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容虞背後那層破舊囚……

容虞背後那層破舊囚服的布料已經和淋漓的血肉沾在了一起, 眼角下方被刺破的地方滲出了絲絲的血跡,像開了一朵血紅色的花朵。

她不想讓沈映救她。

但她不知道為什麽沈映忽然回來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亂了。

沈映态度強硬, 俨然是不把容虞帶走便誓不罷休的态勢, 袁晉弓着腰,蒼老的面容上帶着幾分肅然, 道:

“殿下您夜闖诏獄,就未曾想過後果嗎。”

袁晉是國公府的老人,府裏的事許多都是他在管,根本不是好打發的,沈映如今這樣護着容虞,和她的關系已然顯而易見。

大人最看重的外甥, 居然也是個會為了女人而莽撞沖動的人, 說來屬實有些可笑, 這事傳到大人耳裏, 恐怕也會失望至極吧。

沈映冷哼了一聲, 道:“後果?那你可知你再繼續如此,你有什麽後果?”

袁晉看了看站在自己旁邊的那名扶着刀的黑衣人,沉聲道:“殿下這是要殺了老奴嗎?”

沈映淡淡的瞥了了他一眼, 緩聲道:“不能殺麽?”

袁晉是從小看着沈映長大的, 固然有尊卑在,但多少也是有情分的,他向來知道沈映這個人薄涼, 卻不曾料到他竟然可以這樣輕易的抹殺那些。

袁晉沉默了半晌,在場沒有一個人敢說什麽,一片死寂之後,袁晉才揮了揮手, 示意道:“給她松綁吧。”

他看着沈映,道:“殿下您今日救下她,老奴萬望您日後不會後悔。”

沈映不語,并不回答這個問題,只在容虞被放下來的時候攔腰把她抱了起來,然後邁開長腿走了出去,跟随沈映過來的一行人也都有序的跟着他撤了出去。

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獄中恢複了安靜。

那小厮年紀小,從未見過這等陣勢,後怕的現在腿都在發軟,他顫顫巍巍的問:“管家爺爺,殿下…殿下這是怎麽了,他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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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晉站在原地,目光複雜,嘆息着搖了搖頭,像是一瞬間又蒼老了許多,道:“別問了,回去吧。”

外面的大雪依舊在紛揚着,容虞身上只有一件被鮮血浸濕的囚服,大雪刮着她的臉,沈映抱着她的手按在了她的某一處傷口上,但她未曾把痛處表現出一絲一毫。

她像以前一樣皺着眉道:“你不該救我的,我以為如果你知道了你會理解我的。”

沈映步子邁的大,從容虞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分明的下額線,雪花落在她的臉上,眼角那塊小小的傷口流出的血也凝固在了臉上。

她的聲音有些悶,又像往常一樣理智的要求着,似乎方才的沈映的冷漠只是她的幻覺,現在抱着她的依舊是那個對她有求必應的人:

“這個人世根本就沒什麽好的,你救我除了給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之外沒有任何作用,你該如何和朝廷交代,我不想讓你這樣你知道嗎。”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你的人是從哪裏來的,你不該救我,我明明已經安排好一切了,是你……”

沈映腳步停了下來,低頭看她,冷聲道:“閉嘴。”

他的神色冷的像是砸下的冰雪,容虞看見他的神色,話音戛然而止。

他擡起頭來,唇角勾起的弧度有些嘲諷:“你以為死了就能解決一切嗎。”

沈映将容虞放進馬車,又給她扔了一個毯子。

“既然連死都無所謂了,那人生過的怎麽樣,對你來說應該都無所謂了吧。”

沈映從來沒有和容虞說話這樣的話。

他說完就走了出去,容虞還有些愣神,她想問問他去做什麽,但是話才剛到嘴邊,沈映就離開了,根本就沒有想要等她的回答。

容虞反應過來之後,把自己身上的毯子拿開,上前掀開了車簾,寒風灌了進來,她的腿什麽知覺,這樣一動就一個不穩撞到了馬車,不遠處正在和一個男人說話的沈映側頭看了過來。

容虞沙啞着嗓音,隔着大雪喊道:“你要去做什麽?”

沈映沒有回她的話,輕飄飄的看了一眼,然後又繼續同面前的人交談。

容虞一直看着他,但是沈映卻和另一個人離開了,沒有回頭看她。

旁邊一個小厮走了過來,道:“姑娘,殿下還有要事要處理,外面涼,您先進去吧。”

容虞一直看着不遠處沈映的身影,問道:“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小厮道:“殿下剛回來就去找您了。”

“姑娘您快進去吧,我們要走了。”

