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其實,我并不讨厭他

在宿禦玦他們焦急尋找的時候,中心人物白谧凡并沒有意識到外面已經亂翻了天。他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小酒館裏,慢騰騰地喝着酒。為了不讓酒館的小二看出自己的身份,白谧凡特地戴上了面皮。

喝完一小瓶酒,白谧凡将酒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和十幾個空酒瓶碼在一起。“小二……”白谧凡醉醺醺地說:“再來一壺酒……”

店家很快就又溫好了一壺酒,擺在白谧凡的面前。白谧凡伸手就要拿過酒瓶,可手在半空中被人抓住了。

朗素抓住他的手腕,靜靜說道:“你別喝了。”

白谧凡撓了撓頭發,瞪着霧氣迷蒙的眼睛,“你怎麽認出我了?”

朗素淺笑道:“又不是換了一張臉,整個人就變了。有些小動作,是改不掉的。”

白谧凡默默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還沒端到嘴邊就被朗素推灑了。

“幹嘛?”白谧凡委屈地看他一眼,“二十兩一壺,我都喝了好幾壺了,貴着呢。”

朗素心想,你還知道自己喝多了?他無奈道:“喝酒傷身。”

“我這是在療傷呢。”白谧凡厚臉皮地辯解道。他趴在桌子上,下巴抵在手臂上,另一只手無聊地戳着桌上的酒漬。“唔……”他打了個酒嗝,懶洋洋地說道:“外面應該很熱鬧吧……嗝,宿禦玦……估計也喝趴下了。”

朗素說道:“聽說他剛剛把酒水潑到一個掌門的臉上了。”

白谧凡吃吃地笑着,“像他會做的事。”

朗素皺着眉,說道:“合着聽你的意思,倒沒覺得有半分反感?這是武林盟主該幹的事情嗎?”

“宿禦玦啊……別看他整天不說話,穩重的不行……嗝,其實性子直得要命……”白谧凡無意識地晃晃腦袋,“他讨厭的事情一點也不遮着,而他喜歡的……也能得到他全心全意的對待……因為沒有那些彎彎繞繞,所以凡是跟他交好的,都會覺得很安心。”

白谧凡軟軟地指了指自己,“在你眼中,覺得我怎麽樣啊?”

朗素無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你自然比他穩重得多,人緣也比他好。”

“是嗎……呵呵呵……我其實不這樣……”白谧凡的眼神有些茫然,“我喜歡玩,喜歡鬧,喜歡沒形象地大笑……有時候,呵呵,我還會跳舞呢,你見過沒有?”白谧凡吧唧吧唧嘴,“衣兒她們看過一次,都說自己眼瞎了。”

朗素:“……暫時不能想象。”

“小的時候,好吃的菜端上來了,自己必須要最後一個吃……要是和小夥伴們鬧起來了,我一定要先道歉……做什麽事情都要矜持,不能表現出很明顯的喜怒……”

白谧凡小聲嘀咕道:“其實高雅,溫和什麽的……最讨厭。所以……我可羨慕宿禦玦了。”

朗素看着白谧凡蔫蔫地軟在桌子上,面前數十個酒瓶子都能把他埋起來了。他的臉紅通通的,眼神散的沒有焦距,手指機械地一下一下戳着桌上的酒水玩。早上精心整理的發型早已散亂,衣服也皺皺巴巴的,袖子上還沾着髒污。

朗素心裏一動,在嘴邊咀嚼許久的話終于脫口而出。“你……跟我走吧。”

白谧凡歪過腦袋,吃力地消化着朗素的話。“去哪……我現在不想回家……”

“不回你家,我帶你回我家。”朗素認真地看着他,“你已經被宿禦玦壓迫了二十年,難道還要繼續被人騎在頭下一輩子?宿禦玦如今是盟主了,以後哪裏還會有你的好日子過?我的家在北方,離宿雨門很遠,而且地方很大,你完全可以自由地生活。”

白谧凡直起身子,眼神漸漸變得清明。“謝謝。”他沙啞道:“可我不想去。”

朗素急道:“為什麽?”

白谧凡的視線呆滞地鎖在桌角上,“可能你們看來,我與宿禦玦勢同水火,老死不相往來。可我……其實并不讨厭他。”

朗素睜大了眼睛。

“為了追趕他,我的确是屢敗屢戰。可因為有了他,我在不知不覺中……也已經走了很遠了。”白谧凡垂下眼簾,“……他是我的方向。”

朗素心裏湧過一股酸意,他皺眉道:“他哪裏值得你這麽努力?”

白谧凡有點困了,他又懶懶地趴回桌子上,“唔……我花了一年才掌握的功夫……他才用了四個月……此等武學奇才,恐怕百年難遇……”白谧凡慵懶地勾起一抹笑容,“你知道嗎,我有一次去宿雨門,居然看到他用內功炒菜……哈哈哈……能夠把功力用到不相幹的領域上,或許才算是真正的學以致用吧。”

白谧凡閉上了眼睛,“他是個值得追随的武林盟主,除他以外……天下再沒有第二人……我……雖然努力,可也恐怕是趕不上了……不過也罷,這世上……總有些事是做不到的。”

朗素酸溜溜地說道:“你說得豁達,既然想開了,為什麽要在這裏幹喝酒?”

“誰說我幹喝了,不是跟你說話呢麽。”白谧凡閉着眼睛兇他一句,可因為喝醉了,原本兇巴巴的一句話被他說得軟綿綿的。在酒精的作用下,白谧凡漸漸陷入了睡夢之中,他呢喃道:“道理是想通了……可感情上不還沒法接受麽……以後……一輩子都要在他的手底下做事了……還不許我今天……喝點酒了……?”

