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二合一) 她拐進了……

她拐進了屏風後的閣間, 那裏放的似乎都是沈映收藏品,栩栩如生的玉雕,合上的卷軸, 宋哥窯的葵花盌, 流光溢彩的窯盤,甚至還有一支全白的狼毫筆, 東西很多,也并非全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但都各有特色。

容虞随手挑了幾個拿過來看了看,然後又面無表情的放了回去,再好看都是個擺件,容虞不明白為什麽沈映也會收集這些毫無意義的東西。

她走到木架的右側, 手邊是一顆顏色溫潤的夜明珠, 還有一個黑色的小木雕, 手指從它們身上劃過去, 然後停在了一個棕黑色的木匣子那。

再這一衆物品裏, 這個小匣子實在是難以引起別人的注意。

容虞把盒子拿下來,上面沒有上鎖,她很輕易的就打開了。

裏面是一塊疊的整齊的黑紗, 容虞把手裏的匣子放下, 然後把那塊紗拿出來,展開,輕盈的紗微微的飄動着垂下, 是一塊面紗。

它輕輕的飄動着,顏色透着詭麗,同其他那些東西形成了鮮明對比,這是女人用的東西。

她靜靜的躺在容虞的手掌上, 邊角處繡的花紋都是容虞熟悉的樣子。

這是她的東西,忘了是哪一次遺忘在沈映這,沒想到被沈映收了起來。

門被打開,沈映走了進來,容虞聽見了他的腳步聲,但她沒有匆忙的把東西放回去裝作什麽也沒有做的樣子,就只站在那不動彈。

沈映現在屏風旁,看着她,問:“在做什麽?”

容虞擡眼看了看他,然後晃了晃手裏的面紗,道:“看這個。”

沈映走了過來,道:“被你發現了。”

容虞問:“什麽時候的?”

沈映道:“有幾個月了。”

容虞把面紗放回盒子,合上,然後道:“你是不是後天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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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把盒子從容虞手裏接過來,然後放回了原位,道:“嗯,下午走。”

容虞問:“為什麽是下午?”

沈映如實道:“有些事沒處理完,下午走也一樣,能趕到驿站。”

容虞遲疑片刻,道:“那你…要注意安全。”

沈映彎了彎唇,道:“放心吧。”

他道:“怎麽今天知道過來找我了?”

容虞道:“聽說容圍去找你了,他跟你說了什麽?”

沈映拉着容虞出了閣間,邊走邊道:“你能猜到的,無非就是因為軍饷的事。”

“他求你,你會幫他嗎?”

沈映停下腳步,看着容虞道:“我不想幫他,我想幫的人是你。”

容虞道:“你不要插手他的事情。”

沈映道:“嗯,聽你的。”

容虞和郡王府是連在一起的,如果郡王府真的有什麽容虞也不會有多好的下場,但是有沈映在,他就不會讓容虞受到傷害。

容圍是個郡王,算起來也是皇親國戚,不太可能會被全族處斬,最嚴重的不過是舉家流放,或者全部貶為庶民,如果是前者,沈映也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把容虞救出來,如果是後者,那更是再好不過。

總歸不管容圍犯了什麽都與容虞無關,就算容虞被連坐,她也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家眷而已,沈映要救她,管事的人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容虞抿了抿唇,走到了窗邊,窗戶沒關,從這裏可以看到寬闊的後花園,到現在正是冬天,景色其實并不好看。

沈映現在容虞身邊,察覺到了容虞不對勁,眉心微微蹙了蹙,道:“你怎麽了。”

容虞看着外面,道:“在想以後怎麽辦。”

“我知道你會救我,我也知道如果郡王府有什麽事,就算你走了,你留下的人也會救我。”

