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諸法 牽着其他男人的手

喻詩問端着茶出來時, 他把兔子一放,接過來就要喝,估計也是被伺候慣了, 不是自己倒的茶從來不知道會燙。

她趕緊提醒, “诶, 燙啊……”

還好這次提醒得及時。

謝珵矣拿開看了一眼, 果然熱氣袅袅, 幹脆擱回茶幾上, 忽然想起一事, 說:“最近季欽山有沒有事情找你?”

她點頭, 說:“雖然是小單子,不過他很大方。”

“論財大氣粗,季少爺當之無愧。”謝珵矣走到沙發坐下, “我看你那間小店幹脆擴一擴,注冊一個工作室, 多招點人手,這樣辦起事來既方便也正式一些。”

先前喻詩問還曾天馬行空, 接了單生意就開始暢想着上市,她想來覺得好笑。

“想什麽好事這麽開心?”他問。

她搖搖頭, 說:“我的這些小事你不用管了, 有什麽需要我再……嗯,咨詢你。”比如法務上的一些問題,或者什麽生意經之類。

謝珵矣不止一次跟她提起, 有任何需要随時找他,可是他的“需要”和她的“需要”不是一個性質,彼此心知肚明。

他給了太多,她不可以再貪。

兩人隔着一張茶幾, 不過丈遠。她站在他面前,像是玉立于枝頭最上端的一襲花影,半阖半綻,不即不離,最是引人采摘。

可偏偏有足夠的距離,只能折枝。

一旦折枝,非得傷筋動骨。

謝珵矣不跟她談“給不給”這樣的話題,他拔高了層次,說:“你告訴我,你做生意是為了賺錢,還是為了成為一個自立自強的創業者?”

喻詩問說:“這并不沖突,謀事在人,成不成都是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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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說:“有的時候,手段和目的是一個概念。”甚至在某種程度上,目的等于一切意義。

“你只是想讓我依附于你。”

“你也可以看作是在利用我。”他換了個概念。

她有些勉強地搖搖頭,沒了話。

什麽利用?說到底不也是看他給不給。

謝珵矣被她這一搖頭,搖得實在心軟,起身走了過去,帶着點妥協的意味,說:“那就依你的意思,你不喜歡那我就不過問,你想怎樣都行。”

“我也不是要怎樣……”喻詩問解釋道。

“那是要怎樣?”他語調輕而低柔,字與字之間滿是調情的意味,“要得再多,不如來要我……”

說着抵下頭要親她。

喻詩問笑着仍是搖頭,說你好肉麻。

他單手攬住她,笑着吻上去,唇舌相抵,難舍難分之際,謝珵矣的手機來了電話,他把人放開,拇指擦過唇角,走到一旁接聽。

喻詩問把茶幾上那杯茶端起來喝了一口,轉身就看見謝珵矣挂了電話一聲不響地上樓去了,不多一會兒下來時,已經換上了西裝,匆忙之下忘了領帶,襯衫開着兩顆紐扣,不似平日那麽肅正。

他一臉凝肅,過來只摸摸她的臉,簡略地說:“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我再讓顧伯送你回去。”

喻詩問見他着急忙慌,大概是突發了什麽狀況,異常要緊,于是點點頭說:“好。”

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交代道:“到我卧室去睡。”

話一落,擡腳走了。

謝珵矣到了醫院,直奔急診樓。

手術室門外的排椅上坐着一個女人,一頭齊整柔順的落肩短發,盡管表情木然黯淡,卻也掩不住素豔溫雅的氣質。

謝珵矣闊步朝她走去,喊道:“嫂子。”

黎落這才忽然驚醒過來,趕緊起了身,兩只眼睛都哭腫了,她的神情有些飄忽,估計是吓得不輕,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謝珵矣一路過來,冷靜過後反而顯得深沉,問:“怎麽回事?我哥呢?”

