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權宜 所謂的,思春……
喻詩問睡前有看書的習慣,這是她強行培養起來的閱讀愛好。
以前她不見得有多熱衷于閱讀,後來确實就如謝珵矣所說,這一行,知識面是立足之本。
人是被抛到這個世界上來的。
很多時候,人也是被推着往前走的。
人作為一根會思想的蘆葦,妙就妙在,往往被習慣所淩駕。在弱者的字典裏,習慣和妥協是一個語境,在強者的字典裏,習慣和目的屬于辯證統一的關系。
在喻詩問的字典裏,沒有習慣,一切都是權宜。
比如她聽從父母的安排,大學讀了英語專業;比如她忽然逆反心起,進入了這一行;比如她看書,比如她拒絕謝珵矣……
客廳忽然一陣驚亂與嘈雜。
喻詩問趕緊扔了書跑出去,看見老喻抓着外套急匆匆地準備出門,梁園春也是臉色不大好的樣子,她說:“爸,這麽晚了你去哪?”
老喻穿着鞋,說:“你們待在家不要到處跑。”
梁園春說:“若若打電話給你爸,說碰上變态了,你爸現在要過去找她。”
“若若在哪啊?報警了沒有?”喻詩問聽完,一邊着急忙慌地跑回屋拿衣服,一邊說:“爸你等等,我也去。”
“你別去了,”老喻喊道:“這大晚上的,外邊兒又下了雨,你去幹什麽?”
梁園春說:“讓問問跟着一塊去,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
喻詩問披上外套,拿上手機跑了出來,急忙忙跟着老喻下樓。
兩人上了車,老喻報了個酒吧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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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詩問說:“若若今晚不是在劇院有演出麽?怎麽在酒吧裏?”
老喻被問得一愣,他接到電話之後就火急火燎地準備出門解救女兒,沒多餘的心思關心這些,更是沒有功夫問這問那。
他說:“去到了再說吧。”
半路上,老喻又去了兩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這下把他給吓壞了。
老喻是個标準的讀書人,一生致力于教育事業,安安分分的大學教授。
類似女孩遇上流氓這等社會惡□□件,都是從報紙的社會板塊讀來的新聞,現在這種事他不僅碰見了,而且還是發生在自己女兒身上,這一下就慌了。
喻詩問也是忐忑得手腳發涼,安慰了兩句,等車子抵達酒吧門口,兩人跑下車來,喻詩問看正好看見兩個民警押着一個男人,從邊上經過。
那男人還擡頭看了她一眼,陰恻恻兩只寒目,喻詩問被看得毛骨悚然。
老喻滿心滿眼找女兒,壓根沒注意到周圍的人和事,他一下車,目光炯炯,直指酒吧門口相擁的一男一女,女孩就是喻若若。
而那個男人,皮夾克牛仔褲,關鍵是這男的抱着他的女兒,那無疑就是流氓了。
于是救女心切的老喻石破天驚一聲吼,一個直拳沖上去,把男人揍得眼冒金星。
喻詩問:“……”
瞧瞧,這書生意氣,這揮斥方遒。
場面有些混亂,喻教授發威的場景,實屬罕見,喻若若轉過來看見她家老喻怒發沖冠的模樣,來不及阻止,自己先愣了一下。
估計老喻自己都意想不到,于是他被自己給激勵了,沖上去想要再來個左勾拳。
不過方才那一擊全憑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所以這回男人反應過來了,他又生得高大,老喻出拳太慢,他一手就握住了老喻的拳頭。
“臭老頭,幹什麽呢?”他黑着個臉,兇神惡煞的模樣。
“你個臭流氓,長得人模人樣,專門偷雞摸狗,我跟你拼了!!”老喻的拳頭還被人家拿捏在手裏,但氣勢很是嚣張,一嗓子振聾發聩。
關于這一點,喻詩問是完全繼承了喻教授的意志。
人嘛,倒是生得文弱,但氣性絕對堅韌,即便平時不外露,但PM內心的抗争精神還是很旺盛的。
喻詩問和喻若若一同跑上去拉住了老喻。
喻若若說:“爸,你誤會了,他不是流氓!”
先愣住的反而是那男人,他沒好氣地問:“這老頭你爸?”