容虞抿了抿唇,松開門簾,坐到了裏面。

大雪照亮了夜色,馬車緩緩駛動,她不知道要去哪裏,也不知道沈映後來有沒有跟她一起走。

所有的一切随着馬車車輪轉動的聲音一起歸于平靜。

她動了動手,碰到了旁邊那條被她碰到地上的毯子,上面沾的有血,她的四肢被凍的輕紫,手和腳都被凍的腫脹腐爛,很難看。

背上也算是血,她一動疼痛就密密麻麻的浮了上來,馬車颠簸,容虞把毯子搭在自己的身上。

但她看着自己發紅發紫的手在潔白的毛毯上,忽然間就有些迷茫了起來。

約莫一個多時辰,馬車晃晃悠悠的停了下來,天色已經蒙蒙亮了。

小厮在馬車外道:“姑娘,已經到了。”

容虞睜開眼睛,掀開車簾,一個小丫鬟站在旁邊,伸手扶着她走了下來。

這個地方容虞以前沒見過也沒有來過,她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那小丫鬟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她也只無聲的跟着這群人走着。

沒過一會,便進了一個溫暖的閣間,裏面有幾個男男女女的人在那候着,看樣子應當是大夫。

“姑娘,請。”

他們輪流為容虞診脈,然後争論,開藥,後來容虞又被暖閣裏清理傷口,所有人都在忙來忙去,她像個木頭人一樣被他們一道程序又一道程序的擺弄着,容虞不說話,他們除了會問必要的東西之外也不會說多餘的話。

等到所有的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天色也已經再次暗了下來,容虞背上有傷,不能躺着,只能趴在床上,丫鬟給容虞掩好被子,恭敬的退後,然後轉身走出門。

容虞叫住了她:“回來。”

丫鬟松開要關上門的手,走到容虞面前,彎腰道:“姑娘有何吩咐?”

容虞問:“沈映去哪了?”

丫鬟道:“殿下的行蹤非是奴婢等可以知曉的,姑娘還是好好休息吧。”

“他會過來嗎?”

丫鬟搖頭,道:“奴婢不知。”

容虞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丫鬟雙手規矩的交放在腹前,道:“姑娘還有其他吩咐嗎?”

容虞不回答,丫鬟便道:“那奴婢先退下了,姑娘好好休息。”

她帶上了門,房間裏恢複了寂靜。

沒過多久,有人進來送了膳食,準備的很精細,也顧及到了她的傷會有人喂她,容虞寥寥吃了幾口,便讓那人退下了。

這裏的人總是規矩森嚴,她們把分內的事做的一絲不茍,不屬于分內的事也從不過問。

在容虞來到這裏的第七天,大夫過來給她換藥,沈映還是沒有回來。

她也不曾聽聞任何關于外面的信息,這裏的守衛極是森嚴,不允許任何無關的人進來,也不允許任何人出去。

容虞有時候會覺得奇怪。

她知道沈映會對她很生氣很失望,因為她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私自處理自己的生命。

但是現在把她放在這裏又是什麽意思呢。

活下去很難,但去死卻容易的多。

她有自知之明,她一直都是個一無所有的女人,唯一擁有的就只是沈映的愛而已。

容虞從床上走下來,走到了窗邊打開了窗戶,今天難得是個晴天,太陽出來了,暖洋洋的,積雪在融化,過道上的雪被清掃的幹淨,金黃的光線與白色的雪好像本身就是美好的,外面看着一副安靜祥和的樣子,她沒有聽見喧鬧,在這裏待了那麽多天也沒有人過來找她,這裏就真的像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一樣。

窗臺上積的有雪,容虞伸出手抓了一把自己面前的雪,然後靜靜的看着它在自己的手裏融化。

手上的凍瘡比之幾天前要好了很多,同冰水接觸有些發熱。

……

“殿下,出太陽了。”

謹歡從外面走進來,床邊的一身黑衣清瘦男人半靠在床邊,唇色幹燥蒼白,腿上蓋了一條厚重的毯子。

沈映擡眼朝門口看了看,沙啞着嗓音,問:“她怎麽樣了。”

謹歡在沈映面前停下,道:“沒什麽異常的行為,上藥也很配合,殿下您且放心吧。”

沈映冷笑了一聲,頗為不屑:“她那樣的人,放心?”

謹歡幫沈映腿上的毯子又往上蓋了蓋,道:“……九姑娘總會明白殿下的良苦用心的。”

謹歡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明白,那九姑娘是個徹底沒有心肺的人,她根本就不需要愛情,也根本不在意別人的想法。

謹歡很早之前就跟着沈映了,對他和容虞的事總歸也了解一二。

容虞的命是她自己的,屬實和別人沒有關系,但是她卻把總喜歡利用沈映對她的信任與愛情把沈映玩弄于鼓掌之中。

所有沈映珍而重之的東西她都不屑一顧,她似乎享受着沈映在她面前卑微到塵土裏的樣子,在鄙棄和嘲諷過後,在沈映試圖割舍的時候,她又會像什麽都不明白一樣若無其事表達着自己的喜歡與愛戀。

九姑娘當真是個不通□□的人麽?

一個什麽都不懂得人為什麽總是能死死的拿捏住殿下的命脈。

謹歡直起身來:“殿下,太夫說您的腿還需要好生修養,外面有點風,奴才去把門關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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