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僞魔僧和他的小姑娘
回絕了李家少年的求娶之意，勿慈又帶着葉婉開始了走南闖北之路。一路上各地的民俗風情讓葉婉留戀不已，可沒有哪個地方是贊同女子及笄不成親的。
每到了一個地方，都有人因葉婉出色的容貌為她介紹親事，葉婉也都拒絕了。一聽到葉婉表明一生不嫁，媒人們都變了臉色，連帶着看勿慈的眼光都帶着些狐疑，好像勿慈是騙葉婉的色和尚。
“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來給葉婉說媒的王夫人攥着手帕恨鐵不成鋼地勸着葉婉。
另一個一起來說媒的趙夫人也跟着道：“這女人哪，沒有男人怎麽行。”
“是啊是啊，我看那縣太爺家的公子就不錯，相貌品行都是頂好的。”
“葉姑娘不考慮考慮？有才貌又地位不凡的男人可不常見。”
葉婉實在是不知道她們說的縣太爺家的公子是誰，只好忍着不耐等她們說完，再次表明她的态度把這兩位一心想讓她嫁給縣太爺家公子的打發走了。
剛走出葉婉家門，王夫人就啐了一口痰，向趙夫人說道：“我看這葉姑娘跟那和尚是有什麽不可說的關系，不然這好好的姑娘為什麽不嫁人。”
“我也覺得是這樣，”趙夫人附和道：“他們一男一女住一個屋檐下還不知晚上會幹什麽呢。”
王夫人聲音不再壓低，故意讓周圍的人能聽到，“說不準啊，這葉姑娘早就不幹淨了。”
說完，她的衣袖被趙夫人扯了扯，王夫人語氣不好地問：“你拽我幹嘛，她敢做這種事還怕別人說？”
趙夫人低着頭示意王夫人看前面，王夫人定睛一看，這不是她們剛剛說到的和尚嗎，雖然背後裏說別人壞話被抓到讓王夫人有些窘迫，但是她卻并不覺得有什麽錯，婦人家的談話這和尚也好意思偷聽？頂多下次她再說的時候小心點，別讓當事人抓個現行。
看那個和尚如玉般的面容并沒有太大波動，王夫人和趙夫人松了口氣，只當這個和尚沒聽到她們的話，轉身走了另一條道繼續她們剛剛的談論。
每次都被人說媒弄得葉婉也有些郁悶，她懷着一肚子氣在廚房裏做飯，自從她做飯之後就不用每日都吃素齋，給勿慈做一份素飯，再給自己做一份葷食。
勿慈回來的比往日要晚，葉婉等了這麽久被說媒弄的氣已經變成了對勿慈的擔心。
“怎麽回來的這麽晚？”葉婉擺上碗筷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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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了幾只老鼠，抱歉，讓你擔心了。”
聞到勿慈身上似有若無的一絲很淡的血腥味，葉婉心裏嘀咕，這是勿慈頭一次沾上血腥味，以前勿慈殺人都不用刀，直接用內力震碎對方的心脈。
“你沒受傷就好。”葉婉吃得滿嘴油光，含糊不清道。
第二日，葉婉出去買肉的時候就聽說王夫人和趙夫人的舌頭被人割了。
“葉姑娘你還不知道啊，聽說是昨晚被割的，血淋淋的舌頭就放在床頭，王老爺都被吓暈了。”
葉婉挑了一塊肉給店家稱，并驚訝地問：“誰跟她們有這麽大的仇？”
“嗨呀，你不知道，有仇的可多着呢，這兩位總是喜歡背後亂嚼舌根子，好多污蔑別人名聲的謠言都是從她們那傳播的。”店家麻利的稱好葉婉要的肉，遞給她，“十文錢。”
找出十文錢遞給店家，葉婉接過店家遞過來的肉，拎着肉往回走，想起她昨日才見過這兩位夫人，再想到昨晚勿慈回來的晚，還帶着一絲血腥味，葉婉就猜到了大概。
許是知道葉婉也聽說了外面的事，飯後勿慈主動說出了那兩個婦人亂嚼舌根子壞她名聲。
葉婉關注的重點卻在勿慈為她傷人，她輕快的接過勿慈遞給她的碗筷，心裏有着被重視的滿足，嘴上卻又勸誡道：“雖然她們很壞，但是拔掉舌頭也太血腥了，不如下毒，毒啞她們。”