黎落這才找回一點主意的樣子,說家裏的保姆正帶着他打車過來,這會兒還沒到。

謝老太太睡前突發心髒病,把家裏幾個人吓得慌了神,黎落随着救護車過來,謝家老大被搬上出租車之後,也立馬給謝珵矣打了電話。

這老太太患有冠心病,是個舊疾了,平日裏謹遵醫囑,不理事務不敢操勞,保持心情平和順暢,一點不敢動怒。

眼見着近幾年的氣色比大媳婦都好,也發了福相,即便是這樣,家裏人也不敢稍微怠慢,沒成想細心照料之下卻突發舊疾,肯定不是無緣無故。

“晚上我和你哥有點矛盾,在房間裏吵了幾句……正巧被媽聽見了,她就……”黎落的話簡單又含蓄,似乎不願多言。

以老太太那般心境,僅僅是聽見小輩們吵了幾句無傷大雅的話,斷然不會波動情緒,她常言兒孫自有兒孫福,一般不會插手子女們的私事。

除非是聽見了什麽要緊的話,一時氣急了,怒火攻心。

“先坐。”謝珵矣不再追問。

問清楚了也于事無補,況且他眼下也沒有那份閑心,去盤問夫妻之間的私房矛盾,老太太的狀況才是當務之急。

沒一會兒,謝家老大坐在輪椅上,被保姆推着過來。

幽長空曠的廊道上,緩緩而來的謝珩白,薄唇抿成了刀片,溫潤的臉上像是凝了一層寒霜,原本就輪廓清瘦,如此一來更顯得沉肅陰郁。

夫妻兩個一人分別坐在一處,誰也沒搭理誰,就怎麽沉浸在複雜且沉重的氛圍裏。

一片肅靜裏,謝珵矣默立半晌,一點思緒不曾有,大家是慌亂之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是一貫冷靜,他必須在一片混沌裏撐開天地。

不知過去多久,手術室的門開了。

醫生看着圍上來的家屬,脫下口罩,告知手術還算順利,病人基本已經脫離危險,不過病患是高齡,年紀上來了,情況不容輕忽,還需要轉入重症病房觀察幾日。

前半句才讓人安下心來,後半句就讓人急劇忐忑。

老太太這一入重症病房,就觀察了一個星期不止。

黎落心裏有愧,索性請了假,原打算是一直待在醫院裏陪護,但重症病房外不能有家屬逗留,即便留在了那裏也于事無補,醫生建議不如回家休息好了再來。

短短幾日,黎落瘦了一圈。

謝珩白看着心裏不忍,主動找人說話,溫聲勸了幾句。黎落仍是不理不睬,即便是有愧那也是對着老太太,跟這個人沒有半點關系。

謝珵矣每天在總經辦忙完了事情就往醫院跑,要待上一陣。

他這幾日甚少開口,神情也是十分地肅正疏冷,公司上下各部門各單位陪着小心,項目上會議上的哪哪個環節,誰也不敢犯他的忌諱。

……

一個晚上,喻詩問早早回了家,吃完晚飯坐在沙發上看書,半天沒有看進去一個字,倒是旁邊嘈雜得很,電視聲,喻若若的嬉笑聲,父母時不時還摻和兩句。

恍惚間,她聽見“婚禮”兩個字,這才回過神來,問道:“什麽婚禮?”

喻教授率先笑開,“景川跟若若求婚了。”

喻若若難得露出幾分嬌羞,“已經上個月的事了。”

喻詩問笑笑地說:“你這個表情,大概是已經答應了?是這兩日的事?”

幾個人談的正是這個,梁園春在選黃道吉日,雖然不着急嫁女兒,但她左右無事,提前操着點心,事情才能辦得周全妥當。

喻若若說:“他比我着急,讓我找個時間去選婚紗。”

所以周末下午,喻詩問陪着喻若若去了婚紗店。段景川去外地調研,臨近傍晚才趕得回來,所以讓喻若若先去婚紗店,他晚些時候再過去。

昨晚喻教授問起陳山越的事,自從那晚他帶着喻詩問跟老陳父子倆吃了一頓飯,自家女兒這邊就無聲無息,似乎一點進度都沒有。

喻若若試婚紗的時候也問起了那位年輕的檢察官。

喻詩問坐在沙發上翻着雜志,輕輕淡淡地應道:“他是檢院的,每天要審查那麽多案子,哪有時間跟我兒女情長。”

“別裝了,我看分明是你自己對人家興趣泛泛。”

“也不止是我,陳先生也是……”

話沒說完,被一聲嬌脆的“姐姐”給打斷了。

喻詩問擡頭看向門口,一個小家夥飛奔而來,撲進她的懷裏。

喻若若看見以後,笑話道:“哎喲,叫得比我這個親妹妹還熱情,這是要千裏認親啊。”

喻詩問看見這小丫頭,忙又去望門口,看見的卻是陳山越。

是了,陳山越是他的表弟,也是小丫頭的表叔。

陳山越對于小家夥認識喻詩問,并且似乎還很熟稔這件事,感到頗為意外,他說:“剛才路過,她看見你在裏面就吵着要進來,原來這丫頭認識你?”