這些一直是沈映和容虞之間心照不宣的事情。

容虞不讓沈映管她,卻知道如果她真的有生命危險,沈映就不會像往常那樣溫和,他還是會強硬的介入,然後把她拉出來。

平常容虞說什麽沈映基本都會答應,但這是沈映的底線。

沈映不否認,臉色微微冷了下來,對于容虞提起這個問題本能的覺得容虞又要拒絕他的幫助。

但容虞該知道,這個問題注定無果。

“你想說什麽。”

容虞看着沈映沉下來的神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只是想說,在那之後我該怎麽辦。”

她的身子半趴在窗臺上,長發垂散着,目光看着遠方,少見的顯出了幾分悵惘來。

她從來都像一個小木頭人,這樣的神色在她身上是在太少見了,就像一直追求的東西在某一天忽然達到了,人生并未圓滿,反倒因此而出了缺口,從前有目标,之後目标是什麽,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沈映神色這才緩和了些,問: “你有什麽想做的嗎?”

容虞搖了搖頭,但接着頓了一下,又道:“其實想要去看看我母親小時候待的那個小鎮。”

“我母親說那個地方比上京城好多了,可我從小到大除了上京城沒去過別的地方。”

沈映垂眸看着她的側臉,沒有出聲。

“我母親說如果我有一天可以回去那個地方,要讓我去看看我那個沒見過的父親到底回來了沒,如果他回來了,不要告訴他是容圍強行把她帶走的,要說是她自己願意跟容圍走的。”

容虞說了,沈映才知道原來容虞真的不是容圍的親生女兒,她那樣随便的說出來,就像在說一件多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樣。

他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容虞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

她忽然這樣平常的提起她的過去,是不是在某種意義上,證明容虞已經開始直視自己的過去,也願意讓沈映去了解這份過去,因為好像所有事情開始塵埃落定,所以她似乎在對過往做一個告別。

“不過我不想見到他,因為他現在肯定已經成親了,我母親應當也不想見到這樣的他。”

沈映的手漸漸收緊,想問容虞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一定有很多,可他想問卻又不能問。

“……你想去,以後我帶你去。”

“不管你想去哪,我都會帶你去。”

容虞沒回話,手掌撐着自己的臉龐,長睫垂下來,擋住了眼睛裏情緒。

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回頭看着沈映,問道:“你這次出去,事情很重要嗎?”

“還好,怎麽了?”

容虞搖了搖頭,道:“沒什麽。”

她晚上沒有留在沈映這裏,在傍晚的時候又從奕王府出來回到郡王府了。

她才剛穿過長廊就在後花園的入口處看到了一個跪在那的小丫頭。

不知道是哪個房裏的丫鬟,也不知道在那裏跪了多久。

容虞走近的時候才看到這個丫鬟的臉是紅腫的,一看就是被打了。

現在郡王府不比從前了,危機大到別說是郡王府的丫鬟,就是消息稍微靈通點的外人都能聽說一二。

這個小丫頭容虞曾見過,在府裏待了也有六七年了,曾經好像跟過容環一段時間,曾經容環罰她長跪的時候,這個小丫頭不知道是被授意還是純粹是自己看不慣容虞,曾把熱湯灑在容虞的身上。

那時也是冬天,好在從膳房端出來到容環房裏還有一段距離,湯在路途中早沒了剛出鍋時的滾燙,但即便那樣,那湯兜頭灑下來,還是燙紅了她一大片肌膚。

那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容虞這麽些年在郡王府受的欺負多了去了,能記住這件事還多虧了是她記性好。

這丫鬟現在跪在這,容虞多少也能猜到些是為了什麽,無非就是在背後說郡王府如何如何被大夫人抓到了,然後掌了嘴讓她跪在這裏。

她從這個丫鬟面前走過去,聽見了她低低的抽泣聲。

這個王府裏的人,有的曾經風光過,也有的曾經低落過,但是生在這樣一個從根上就爛掉了的地方,最後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她回到房間,看到悠哉悠哉坐在她的椅子上的顧岑。

他穿的不是錦衣衛的官服,而是一身黑色的便服,身量修長,無處安放的長腿交疊放着。

容虞腳步頓住,問:“你怎麽過來了?”