本以為葉婉會勸他不要傷人，沒想到卻是勸他不要沾血。勿慈臉上帶上了笑意，點了點葉婉的腦袋。
——
及笄之後葉婉的發型也該變了，可是她手笨，怎麽都梳不好頭發。
“勿慈……”葉婉又喚來勿慈給她梳頭發，只要有難事，找勿慈準沒錯。
握着手裏的頭發，勿慈心神恍惚，直到葉婉又喚了他一聲，他才回過神。
“你在想什麽？”葉婉的聲音開始變細，嗓音柔婉。
“我在想……”勿慈猶豫了一下，“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成為那些人眼裏的色和尚了。”
葉婉驚訝，這是勿慈第一次這麽直白的說出來，她的心情很微妙，心髒卻跳得飛快，連帶着臉上開始浮起紅霞。
“不過你還太小了，現在誘惑不了我。”绾好了葉婉的頭發，勿慈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笑道。
“我不小了，我都已經及笄了，他們都想給我說媒了。”被勿慈拒絕了的葉婉護着頭頂，表達對他的不滿。
勿慈撫平僧袍上的褶皺，推門離去，“等你什麽時候成了大妖女再說吧。”
——
二十歲的葉婉已經算是老姑娘了，再也沒有人跟葉婉提親。旁人看葉婉二十歲了還沒出嫁一直跟着勿慈，自然就把他們看作一對，即使勿慈和葉婉都沒有向對方說出這個意思。
這天，勿慈回到家沒有聽到葉婉的聲音也沒有看到葉婉做好的飯，他心裏突然一慌，生怕葉婉出了什麽事。勿慈翻遍了各個房間，最終在廚房找到一個打碎的碗和牆上留下的一個刀痕。
看這刀痕，勿慈想到了前幾日遇見的一個屠戶，那屠戶是這附近有名的惡霸，看葉婉長得漂亮就向勿慈索要，勿慈教訓了對方，沒想到這屠戶竟然還不甘心，跑到他家裏将葉婉帶走！
勿慈冷冷一笑，他腳步生風，直接運起輕功就直奔那屠戶家去。這屠戶還請了好幾個人看家護院，但都不是勿慈的對手。勿慈救葉婉心切，對于這些攔着他的人，他一點都沒留情，待到這些人沒了聲息。勿慈才踏進院子，提氣運功，“嘭”的一聲震開了這院子裏所有屋子的門。
“勿慈！”
葉婉熟悉的聲音傳來，勿慈心念一動，就來到了葉婉所在的房間。看着房間裏的屠戶和被綁住的葉婉，他面色冰冷，沒給屠戶張口求饒的機會，一揮手，屠戶七竅流血倒在地上。
解開了葉婉身上的繩子，勿慈見葉婉沒什麽事，一直懸着的心才放下來。
獲救了的葉婉伸手抱住了勿慈，“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
“你不怕我沒來？”勿慈僵硬着身體，掩在僧袍裏的手微微顫了顫。
葉婉聲音裏滿是依賴，“可是你來了啊。”
——
自那次擁抱以後葉婉就好像得到了默許，時不時的就抱抱勿慈，連很久以前抓着勿慈的手指的習慣也一并找了回來，不過以前只是抓着手指，現在成了牽着勿慈的手。
被勿慈暖乎乎的大手握着，葉婉心裏就覺得很安全。
兩人走了一段路，都沒看到村莊，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他們只好去附近的破廟裏歇腳。
到了破廟，卻發現有幾個乞丐倚在佛像下，蓬頭垢面，補丁拼接出來的衣服勉強蔽體。
見這破廟已經被人占了，葉婉和勿慈打算離開去其他地方，卻被其中一個乞丐叫住了。
那乞丐打量了葉婉一眼說道：“天色已晚，你們二人不如暫時住在這裏？”
“不打擾了，貧僧和這位姑娘去找下一個廟就好。”勿慈雙手合十語氣平靜道。
其餘乞丐也紛紛勸道：“哪有和尚見廟卻不進來的，這附近已經沒有其他廟了，又不是容不下你們，快進來吧。”
最先開口的那個乞丐滿臉笑容把柴草鋪好，示意勿慈和葉婉過來休息。
見他們如此熱情，葉婉有些猶豫，但是天已經黑了，照這幾天陰雨綿綿的樣子，今晚若是再下雨他們可是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