喻詩問解釋說,家裏是一個小區的,經常在樓底下碰見這孩子,一來二回就熟悉了。

不過她挺好奇,怎麽是陳山越在帶這孩子。

陳山越也坐了下來,“孩子家裏發生了點事,她奶奶生病入院了,家裏的大人忙得團團轉,孩子照顧不過來,我今天有空就帶她出來轉轉。”

“嚴重麽?”喻詩問也緊張起來。

他想了想才開口道:“不好說,我二表哥,就上次你見過的那位,每天忙完工作還得去醫院,最近沒見他怎麽休息。”

“那你大表哥呢?”這是喻若若問的,她坐了下來,挽住她姐的手臂。

陳山越默了片刻,隐晦地說:“他不大方便。”

“怎麽不方便?”喻若若大大咧咧地問。

喻詩問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示意她住嘴,再抱歉地對旁邊的人笑道:“不好意思,不用理她,老太太現在病情怎麽樣了?”

“在重症病房觀察了一個星期,醫生說情況良好,大概再過兩天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陳山越看見她的動作,嘴角不自覺地浮上一絲笑意。

婚紗試了半天,段景川也沒有趕到,喻若若興致缺缺,不想再繼續,索性提議去游樂園,反正帶這個小孩,去那種地方正合适。

她也有私心,想給姐姐和這位陳先生制造一點相處的機會。

喻詩問也是閑着,被半推半拉地帶着一起去了。

喻若若太過積極,特地跟陳山越要借了手機,給他們三個拍了照,小丫頭被陳山越抱在懷裏,喻若若一通暗示,開玩笑說真像一家三口。

喻詩問看出了她的良苦用心,反倒有點覺得對不起陳山越。

幸好途中段景川來了電話,把喻若若喊走了。

這才消停。

日薄西山之時,陳山越帶兩人去吃了飯,沒想到吃了一半就接到了檢院的電話,陳山越不慌不忙,先開車把一大一小送回去。

下了車以後,小丫頭左右各牽着一只手,一路蹦着回去。

還別說,真的像一家三口。

好巧不巧,這一幕讓剛從醫院回來的謝珵矣撞見了。

站在他的一旁的是黎落,她看見這樣一副平和靜好的畫面,頓時心生聯想,好奇大過驚訝,這表叔子平日裏不聲不響,什麽時候交了這麽一位女朋友?

四個人面面相觑。

小丫頭看見媽媽就跑了過去,黎落抱起孩子,站着跟人打了聲招呼就上樓了,眼下她瑣事纏身,分不開其餘的精力應付旁人旁事。

謝珵矣雙手插在兜裏,立在一旁不語。

陳山越看了喻詩問一眼,說:“院裏有事找我,我得走了。”

喻詩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客氣了一句:“那你路上小心。”

陳山越點點頭,又沖着他表哥微微一颔首,他已經遲到了一點時間,目前也無心再考慮其他,撇下喻詩問,匆匆忙忙地轉身就走。

算了一算,又是一個星期沒見,以這樣的計量單位來過日子,只怕轉眼之間,一年又要到頭了,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半。

謝珵矣朝她靠近,站住了腳說:“我最近……”

“我知道,陳先生告訴我了。”喻詩問在他的注視之下,稍微一頓,又說:“你還好麽?對了,老太太還好麽?”

謝珵矣眼眸深邃,幾點輕描淡寫的浮光,仿佛是眼前人的落影。

“你怎麽了?”她問。

謝珵矣說:“我忙起來總是顧不上你,有沒有生氣?”

她忽然僵住,既不搖頭也不點頭,疑似在猶豫,半晌過去也沒有個所以然,幹脆不做回應。

他笑起來,單手把人摟到了身前,低聲細語地說道:“一定是生氣了,要不然怎麽會牽着其他男人的手,還被我看見。”

喻詩問擡起頭來提醒道:“中間還有個小孩子。”

三四歲的小丫頭,牙都沒長齊。

他忽略不計,繼續說:“但是要記住,下不為例。”

喻詩問半垂着眼睫,認真思索了一番以後,說:“陳先生人不錯的,雖然看起來有點正經,其實特別溫柔,對小孩子特別有耐心,我就喜歡……”

她擡眼對上他沉沉的目光,一下子就噤聲。

謝珵矣把人吻得七葷八素,帶着幾分安撫,溫柔得像是在蹂|躏兩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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