他站起身來。道:“別誤會,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容長兼死了,屍體你要嗎,不要的話就扔亂葬崗了。”

容虞道:“不要,扔吧。”

顧岑道:“我說,我特地過來告訴你一聲,你不跟我說句謝謝嗎?”

容虞說:“謝謝。”

顧岑哼了聲,道:“沒別的想要問我的?”

容虞道:“什麽?”

顧岑嘆了口氣,道:“說起來你有沈世子,哪能想到來問我呢,啧,還真是想不到啊……”

容虞打斷他:“你想說什麽。”

顧岑頓住,看了容虞一眼,道:“你這人真沒意思。”

容虞看向他,沒說話,但眼睛裏明晃晃的寫着既然沒意思你還來找我。

“行了……”

“相識一場,過來提醒你,這段時間小心點,你是不是的得罪什麽人了?”

容虞問:“怎麽了?”

“好像有人要對付你,具體我也不清楚,偶爾聽別人說的。”

“好像是雲徊樓?你長的……”他幹咳一聲,繼續道:“還挺好的,指不定就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注意點。”

雲徊樓的事,容虞腦海裏浮現出一個人來,她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你知道是誰?”

容虞道:“大致有些猜測。”

顧岑道:“那你說說,我看我能不能幫到你。”

容虞沒有直接回答,只看着顧岑,道:“幫我?為什麽要幫我?”

顧岑站在容虞面前,神色有些不自然,喉結上下滾了滾。

為什麽幫她?

他當然不可能是因為喜歡容虞,只是因為對她有點興趣罷了。

畢竟能讓他感興趣的人并不多。

“因為…你長的好吧,長的好的不是總能激起別人保護的欲望嗎?”

容虞輕笑了一聲,顧岑總覺得帶了些嘲諷的意味,她道:“那謝謝顧大人是個看臉的人了。”

顧岑跟着挑了挑嘴角,道:“我一直很好奇,你跟沈映怎麽走到一起的啊。”

容虞道:“你覺得是怎麽在一起的?”

顧岑認真的想了想,然後一本正經道:“看你好看?”

“你也別怪我那麽想啊,男人嘛,他要是不看臉,那就一定是看身段!”

容虞也認真的想了想,并不否認,道:“也許有這個原因吧,但是……”

“他喜歡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顧岑:“……”

他靠在窗邊,窗戶沒關,倘若有人從外面看,就能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容虞的房間裏。

顧岑敏銳的注意到他今天在容虞這裏待的很自然,這種自然體現在他不用擔心有人看見他,也沒人從這裏路過,以往容虞身邊的小丫鬟也不在這。

他這樣想就這樣問了:“那個,你身邊那個小丫頭呢?”

容虞道:“死了。”

顧岑挑眉:“不會是你幹的罷?”

容虞道:“不是。”

顧岑也只是随口一問,他并不關心這些,頓了下又道:“郡王府現在這樣,怎麽一點都不見你着急啊。”

“沈映暗地裏幫你了?”

容虞看了顧岑一眼,目光中帶着不耐煩。

顧岑被看的有些不爽,想他大老遠過來提醒她,又思及郡王府的情況想要幫她,結果這個女人居然就這副态度。

可惡,他又不是求着她接受他的幫助。

他和人相處,已經好久沒有出于這種好像低一等的地位了。

“不說算了。”

他抿了抿唇,原本想直接走的,但又覺得來都來了,便壓下了自己心裏的別扭,道:“行了,好歹相識一場,你父親這事雖然不太好辦,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你要是求求我,我或許能讓你父親還錢順利些。”

容虞沉下目光看他,語氣很不好,道:“不用你插手。”

“……不是,郡王府和你是連在一起的,你不明白嗎?”

