轉的把玩着。
門雖然再開着,但是謹歡猶疑了下還是道:“那奴才留先退下了,您要是有什麽需要就叫奴才。”
容虞道:“好。”
謹歡弓着腰退了出去,想了想還是将門輕輕的掩住了。
容虞也沒阻止,在謹歡關上門之後放下了手裏的白瓷杯子,起身站了起來。
這個房間還如同她第一次來的時候那樣,很大也也很整潔,沒那樣風雅卻處處透着嚴謹,光線很好,不像容虞在郡王府住的地方,天氣一不好房間裏就暗的像要天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