葉婉只好跟着勿慈進來，坐在乞丐給他們安排的位置，乞丐點了一堆柴火，圍着火堆跟勿慈聊佛祖，聊人世。
“我可是一直很羨慕你們這些侍奉佛祖的和尚。”
一人開口，另幾人跟着附和道：“是啊，我們都很佩服出家人，所以肯定不能把你們從廟裏趕走啊。”
葉婉聽着他們的談話有些奇怪，明明她跟勿慈的親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可這幾個乞丐卻一點都不問，還把勿慈當做正常的出家人。但是她睡意漸漸湧上來，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哈欠。
一乞丐見此，湊過來問道：“這位姑娘可是想休息了？”
“畢竟是女子，不能與我們待在一起，快去把左邊那個屋子收拾好，讓這位姑娘好好休息。”
被迫去了左邊睡覺的葉婉走之前看了勿慈一眼，見勿慈微微點了點頭，她才放心的過去睡。
夢中，一股奇異的香味飄過來，葉婉聞了幾下，便沉沉的睡去。
等葉婉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倒了一地的乞丐，想起昨晚那股奇異的香味，葉婉心裏一驚。
“這是怎麽回事？”葉婉問道。
閉目打坐的勿慈聲音沉靜，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冷酷，他睜開眼睛，掃視過這齊齊倒在地上的乞丐們，看到他那雙紅眼的乞丐心裏俱是一顫。
“他們見到漂亮的女子便想盡辦法擄到手，壞了女子的清白之後再把人賣到煙花之地。”
沒想到這群乞丐用心如此險惡，葉婉憤怒地瞪着他們，離她近的她還狠狠的踢了一腳。
“那怎麽辦，難道那些被騙來的女子以後只能待在那裏面？”
“你想救她們？”勿慈問。
葉婉點點頭，“我想去看看，她們之中肯定有人想回家。”
從那些乞丐口中問出那些姑娘賣去的位置和名字，待勿慈将他們殺了之後，兩人就趕緊趕去了玲珑館。
那些乞丐一共賣了十幾個姑娘，幸好都賣給了玲珑館，也省了葉婉手忙腳亂。
玲珑館店面很小，但是館內的姑娘卻個個都好看。勿慈又去了另一撥乞丐那裏，得知玲珑館一共二十幾個姑娘，全都是被乞丐賣去的，除了先前那夥乞丐賣去的，還有另一撥乞丐也做這樣的事，而最開始就是玲珑館用錢支使乞丐做的，後來就成了習慣。
這種令人發指的事情讓葉婉氣紅了眼睛，她頭一次明白勿慈為什麽會叛出佛門，變成魔僧，這種傷天害理的人渣這世間如此之多，佛祖又能感化多少！
玲珑館不能存活！
跟葉婉第一次見到勿慈一樣，她選擇了用火燒掉玲珑館。
看着玲珑館在大火中化為灰燼，葉婉和她身後被賣進玲珑館的女子皆是一陣解脫的輕松。
拿着玲珑館裏的財物，一心想回家的姑娘們相互結伴，雇一輛馬車和小厮踏上了回家的路。而已經沒有家也無處可去的姑娘，葉婉給她們指了兩條路，找個小地方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或者不願吃苦的可以再去另一家青樓賣身，她們長相皆是不俗，也有才藝，倒是不怕有青樓不收。
但是這些姑娘們都選擇了前者，她們本是良家女子，誰也不願意再回去做那不願意的事。
時光匆匆又過了四十年，勿慈的須發皆白，對別人說話時開始自稱老衲。
而葉婉沒有習武，身體狀況比不上勿慈，雖然她比勿慈小十多歲，但卻是她先離世。
勿慈坐在葉婉床前，察覺到她已閉上雙眼沒了呼吸，他睜開雙眼，紅色的眼睛第二次面對葉婉，他看着臉上有了皺紋的葉婉，還能從上面看到最初那個女娃娃的痕跡，那個女娃娃的眼睛黑白分明，說要給他養老送終。
他紅色的眼眸裏無悲無喜，雙手合十，誦了一聲佛號，他低聲道：“施主以後可不要妄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