容虞固執的重複:“不用你插手。”

顧岑不再說什麽,冷笑一聲:“……行。”

顧岑沒有在這裏久留,大約是覺得容虞不識好歹。

容圍今天晚上依舊沒有回來,不知道他又在哪個地方,現在的容圍估計也沒心思像之前那樣風流快活了,郡王府的事就夠他煩的了。

事實上,容圍确實沒心思去潇灑快活了,自從要察軍饷的消息一下來,他就忙的腳不沾地。

誰能想到戰争來的如此之快呢,原本再過幾年,容圍就完全可以悄無聲息把這件事給掩蓋過去,可事情偏偏就在今年發生了。

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将近一個月了,将近一個月都沒有碰女人,這些天裏他一直在忙于各種事情,甚至在各種人面前伏低做小,雖然的确是有些成效,但屬實是把向來順風順水的他折磨的不成人樣了。

他也急需一個發洩口,這些日子實在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他為的也并非是郡王府的百年基業,他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性命財富。

畢竟兒子可以再生,夫人也可以再娶,但是錢沒了就難賺了。

他昏昏沉沉的睡過去,想起第二天還要去見一個六品小官。

是曾經被他羞辱的人,風水輪流轉,沒想到他有一點居然也會去奉承他,明天必然不會是輕松的一天,那人如今得勢,指不定要怎麽羞辱他。

他堂堂一個郡王,居然淪落道如此地步。

夜色漸深,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在這個平靜的夜裏悄然落下,地面很快被覆上了一層雪白,冷風呼呼的吹着,吹得窗戶吱吱作響。

第二天中午,容虞再次去往雲徊樓。

是雲袖讓她過去的,早在前幾天雲袖便告訴她今天是她生辰,一定要她過來,容虞當時沒回應,但真到了這一天,她還是主動去了雲徊樓。

雲徊樓的熱鬧一如往常,容虞如同往常一樣,臉上圍了層面紗,輕車熟路的去到了雲袖的房裏,雲袖身邊的小丫頭知道容虞,所以也沒多做阻攔。

她進去的時候雲袖不在那裏,那小丫頭熱情的給她端了茶倒了水,還陪她說了會話,雖然容虞并不怎麽回應。

沒過一刻鐘,雲袖便從外面回來了。

她看見在房裏等她的容虞,然後關上門,搓了搓手,道:“今兒居然下雪了。”

容虞罕見的應和了聲,道:“從昨天晚上就開始下了。”

雲袖就這丫鬟端過來的熱水把手浸在裏面,舒爽的整個人都暖和下來,然後道:“你住的地方冷不冷,一會走的時候從我這拿些炭回去,你說你,給你錢你也不要,這炭拿着得多重啊。”

容虞看着那盆熱水蒸騰的熱氣,道:“不用了,不冷。”

雲袖沒有去過郡王府,也不知容虞是真的不冷還是在跟她逞強,道:“沒事,不帶多了,我一會讓人給你包起來。”

雲袖把手從熱水裏拿出來,那小丫頭遞上帕子,雲袖把手上的水擦幹淨,道:“你餓不餓,我讓人送點飯過來,你喜歡吃什麽?”

容虞搖頭,直言道:“你讓我過來,有什麽事嗎?”

雲袖抿了抿唇,沒有立即回答,她把帕子遞給旁邊的小丫鬟,走到容虞面前嘆了口氣道:“……其實也沒什麽。”

她給容虞到了杯酒,裏面是呈半黃色色的酒液,道:“這是樓裏釀的桂花釀,賣出去可是五十兩銀子一壺呢,分了我一些,你快些嘗嘗。”

她倒完酒,才悠悠道:“今年我正好三十五歲了,我想過完今年就離開這裏。”

她轉身去屏風後面拿了個木匣子過來,走到容虞面前把匣子打開,然後推給容虞。

“這是我一半的積蓄,我沒有子女,要這麽多錢也沒什麽用,思來想去還是交給你吧。”

容虞瞥了一眼,道:“我不需要。”

雲袖掩唇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會說這個,其他的我都可以順着你,但是這個你必須得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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