朗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看着白谧凡漸漸睡去,發出輕微的鼾聲。半晌,朗素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朗素俯下身,從身後輕輕環住白谧凡,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醒醒,回家再睡吧。”

白谧凡哼哼了兩聲,沒有動彈。

朗素離白谧凡很近。此時白谧凡喝得一灘爛泥,全身上下的肌肉都放松了。朗素在抱着他的時候,感覺他的身體軟軟的,又熱烘烘的。白谧凡的頭埋在雙臂間,只露出了白皙的脖頸。在酒精的醉染下,他的脖子微微透着粉色,皮膚下快速流動的血液彰顯出頑強的生命力。朗素的眼神暗了幾分,他微微低下頭,垂落的發絲擦過白谧凡的臉頰。

突然,冰冷的聲音響起。“你在幹什麽。”

宿禦玦站在酒館門口,親眼看見朗素親密地攬過白谧凡,朗素微微偏着頭,離他的嘴唇越來越近。

朗素擡起頭,對着宿禦玦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盟主真是一心為民,當任的第一天就親自巡城了。”

宿禦玦鐵青着臉。“把你的手拿開。”

朗素笑了起來,“我不拿,你能把我怎麽樣啊?”

宿禦玦周身的冷意突然大盛,他看着朗素的眼神,就像要把他活剝了似的。

朗素笑着求救,“快來啊,武林盟主要殺人啦!”

宿禦玦強忍住洶湧而上的殺意,冷冷道:“我再說一遍,把手拿開。”

“我不拿開。”朗素惡意地挑撥着宿禦玦的底線,“我不光不放開他,還要離他更近一點。”

下一秒,朗素猛地低下頭,嘴唇貼在白谧凡白皙的脖頸上吸吮,用牙齒輕輕咬着細嫩的皮膚。

毫無意識的白谧凡輕聲哼哼着,伸出一只手在空中無力地揮着。“唔……疼……”

幾乎同時,朗素感到一股殺氣撲面而來,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宿禦玦在朗素低下頭的那一瞬間便快步沖了上去,但又怕傷着白谧凡,只能在最快的時間內伸出手,欲擒住朗素的脖子。

不料,在宿禦玦的攻擊抵達的前一瞬,朗素像是瞬移了一般立刻後移了幾步,拉開了安全距離。朗素眼裏充滿笑意,他慵懶道:“好兇啊。”

宿禦玦微微側過身子,有意識地把白谧凡護在身後,警惕地看着朗素。這副樣子,就像一只死死護住窩裏財寶的忠犬。

朗素不禁被逗樂了,他笑道:“別這樣看我啊,很可怕的。”感受到來自宿禦玦的壓迫感越來越強,朗素緩緩把腳步往後挪了些,突然喊道:“哎,小凡要滑下桌去了,你接着點啊!”

宿禦玦下意識地看向白谧凡,只見他好好地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嘟囔着什麽夢話。

朗素趁機躍起,以桌椅為落腳點,輕盈地從窗子翻了出去。

宿禦玦幾欲跟上去,可突然聽到白谧凡又嘀咕了幾句不明所以的話。他的聲音很小,卻立刻讓宿禦玦止住了腳步。

白谧凡已經沉沉地睡去,脖子上的紅點尤為刺眼。宿禦玦冷着臉,壓下心中的邪火,小心翼翼地把白谧凡背了起來。

宿禦玦剛出門,就看到衣兒和裙兒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少爺!”衣兒看到白谧凡的那一剎那,眼淚差點就掉下來了。

白谧凡安安靜靜地伏在宿禦玦的背上,仍沒有醒過來。

宿禦玦周圍的戾氣淡了些,他思忖片刻,沉聲道:“讓他去我那吧。”

“那怎麽行!”裙兒着急得很,“夫人現在還沒有睡,就等着少爺的消息呢,要是少爺沒有回家,那還得了?”

“他喝成這樣,白夫人怕是會更難過。”

“可是——”裙兒還想繼續争論,衣兒突然伸手擋住了她接下來的話。

“就聽宿盟主的吧。”衣兒不鹹不淡地說道:“如今這個形勢,少爺住進宿雨門,也會讓世人以為宿雨門與白潇山莊關系緊密,想必夫人會同意的。”

裙兒氣得跺腳,“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考慮這些事情?”

衣兒投去淩厲的一眼,“你打得過宿盟主嗎?打不過就閉嘴。”裙兒不甘心地閉嘴了。

宿禦玦無奈道:“我會照顧好他的。等他醒轉了,我會送他回家。”

衣兒點點頭,她硬拉住裙兒,看着宿禦玦背着白谧凡漸漸隐于夜色之中。

“宿盟主。”在清冷的空氣之中,衣兒突然開口了。

宿禦玦停下腳步,回過頭去。衣兒和裙兒穿着單薄的衣服,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雖然少爺自小就被嚴格要求,也沒有經歷過無憂無慮的童年。但在我們心中,一直希望少爺能夠被好好地保護着,不必接觸世間各種肮髒之事,單純地活下去。”衣兒微微低下頭,“可惜,白潇山莊保護不了他。”

宿禦玦看着眼前黑夜中看似柔弱,實則堅強的女子,心裏不禁有幾分動容。“我明白你的意思。”

衣兒點點頭,随後沒有再說一句話,直到宿禦玦和白谧凡消失在視線中。

裙兒納悶地看向衣兒,“你剛才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什麽意思啊?”

衣兒的視線仍固執地望着遠方,似乎仍能看見白谧凡的身影。片刻後,她緩緩問道:“如果以後,少爺沒有子嗣,老爺和夫人能夠接受嗎?”

裙兒一愣,“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衣兒垂下眼,隐去眼中的情緒,她淡淡道:“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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