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最笨拙無力的方法

利刃刺入布料的聲音尖銳得讓人心髒抽搐,錦瑜甚至不敢去看他,即便他殘暴嗜血,只要和溫楚泠長着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她就無法狠心傷害他。

那一針,仿佛紮在她的心上,有什麽東西突然炸開。

男人溫熱的唇離了她的脖頸,眼底滌蕩着更暗更炙的火光。

錦瑜害怕地閉上眼,相似面容的男人,她無法下手,只是一寸,她就停手了。

男人揚起頭,郁秀絕美的臉越發猙獰可怖,青色的血管跳躍着,似怒似疑。

他這一生,恐怕還沒有女人敢對他下手。

他的面容俊美猶如天人,一眼便是沉淪,如蠶繭捆縛自己,煉成萬年的殇。

錦瑜默默阖上眼,本以為這一針壓根刺傷不了他,等待着她的只有死亡。

雖是絕望,卻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決然。

男人眸光暴戾,似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她的不忍。

大掌一揮,毫不留情打掉她手中的簪子。

當那冰涼的大掌如沒有溫度的毒蛇般蹿上她的脖頸,錦瑜的心狠狠顫動,她也怕死亡逼近的感覺。

“也好,就當還前生欠你的情吧!”

她以為自己的脖子會被“咔嚓”一聲擰斷,可是沒有,男人堅實的身體轟然倒在她的身上,如巨山般将她壓倒。

錦瑜慌亂地睜開眼,男人面容如雪,昏迷的模樣如嬰孩般純真,和之前暴戾殘酷得要殺死她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錦瑜竟生出一聲冷汗,重生的她倒是更瘋狂,肆無忌憚。

她本不該進來,應該離得遠遠的。

可是要殺了她的男人偏偏要和她深愛之人一模一樣,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狠心不去管他。

她伸出手去撫他的面容,他如刷子般纖長濃密的睫毛。

鬼使神差般,她哆嗦的唇竟然印在了他的眼睫上。

随後,她觸電般彈開,艱難別過臉,“不,我不能,這樣太自私了。”她怎麽可以将一個相似的男人當成替身,是太想念他了嗎?

猶豫痛苦的眉眼逐漸如堅冰般冷漠起來,她将昏迷的男人扶起,朝一旁擱了床榻的內室走去。

內室雖然簡單,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桌椅凳床,連着的小廚房,鍋碗瓢盆一應俱全。

将他扶上榻,看着男人臉色慘白,冷汗直冒的模樣,不知為何,她的心又揪痛起來,無法放任他不管,錦瑜略一思索,迅速找了一件幹爽的衣服,此刻也顧不得男女之別了。

錦瑜前世學醫,對這方面也更看的開。

她利索地扯開他的襟帶,将他濕漉漉的衣服褪下,換上單衣。

可是她的手一觸到他的手臂,熱得簡直能燙死人,她一探他的額頭,才發現他竟然發燒了。

難怪他會不殺她,而猝然昏迷。

錦瑜有些哭笑不得,竟是他發病救了她一命,可是他發燒,意味着她不得不留下來照顧他。

這裏沒有退燒藥,只能物理降溫了。

錦瑜想起外面的熱潭,倒好,不用她燒水了。

她随意拿起一塊毛巾和木盆,朝外走去。

乘了水回來,她顧不得自己滿身髒污,疼痛的傷口,還有全身濕透的冰冷,擰幹毛巾就給他擦拭起來。

脖子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似乎結了痂,錦瑜有些認為男人是嗜血狂魔,所以她還是盡量将身子遠離他,以免血腥氣刺激得他獸性大發,又醒了過來,她不認為她還有那樣好的命逃過他的魔掌。

她擦拭過他的臉,正要清洗他手腕處被鎖鏈磨出的傷口,原本如死屍般昏迷不醒的男人的手掌卻突然收緊,緊緊攥住她的手不肯放。

錦瑜吓了一跳,還以為他醒過來了。

當男人胡言亂語,口中不斷呓語着“心兒,不要離開我,心兒……”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燒糊塗了,在說胡話。

可是心聽到那個陌生的女人名字,竟微微刺痛起來。

這個和溫楚泠有着同一張臉的男人心裏住着誰?

“心兒,不要走。”男人斷斷續續喊着,錦瑜卻能從他抽搐的身體還有語氣中感知到他壓抑的痛苦。

這樣的痛苦蝕骨撕心,并不是來自他的高燒。

“到底是什麽病?”錦瑜想到了他驚駭的模樣,恨不得要吸幹她的血的癡狂,立刻就撫上他的脈搏。

脈象極亂,仿若千軍萬馬在奔騰,壓根抓不住主心。

這不是一個平常人該有的脈象,可惜這種陰毒的上古奇毒,她一個現代人,實在不懂如何解。

男人不僅開始胡言亂語,連身體都顫動不止,他的手突然松開她的手,在空中疾抓着。

錦瑜不知道他想要什麽,或許他并不是想要什麽,他只是想緩解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痛得蜷縮,甚至打滾,鼻翼哼出嘶鳴,聲嘶力竭,絕望得令人想哭。

錦瑜看着他痛苦,心也開始絞痛,即便他不是他,可是擁有同一張面容的陌生人,她也舍不得看他如此痛苦。

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接連滾下,她不顧一切,偏執地抱住他亂抓的手,全身都撲在他的身上,想要緩解他的痛苦,嘴裏嘶喊道:“我要怎樣才能緩解你的痛苦,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心兒,我好痛,好痛。”即便他心裏住着其他女人,喊的是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即便她被當成替身,她還是溫柔地問,“哪裏痛,告訴我哪裏痛。”

“哪裏都痛,好痛。”他嘶啞如受傷的野獸般的聲音讓她的心仿佛被利刃淩遲着,一刀又一刀,流血不止。

“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錦瑜挫敗不已,她什麽也不能做,只能用最笨拙無力的方法,給他呵氣,她的唇吞吐出如蘭般清幽的氣息,輕輕吹拂着他手腕上的傷痕。

仿佛靈丹妙藥般撫平了一切痛楚,男人郁秀的眉不再皺得高高的,他抽搐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

雖然他斷斷續續的低呓聲依舊帶着痛苦,卻并沒有最初那麽強烈了。

男人做了一個夢,夢中光芒如縷如絲,白光一片閃爍的世界,什麽都璀璨耀眼起來,梨樹下,光芒穿梭葉縫洩露在光潔的理石上,一身白衣,聖潔如天使般的女人嘴角淺淺梨渦,如皎泉映月,她如雲鬓般的發上一朵鳳凰簪展翅飛翔。

“歡兒以後想要娶什麽樣的王妃?”女子溫柔的聲音幽遠妙絕,仿若來自天際。

“歡兒不要娶別人,歡兒長大了娶母妃。”稚嫩的童音那麽清脆,什麽風浪也不曾經歷過的。

“那怎麽可以,母妃已經有父皇了。”

“那歡兒娶和母妃一樣的女子。”

“好,母妃一定會幫歡兒娶這世間最好的女子。”

交織笑聲回蕩着,延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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