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朋友
前世,自從岑越跻身一線之後,還從沒有這麽被人無視過。況且,在圈子內,越是大牌的藝人,越是講究一個與人為善的道理。
岑越自己地位上升之後,也是這麽踐行的。當然,一是他本身就是個性格溫和的人,其次,誰也不知道,你今天看不起的小藝人,後來會不會一飛沖天。
娛樂圈從來不缺一夜爆紅的人,岑越不覺得其他人就比自己能力差什麽的,很多時候,大家缺的就是一個機會。
但是圈內有沒有作風張揚的藝人,肯定是有的,這種人在各行各業都不缺。
岑越推開房間的大門,一下子躺到床上。他看着室內天花板,心想,算自己倒黴,好巧不巧就碰到了一個。
不過,轉念一想,時鄞有必要記得自己嗎?
岑越安慰自己,人家是行內金字塔頂端的大腕,哪裏會記得一面之緣的底層小人物?
他搖搖頭,不再想時鄞,開始站起來去衛生間洗漱。
明早五點多就要起床去劇組拍照,如果睡眠不足,狀态不好,拍出來的照片也不好看。
因為是第一次去劇組,王曉峰早早就來岑越這兒報道。岑越進出劇組早就安之若素,但是王曉峰卻第一次有幸進入大導的片場,還沒去呢,人就開始緊張了。
“越哥,充電寶我放包裏了,你需要的時候,就找我要。”
“越哥,我覺得你穿藍色的毛衣好看,要不咱換藍色的吧?”
“越哥,化妝老師那兒用的底妝牌子,你過敏嗎?要不,我還是帶上平時用的吧。”
……
岑越被他念得頭大,趕緊打住,說:“別帶那麽多東西,到時候放那兒?我們今天去拍定妝照,到時候要換衣服的,帶一件保暖的羽絨服就行了。今天可能要拖到很晚才能走,多帶幾個暖寶寶貼吧。”
王曉峰手忙腳亂,聽了岑越一件一件吩咐,才不情不願地把包裏裝好的東西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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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用帶啊?越哥,你別忘了你身上還有幾個廣告通告,到時候臉出問題,不好交代。”
岑越堅定搖頭,“我心裏有數。”
有數才怪,就是嫌麻煩。王曉峰心裏腹诽,但是還聽話收拾了個小背包就和岑越一起出門了。
出門的時候,岑越腳步頓了頓,下意識看了一眼隔壁房間緊閉的大門。
岑越擡手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已經六點多了。從酒店到劇組,要有四十多分鐘車程,看昨晚劇務發過來的時間表,進組時間就在七點半。
時鄞是……還沒起來?
他們出來的時候,也沒見他的兩個助理進出。
察覺到岑越的遲疑,王曉峰也回頭看了一眼隔壁房間,好奇道:“越哥,看什麽呢?還不走?司機已經在樓下了。”
“哦,就來。”
岑越收回視線,跟上王曉峰的腳步。
到達劇組的時候,需要上妝的人都被安排在了化妝間那邊等待着。到達的藝人,需要先到劇務那邊簽字。
簽完字再被工作人員領着去找專門負責角色的服化道那邊。領衣服,換衣服,再去找化妝老師那兒做發型,戴假發片,化妝。
服化道永遠是片場最先忙起來的部門,為岑越上妝的化妝師是個很年輕的小姑娘,性格很活潑,岑越一做到她的面前,她就開始找岑越聊天打發時間了。
因為人多,岑越就被分在了靠近大門的位置,大冷天的,大門開開合合,冷風呼呼地吹進來。
岑越還好,他披着羽絨外套,就脖子和臉被吹着冷。
小姑娘就慘了,因為要上妝,手指被凍得通紅。
不過,能進文浩然劇組的,專業素養很高,一聲沒吭,臉上還帶着笑,樂呵呵地和岑越聊天。
“原來岑老師也是第一次跟文導合作,我也是被師傅帶進組的,壓力好大。”小姑娘道,“岑老師的五官生得真好,我只要多加深你的輪廓陰影就行了。不過,今天是拍定妝照,燈光老師交代了,演員們都要化濃妝。”
“叫我岑越就行了,千萬別叫我老師,聽着真不對勁。”岑越道。
“可以嗎?!”小姑娘很驚喜,她臉紅紅的說:“那我能跟着曉峰一起喊你越哥嗎?我怕我沒大沒小,我師傅聽到了,肯定要訓我。”
化妝組都是講究團隊工作,也是熟人關系網,你介紹我、我介紹你,就跟武術指導一樣,只信任熟人介紹的。
小姑娘以後想混化妝圈,師傅的評價堪比畢業評語。
“行啊,只要別叫我老師就行了,我哪是老師,早着呢。”岑越笑着道。
小姑娘被他笑得臉更紅了,她都不敢再看岑越的眼睛,岑越卻看她化妝的速度明顯降下來了,在描眉的時候,手指因為不穩,停頓了許多次。
還是太冷了。
岑越保持着身體不動,伸手招了招坐在旁邊的王曉峰。
“越哥,有什麽事?”王曉峰一直注意他的動向。
小姑娘以為岑越有事,就停了手,去理化妝箱,準備待會兒要用的化妝品。
岑越看了一眼小姑娘,低聲對王曉峰道:“去接一杯熱水過來。”
“越哥,你口渴了啊。我馬上去。”王曉峰麻溜的去了。
化妝間就有飲水機,王曉峰在一邊等水燒開才拿自己帶過來的水杯接了一杯過來。
岑越接過水杯,卻沒喝,而是又讓王曉峰拿了兩個暖寶寶貼過來。
小姑娘整理好化妝品,還沒擡頭,突然感覺身邊有人遞了東西過來。
“把暖寶寶貼貼在手臂上,手指就沒那麽冷了。還有熱水,暖暖手吧。”岑越道。
小姑娘一愣,有點不可置信。
岑越看小姑娘犯傻,把東西放到她的手邊,道:“手指凍壞了,可就不好跟你師傅交代了?”
