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淩雲山莊莊主岳寒通聽過事情原委,立刻遣人前往鳳凰山尋找林栖的蹤跡。
溫行衣自責不已,孫盈更是手足無措,“怎麽會這樣……為何林師兄沒和我們在一塊兒?現在我可以肯定,綁走我們的就是沈修言!他當年害死林師兄的兄長,廢了他一只手還不算,現在一定想斬草除根,真是歹毒至極!”
“盈盈,不要自己吓自己。”溫行衣冷靜下來安撫她,“沈修言早已伏誅,《淬魂訣》也當衆焚毀了。你在停雲峰好好養傷,我去找林栖,一定把他找回來。”
岳寒通發話了,“已經派了駐守弟子細細盤查,你不要再去了。一個找一個,然後一個接着一個丢嗎?”
“莊主……”
岳寒通揮了揮手,“你向來懂事,不必多言。”
“我陪他去。”
岳寒通剛說完就被駁了面子,一陣氣悶,無言地望了一眼相儀。這張漠然的臉上仍有些熟悉的影子,然而每次見面都更陌生一分。很多時候他自己都忘了他在這世上還有這個外孫。
他真是像極了他娘。
當年相修相儀之母岳菀青為了一人與岳家斷絕關系,生出來的兩個兒子也都是如此任意妄為。
相家家主相雍慘遭親兄弟毒手之後,相修生死不明,年幼的相儀不得不逃往淩雲山莊。然而在寄人籬下的數年中,他從未習過岳家劍法一招一式。此間,隐姓埋名的相修另辟蹊徑習得禁術,還建立了倍受争議的玉闕宮,兄弟二人終于攜手為父報仇。
如今塵埃落定,玉闕宮如日中天,玉娘子不管是真性情也好心狠手辣也罷,好歹相修與她夫妻恩愛,反觀眼前這兩人……這些年到底在鬧些什麽?
“不必了,多謝宮主美意,已經耽誤了你不少時間,這次我一定和諸位師兄弟待在一處,不會再出問題。我畢竟是當事人,或許更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早日找到林師弟。莊主,此事十萬火急,攸關性命,我做不到袖手旁觀。”
相儀雙手搭在臂彎,說道,“沒關系,我多得是時間。”
溫行衣語塞,溫言相勸,“宮主身份尊貴,玉闕宮中一定有許多正事要處理……”
“我沒什麽事要處理,我的正事就是處理你。”相儀一臉泰然地說了下去,“修道者延年益壽,我們還有很長的一輩子,慢慢耗,我不急。”
溫行衣:“……”
岳寒通:“……”
溫行衣握緊了袖口,張口結舌,面上慢慢紅了起來。
一陣詭異的寂靜後,岳寒通無奈地允道,“随你。”
“這——這怎麽行!”孫盈反應過來,氣得跳腳,“莊主,我也是當事人,我可以領大家去那個木屋……你們休想丢下我!我開年考校表現得不錯啊,不會拖大家的後腿的!”
“盈盈……”
孫盈扁了扁嘴,“溫師兄,你也向着他?”
溫行衣一怔,腦中簡直是一團亂麻。岳寒通打斷了她,“好了,溫行衣,你再叫幾個淩雲峰的弟子跟着你。一旦發生了什麽事就傳信回來,一切小心為上。今年怪事連綿,雖說沈修言之事已過去數年,還是不得不防備。我去會會各大門派掌門,你們也趕緊動身罷。”
溫行衣連忙謝過去淩雲峰了,相儀剛跟出門就被一臉殺氣的孫盈攔住。
小姑娘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忿忿地瞪着他。
相儀心中警鈴大作,面上愈發冷峻。
“哼,我才想起來,莊主是你的外祖父,當然幫着你啦。不過沒關系。”孫盈得意地笑起來,“溫師兄是怕我受傷才不讓我去的。溫師兄最疼我了。”
!!!
相儀不高興了,周身寒氣沁人。
溫師兄明明最疼我!
孫盈沖他吐了吐舌頭,“你這麽冷冰冰的,還害得溫師兄被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人戳脊梁骨,溫師兄才不會喜歡你呢!”
相儀簡直要瘋了,一瞬間院子裏寒風飕飕的,落葉啪啪啪地打在孫盈的身上。
他皺了皺眉,慢慢冷靜下來,“你喜歡他什麽?”
孫盈挺起胸脯,興奮得臉黑裏透紅,數寶似的扳起指頭,“溫師兄最好了,特別特別溫柔,特別特別體貼!他知道好多事,又懂醫術,還會吹笛子,會熬小米粥給我喝,念書給我聽……你不要想了,溫師兄是我的,我再過兩年就要嫁給他的!”
