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長夜未歇
錦瑜不停地呵着氣,希望減輕他的痛苦,直到他慘白失血的唇不再哆嗦,抖動的身體也漸漸平靜下來,她才癱軟地坐在一旁。
嘴已經僵直麻木了,她覺得自己折騰得已經沒有一絲力氣了。
可是男人停止抽搐,他依舊高燒不止,被痛楚折磨,他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渾身濕漉漉的,頭發也全部被汗濕,錦瑜雖然精疲力盡,還是得硬撐着,幫他重新換了一套衣服。
來來回回好幾趟,勉強将他身上的血漬清洗掉,可是沒有傷藥,他的傷口長時間在水裏浸泡,很容易發炎,她可不想辛苦救上來的人,又這樣燒死了,就算燒成白癡也不劃算。
她想着,将他關押在這裏的主人應該不可能不放置傷藥,不然還不如一劍殺了他,何苦折磨?
四處搜索下,隔間果然是個小型煉藥坊。
錦瑜自然是毫不手軟,撿了最好的傷藥,又拿了紗布。
回來時,男人依舊冷汗不止,蒼白的唇邊卻噙着一抹淺笑,眉眼柔和,仿佛正做着什麽好夢。
錦瑜替他上了藥,傷口處也仔細用紗布包裹了,才草草替自己洗了,也随意上了點藥,不然她真的沒有辦法支撐下去。
恐來人,她自然不可能留在這裏。
錦瑜不停地替他擦拭流出的冷汗,後半夜,他的高燒終于退去。
她累得氣喘籲籲,感覺提不起半點精神。
替他蓋上被子,聽着他均勻的呼吸,錦瑜提步走出去,一股如釋重負的感覺讓她的腳步都輕盈起來。
長夜未歇,室內燈火搖曳,魅惑了誰的眼,又是迷亂了誰的心。
錦瑜辛苦救男人一場,自然不可能無功而返,這裏的東西反正都是嘉王府的,想到盛世歡殘暴狠決,竟然如此關押一個男人,她更是怒不可遏,因着男人和溫楚泠長得一模一樣,所以她的憎恨更是飙升到一個極點。
她将隔壁上好的傷藥撿了幾樣,出來時,她才發現隔壁相連着後院,後院竟然種滿了蔬菜,她惡作劇心起,更是順手牽羊,偷了好些菜回去。
将一切痕跡都僞裝起來,錦瑜确認不會懷疑到她的身上,才放心離去。
……
春光明媚,光芒如絲如縷,縧縧發亮。
“離淵,這都快天亮了,我們是不是該進去了?我實在不放心王爺。”管家焦灼地守在外面。
“你聽,下面寂靜無聲,王爺應該是沒事了。”
“那我們快點進去。”
男人睜開眼,昏惑炫目中,只覺得人影綽綽,床邊圍了一圈人。
他伸手撫了撫眉心,眼睛恢複清明後,如往常一般的陰鸷冷峻。
“怎麽回事?粗嘎低沉的嗓音透出他的憔悴虛弱。
“王爺,您這是?”離淵心細,一眼就看出男人的不同尋常。
每次,王爺發病,要命的痛楚過後,只會陷入深深的昏迷,怎麽可能自己包紮傷口。
而且紮的蝴蝶結分明是女人的手法,可是王府上下,除了幾個心腹沒有人知道這個地宮,就是知道,恐怕也不敢靠近陷入癫狂如吃人的野獸一般的盛世歡,就算有這個膽量,恐怕也不可能活着離開。
盛世歡要屬下将他用鎖鏈捆起來,就是不想傷及無辜,引起恐慌,離淵想不到是誰闖了進來,雲水心昨夜并未出宮啊!
離淵一提醒,盛世歡也注意到了,有人給他處理了傷口,還換了衣服,無疑是女人的手法。
一抹暴戾在他的眼中劃過,狂烈的殺伐簌過,離淵只感覺他仿佛被無形的刀削過。
“你怎麽敢讓心兒來?你想死嗎?”
盛世歡第一反應就是離淵将雲水心帶過來了。
他那副鬼樣子,他怎麽可以讓她看見?他最怕的是自己意識不清而誤傷她。
離淵當即就跪下,沉沉道:“卑職怎麽敢違背王爺的命令?小姐還在宮中好好的,并不曾出宮。”
盛世歡更是怒不可遏,暴喝道:“那是誰闖了進來?”
這裏深藏不露,誰發現了這裏的秘密?
離淵面有愧色,“屬下失職,讓賊人誤闖,請王爺責罰。”
空氣中彌漫着令人窒息的凝重和緊澀,這樣的稀薄,仿佛空氣都被壓榨光,連吞咽唾沫都疼痛。
管家一咬牙,猛一掀袍,也重重跪下,“王爺,離淵雖然失職,但念在……”
此刻他竟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麽,王爺的脾性他不是不了解,狠決冷戾,沒有下不去的手,自從骠騎大将軍一家被抄,皇後賜死,他的心就跟鐵石一般堅硬。
忍辱負重,籌謀多年,現在卻被不知任何底細的人闖入,要是将嘉王府有密道的事宣揚出去,後果只怕不堪設想,籌謀的一切都會功虧一篑,罪責太大,誰也擔當不成,若王爺真要懲罰,誰求情都顯得言語蒼白寡淡。
盛世歡就那樣冷冷盯着地上跪着的兩人,眼睛裏仿佛住着毒蛇,“嘶嘶”吞吐着毒液,冷漠的窒息中,他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殺了這掉以輕心的二人。
忽然他收回目光,壓迫感随即如潮水般退去,他的目光緊攫在手腕上的蝴蝶結上,管家的目光緊随,也落在了這格格不入的蝴蝶結上。
管家摸不準盛世歡在想些什麽,斟酌開口道:“王爺,這闖入之人似乎并無惡意,能救王爺,還為王爺包紮傷口顯然不是什麽細作。”
盛世歡擰起眉,很快想到了關鍵之處,“這是府裏人所為。”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盛世歡的心思顯然更缜密一些。
“也不盡然,或許闖入之人故意為之就是想混淆視聽,讓我們懷疑是府內人所為,她就可以躲過追查了。”
盛世歡略一沉吟,眉目深寒,“請個大夫來,離淵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這次再有閃失,你這貼身侍衛也不用當了!”
“謝王爺。”離淵重重叩謝,他明白,王爺這樣說是原諒他了。
雖然現在的王爺被仇恨占據,可是他的善良終究沒有泯滅,對待身邊人,他還是很寬容。
離淵出去請了大夫,那大夫老态龍鐘,一雙利眼卻精光铄铄,看起來很有精神。
離淵為了避人耳目,帶着大夫七彎八拐,最後從一條密道進入嘉王府,直通地宮。
“大夫,為了安全謹慎,我必須将您的眼睛蒙起來,希望你不要介意。”
“公子說哪裏話,老夫都懂的。”大夫撚着胡須,一副了然的模樣。
之前離淵帶着他七拐八彎,專有偏僻小路,無人注意,他就看出一些門道了。
他要去看的病人恐怕不是尋常之人,這種時候,他就保持緘默,別人說什麽,他照吩咐執行就好了。
不過暫時當瞎子,總比事後殺人滅口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