小姑娘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岑越觀察到了自己的手指被凍到的細節,還有聽進去了師傅帶她過來,是有心要練練她的意思。
就因為如此,她才熱心地和人攀談,想和每個人都打好關系。
“謝謝,謝謝,越哥……”小姑娘低下頭,眼眶有些熱。
岑越一笑,舉手之勞罷了,正要說點什麽化解尴尬,突然原本還有些喧鬧的化妝間齊齊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擡起頭看向一個方向,岑越都算有些遲鈍的,一擡頭就看到大門已經被人用手撐開。
混合着戶外的凜冽空氣,兩個人影一起走進來。
先說話的是副導演曾文興,只見曾文興面帶和煦的笑容,說:“……待會兒拍完照,文導還有王制片想開個會,李大編劇也來了,一直跟我們說,說想見見你。”
“沒問題,說起來,李編忙得過來嗎?別又給我介紹他那些女弟子,我真是怕了他,他是想開個編劇班組個女子足球隊吧?”這話說自帶着一點嘲諷意味的人,非時鄞莫屬。
李編劇是圈內有名的金牌編劇,很多人請都請不到,不過,他這個愛好收徒的癖好,倒也是一樁有名的笑談。
雖然說時鄞說的都是大實話,但是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就欠欠的。
時鄞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色風衣,襯托着人肩寬腿長,他今天沒戴墨鏡,整張俊臉大喇喇露出來,岑越就看到身邊不少人看得目不轉睛,一臉癡迷。時鄞的聲音不高,也就迎面路過的時候聽到一兩句,岑越有過昨晚被無視的慘痛經歷,倒是心态坦然,坐在位子上,只看過一眼就重新低下頭。
娛樂圈是個很現實的圈子,時鄞今天入組時間比他們遲了一個多鐘頭,化妝間也不用提,特地留了一間獨立化妝間,導演沒時間,副導演親自過來領路。
他不知道,時鄞大步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視線的餘光瞥到他的方向,腳步立刻就停下來。
可以說,整個化妝間裏的藝人、化妝師、助理們都在關注着時鄞的一舉一動,時鄞的停步不止讓同行的曾文興腳步一頓,其他人跟着睜大眼睛。
時鄞卻不覺得自己的舉止有什麽不對,他沖曾文興擺擺手,返身走回去幾步,在岑越面前停了下來。
岑越正低頭把手機拿出來,翻開消息。
突然面前的光線暗了下來,一雙擦得纖塵不染的黑色皮鞋走到他的腳邊,岑越一怔,立刻擡起頭。
時鄞微笑着微微彎腰看着他。
時鄞早晨過來,沒化妝,大概晚上睡得很好,他眼神清明,笑容親和,看不出一點架子。
岑越:“……”不愧是年紀輕輕能拿到三金的影帝,這毫無痕跡的表演,簡直了。
時鄞可想不到岑越心裏,不旦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他,他一無所覺的笑着道:“兆鸾?”
岑越想點頭,但是時鄞實在是個行走的發光體,岑越注意到身邊所有人投放在時鄞的目光,齊齊落在他的身上。
那探照燈一樣的目光,叫岑越不能潦草應付。
他趕緊放下手機,從座位上站起來,作出後輩遇到前輩的緊張羞澀模樣,道:“是,時老師,我就是《争鋒》裏兆鸾的扮演者。”
不就是演戲,岑越想,他也不差。
時鄞挑起一條眉毛,有些意外,難道這個叫岑越的小子忘了他?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是他時鄞什麽時候這麽容易讓人忘記了?
時鄞是一點沒考慮到昨晚自己對人視若無睹,把人冷得不敢靠近。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岑越,岑越的神情更為緊張,甚至目光都求助到在一旁觀察兩人關系的曾文興身上。
曾文興是親自面試岑越的,對岑越印象深刻。
收到岑越的求救目光,趕緊笑着來救場。
“對對對,時鄞,他叫岑越,文導親自選的兆鸾扮演者,你還不認識吧?”曾文興一副為兩人介紹的熱絡模樣,道:“岑越,時老師你認識吧,不用我多介紹了吧?”
岑越趕緊臉上堆笑,對時鄞鞠躬道:“當然,能和時老師一起同臺,是我的榮幸。”
時鄞看着他沉吟不語,把一邊的曾文興看得十分郁悶。
搞什麽?人是時鄞自己跑來見的,見到了又玩沉默。
早知道時鄞的脾氣陰晴不定,曾文興這才領教到。
那麽多人看着呢?時鄞也不給年輕演員一點面子,看把人緊張的,臉都紅了。
時鄞直看到岑越發紅的耳尖,好像才注意到自己的态度問題,笑着道:“哦,文導跟我說過,岑越——”
他拖長了聲音,岑越兩個字在他的嘴裏就有了特別的意味。
“待會兒化完妝,到我的化妝間來吧,文導說,讓我和你多對對戲。”
他說到這兒,突然傾身靠近了一點,看着岑越瞪大的眼睛,低着聲音道:
“你不會真忘了我吧?我可還記得你,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