相儀攥緊了拳頭,“可是他家世不好,修為很差,性子軟綿綿,老是被人占便宜。”
比如你。
“你!”孫盈氣得臉都鼓了起來,“不許說他壞話!”
相儀繼續說道,“我家世好,玉闕宮很有錢,我修為好,剛到化神境,我性格差,沒人敢招惹我,我可以保護他。”
孫盈氣得快要爆炸,哪有人這麽說話的?!
“我不用他給我吹笛子,不用熬小米粥,不用念書。”相儀笑了,“他只要愛我就夠了。”
淩雲山莊一行人在鳳凰山搜尋了一天一夜,仍是一無所獲。不過據相儀所說,他在汀州郊外的破廟裏找到溫行衣與孫盈時曾與一個蒙面人交過手,根據描述和在鳳凰山打暈溫行衣的應該是同一人。蒙面人自知不敵毫不留戀,沖他灑了一把藥粉就跑了。相儀的餘光看到他扛起一人,原本以為是同夥,現在想來應該就是失蹤的林栖。
“急不得,溫師兄,宮主,你們先回客棧歇息罷。我們已經禀報了汀州府,也馬上去查探了。”
溫行衣憂心忡忡,仍是點了頭。
鳳凰鎮上只有一家再來客棧,随行的弟子說道,“掌櫃的,再來一間上房。”
溫行衣頓住了,不安地問道,“怎麽了,房間不夠嗎?……不用上房,我帶了銀子。”
那弟子奇怪地回頭看了一眼他和他身後的相儀,“你們倆……分房睡?”
“當然了,你怎麽會這麽想?”溫行衣臉紅了,簡直無地自容。
“一間就夠了,不要鋪張浪費。”相儀一本正經地教育道。
那弟子一頭霧水地撓了撓腦袋,“……好。宮主說的是。”
溫行衣尴尬地上了樓,相儀一直跟在他身後,關上了門。
“玉闕宮各地的弟子也會介入此事,你不要太過自責。”
“多謝。”
“想必你心中已有答案了。”相儀解劍在桌邊坐下,“年初樓家的小少爺失蹤,然後是白鶴道館的一位弟子,二人至今生死未蔔。的确看上去與六年前十分相似。但是沈修言即便是沒死,也已毀了靈根,不可能再興風作浪。”
溫行衣心中咯噔了一聲,沒有接話。
“燒毀一本《淬魂訣》并沒什麽,不是沈修言也能是別人。然而若真是有人效仿當年沈修言之舉試圖修煉邪功,為何要對你下手?”
溫行衣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啊,我資質平平,實在不是捉去煉魂的好苗子,何況年紀也不小了。”
“而且他為了帶走你和孫盈,還用了引魂符。”
溫行衣點了點頭,憂心忡忡地嘆道,“引魂符如此陰毒,每次使用都極損陽壽,不知那人為何要用這個法子。你也覺得奇怪罷,哪有人一邊走捷徑一邊自斷雙腿的呢?”
“也許為術者修為平平,都不是你的對手。”
溫行衣笑了,相儀那日與蒙面人交過手,言下之意是那人雖不是他的對手,對付溫行衣這樣的醫師還是綽綽有餘的。
蒙面人帶走他還可以說是怕他跑了,為何要帶走孫盈?而且也用了引魂符。
相儀接着閉着眼吹了一句,“不過師兄的劍法進步很大,我那天都差點躲閃不急。”
“你不設防罷了。”
相儀盯着他多看了兩眼才說下去,“若是沈修言還勉強說得過去,若不是,林栖的修為尚且不如你,帶走他又有何益?”
溫行衣擡起頭對上他的眼,心裏不安了起來,不知道相儀到底知道多少。
相儀卻很體貼,沒有再說下去。
溫行衣眼眶有些酸澀,他實在不值得這個人一再縱容。
“兩位客官,水來了。”
“宮主先沐浴罷,我給莊主寫封信。”
相儀點點頭,大大方方地除去衣衫,踏進了木桶中。
溫行衣在桌上攤開紙,卻不是寫給岳寒通。他先寫一封信給岳明霁,畢竟六年前諸大門派攜手徹查失蹤案就是由他主持的。繼而又寫了一封信給師父顧微塵報平安。
六年來他除了定期回家以及去鳳凰山,幾乎不出停雲峰,然而每每有些風吹草動相儀都能準之又準地找到他,這次亦是。縱使玉闕宮耳目遍布天下,但沒了顧微塵暗中相助想來也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