喻若若不高興地提醒了一句:“盛旸,叫誰老頭呢?沒大沒小,這是我爸。”
喻詩問瞧這事态,心裏了然七八分,于是笑着說:“一場誤會。”
然後盛旸就因為這場誤會,留下了兩道鮮豔的鼻血。
老喻弄清事況,趕緊把人送往附近門診醫院。
喻詩問攙着老喻站在診療室門口,喻若若陪着盛旸在裏面處理傷口。
老喻一輩子講文明懂禮貌,坦蕩磊落,沒想到第一回 跟人動手,居然稀裏糊塗恩将仇報,把女兒的救命恩人給揍了,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喻詩問安慰道:“爸,沒事的,一會兒咱們跟人好好道歉。”
老喻點點頭,拍拍她的手背。
盛旸出來以後,老喻對人家好聲好氣。
既然是誤會,解開了就好,盛旸也不是計較的人,十分爽快地說:“沒事兒,老……老伯,我跟若若是朋友,咱們不打不相識。”
老喻說:“我留個手機號給你,你的傷後面如果有什麽情況,随時給我電話。”
盛旸笑道:“不用,我有若若的電話,有事我找她。”
喻若若忽然踹他一腳,他一聲“草”脫口而出。
喻若若挽着老喻的手,笑着說:“爸,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今晚對一世清白的喻教授來說,體驗太過豐富,他一時也沒反應過來,被兩個女兒扶着上了車,回家。
回到家以後,梁園春見喻若若沒事,趕緊問清事由。
喻若若吞吞吐吐把事情交代了。
她晚上演出結束之後去了盛旸的酒吧,沒想到被流氓頂上,她慌不擇路躲進了洗手間,趕緊給家裏打電話,然後再報警。
沒想到警察卻遲遲不來,那流氓在洗手間等了半個小時,然後假裝走人,等喻若若放松警惕出來以後,馬上又追上去。
喻若若吓壞了,往酒吧門口跑,幸好那會兒酒吧老板從外邊兒回來,就是盛旸。
盛旸一個鎖喉把流氓鎖在胳膊裏,警察一來,直接把人抓走。
喻若若吓得六神無主,盛旸這才抱住了她。
梁園春可不是那麽好糊弄,問道:“你大晚上跑酒吧去幹什麽?”
喻若若支支吾吾,想了半天才扯了個謊,說盛旸是她的粉絲,今晚盛旸請她去他的酒吧喝酒,她就去了,但盛旸半路上有事耽擱,這才來晚了,不過來得也算及時。
梁園春将信将疑,但是現在夜深了,也不再追根究底。
喻詩問又去洗了個澡才準備睡下,回屋時經過喻若若房門口,聽見她在裏面跟人講電話,她擡手輕敲了一下門,把喻若若吓得立馬噤聲。
喻若若悄悄把門打開,門口空無一人,一猜就知道是她姐故意吓她。
喻詩問白天忙活,晚上又一場驚吓,但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着,昏昏沉沉之際,腦子裏跟放電影一樣,各種畫面頻頻閃現。
陰沉沉的天,淅瀝瀝的雨,挺拔的身影,低語,溫笑,眉心的一吻。
昨夜一場夢,細碎,錯亂,影影幢幢,光怪陸離,沒有一個片段是連貫的。
這導致她第二天起來,面容困頓得很。
她坐在床上,看見桌上的牛皮紙袋,裏面裝的是一件西裝。
太魔幻了。
這該不會就是所謂的,思春……
喻詩問上班的時候連聲呵欠,熬到晚上下班,她拎着個牛皮紙袋走出公司。
今天一天沒見着謝珵矣,這西裝都不知道怎麽還。
所謂“權宜”,終不是經遠之計。
晚上喻詩問躺在床上都快睡了,手機忽然響了。
她看着來電顯示,不過猶豫片刻,就接了。
今晚謝珵矣應酬完,坐在車裏閉眼休息,半路他忽然讓司機改道,說去老太太那裏。
謝老太太跟謝家老大住一塊兒,就在那片小區,謝珵矣高一那年才搬進那間房子,後來他搬出來一個人住,那房子就等于給了老大。
不過他以前的房間還在,他時不時會回去住幾晚。
謝珵矣讓司機把車停在小區門口,自己下車往某個方向走。
這幾天雨勢纏綿,早到晚一陣一陣地下,地上處處積了水,他今晚喝得多,走路時沒注意,水濺濕了他西褲的褲腳。
他走到那顆老榕樹下,撥了個電話。
樹下有一張大理石桌,謝珵矣把西裝脫下來,就這麽鋪展在濕漉漉的桌面上,做了他的坐墊,他半倚着桌沿等人。
喻詩問下來時,看見他這副做所欲為的光景,趕緊把手裏的西裝遞給他。
他接過來穿上,隐隐約約聞到一股很細微的香氣。
喻詩問環顧了一下四周,沒看見他的車,問道:“你是怎麽過來的?”
他卻不好好說話,“長了一雙腿,怎麽都能過來。”
四下沉默,只有一席淡淡白光從旁邊的一扇紗窗隐隐透出來。
“很晚了,你早點回去吧。”
“好啊,晚安。”
他這麽幹脆,她倒不幹脆了,在他面前遲遲不走。
謝珵矣看着她,忽而一笑。
喻詩問總覺得自己被他看得明明白白,不由生了悶氣,安靜片刻之後,她說:“那你……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
謝珵矣卻先站起來,說:“明天我出差,一個星期左右。這幾天你找個時間去幫我買只兔子,你先養着,等我回來了再給我。”
“買兔子幹什麽?”喻詩問好奇。
“你買就是了。”
她點點頭,又問:“那要什麽樣的兔子?”
“什麽樣的都行。”
“價位呢?”
“你看着辦吧。”
謝珵矣拎起桌上的西裝,抖了抖,又說:“對了,記得每天把兔子的照片給我,好好幹,把兔子養好了給你加薪。”
喻詩問心想,講了這麽多次,到底什麽時候給我加?
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說道:“你要是對我主動一點,別說加薪了,人都是你的。”
喻詩問聽得耳根發癢,急吼吼地趕人。
“你慢走。”
“等我忙完再找你算賬。”
“……”
我又不欠你的,算什麽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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