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夏令營

Mask,

原來你姐姐讀的是心理學,我覺得心理學挺有意思的,A大也有那個專業。

不過我應該不會選那個專業。其實我也不知道選哪個專業,只要能進得了總院,估計哪個專業也都無所謂。

不想了,磕題磕題。 ——Weny

第三次見面,不知不覺已經是在兩周後。

S市國際機場,人流穿行不息。

程城昨天剛下飛機,就在機場附近的酒店住了一夜,今天一早又回到機場候機廳。

上午九點,夏令營的大部隊到達集合點。

程城坐在離人群不遠的地方,一直看着他們,卻沒在幾十人的隊伍裏找到他想見的那個人。

微信群是早就拉起來的,并沒有臨時缺席的,程誠正猶疑間,遠遠一個穿着淺青色運動套裝的身影闖入他的視野範圍。

宋惟寧左手抱着佑安,右手拉着行李箱,肩上還背着個背包,垂下來比他的腰還寬一截。

程城眉頭微蹙,手在膝蓋上撐了一下,還沒站起來,宋惟寧似是有所察覺,目光朝這邊掠過來。

兩人均是一愣,隔着來往人群有不到一秒的磁場交換。

程城微擡的上身重又落回座位,眼看着宋惟寧朝他走過來,在離他一米遠的位置放下佑安,輕舒口氣,然後笑着說,“程先生,你好。”

“你來了。”程城眼睛落在宋惟寧右邊肩膀,“怎麽沒和他們一起?”

宋惟寧偏頭瞧了下右肩,擡手抻了抻即将滑落的背包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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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包對他來說實在太大了,他肩膀本就不寬,這下更顯得他像才出大學的學生。

“我自己打車來的,肉肉……我家孩子不習慣坐大巴車,覺得人多。”

程城看向佑安,小朋友穿着身嫩黃色的米奇套裝,圓圓的小臉配合有點木讷的表情,軟糯又可愛。

宋惟寧繞過椅子,在程城旁邊隔着一人的位置坐下,然後抱起小朋友坐在他身邊。

“昨天在群裏看到小琰姐發的名單,才知道程先生也參加這次的夏令營。”

“我算工作人員。”程城這樣解釋自己的目的不純。不過音樂主題夏令營,身份上也算很好打掩護。

宋惟寧把水壺蓋擰開,遞給佑安,小朋友接過,乖巧地自己喝水。

“程先生上次沒說,其實您是個鋼琴演奏家吧,是我誤會了。”

原來宋惟寧去咨詢中心的次數多了,就聽孩子家長和老師們提起過,程城原來是國內小有名氣的青年鋼琴演奏家。

聽到宋惟寧的話,程城眉毛微微皺起來,那個尊稱“您”讓他有些不适,不是這個字本身有什麽問題,而是說它的人。

無形中拉開某種距離感。

“算不上演奏家,工作技能而已。”

“您太謙虛了。”

程城其實真不是謙虛,很久以前他就覺得自己不是這塊材料,他學琴的目的從來也不單純,現在更是如此。

“爸爸……尿尿……”

佑安拉了拉宋惟寧的手,小小聲說。

宋惟寧剛一抱他,就感覺手掌處一股暖流,佑安尿了褲子。

果然還是緊張了。宋惟寧輕輕摟住佑安,低聲安撫,“沒事沒事,寶寶。”他應該給孩子穿個紙尿褲的,很久沒發生這種情況,他以為佑安已經能夠适應機場這種環境。

小朋友還是抖個不停,好像意識到做錯了事。程城看他滿臉通紅,大眼睛水汪汪的,我見猶憐。

宋惟寧拉開背包拉鏈,從裏面抽出紙巾,先擦地上的尿漬。

“我去叫個保潔。”

程城剛起身,卻被宋惟寧叫住了,“還是不要給別人添麻煩,我自己弄,這就好了。”

宋惟寧說着,很熟練的把廢棄紙巾放進一個小垃圾袋,臨時塞在書包側面。然後從包裏拿出條替換的褲子,想了想,又拿出個紙尿褲,然後抱着佑安站起來。

“那個衛生間人多,你去VIP休息室,那邊。”

程城擡手指了一下,從包裏拿出一張卡,遞給宋惟寧,“刷這個就能進,有兒童專用區。”

“不用了,我在那排會兒隊。”宋惟寧其實可以就地給佑安換褲子,不過這孩子怕羞,從半年前就不肯當衆脫褲子,像個小大人。

“空調冷,待久了孩子着涼,”程城不由分說,“我帶你過去。”

見他像是真要伸手拉他,宋惟寧忙下意識退後一步,面露為難,但程城表情認真完全不似玩笑。

兩人僵持不過一秒,不知是對方身高優勢還是頂不住那眼神,宋惟寧先妥協了,“我自己過去吧……謝謝。”

換完褲子回來,小朋友窩在宋惟寧懷裏,受打擊似蔫蔫的。

宋惟寧把卡還給程城,歉然說,“不好意思。”

“正常,小孩子能理解。”程城問,“他叫什麽名字?我剛聽你叫他……肉肉?”

宋惟寧禮貌地笑笑,“大名叫佑安,小名叫肉肉。”

其實程城早就知道了,那張信息表上寫得清清楚楚,他還知道這孩子今年應該三歲零八個月,可他實際看上去才和兩歲的孩子差不多。

略一猶豫,程城還是問,“他這樣多久了?”

到少兒心理咨詢中心上課的孩子,或多或少都與正常孩子不同,程城即使沒看見“應激性聽力障礙”幾個字,也能猜到佑安的情況特殊。

那孩子表現得很明顯,過分安靜、怯懦、寡言,那雙時刻睜大的眼睛看起來明亮又好看,卻總是警惕而不安的。除了面對宋惟寧時,才稍微有些不同。

宋惟寧知道程城指的是什麽,雖然不太想說,但程誠剛幫過他,身份又特殊,還是同一夏令營的,早晚會知道。

輕輕嘆了口氣,宋惟寧說,“兩歲半開始,就聽不見聲音了。”

“……抱歉,”程城默然。

宋惟寧卻搖頭笑笑,“沒關系,已經進步很多了,以前要靠手語,現在和他說話,能完全辨別口型。”

說着低頭摸了摸佑安的額頭,“是不是啊?小肉肉?我們很棒了~”

佑安仰起臉看宋惟寧,大眼睛的黑眼仁滴溜溜的,似有光彩流轉,然後小朋友咧開嘴,咯咯笑起來。

“棒棒~”受到誇獎很高興,就在宋惟寧懷裏又拱又蹭,像只金黃金黃的小奶貓。

“很快會好起來的,”宋惟寧回抱住佑安,嘴邊綻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或許是因為和孩子互動,宋惟寧的神情無形中少了些防備,多了些率真。

“明年争取上幼兒園,就能和其他孩子一樣了。”他還特意多說了一句話,大概是說給佑安聽的,哪怕他聽不見。

程城見着宋惟寧的那笑,心裏五味雜陳,緩緩點了下頭,“有你做他的父親,他會好的。”

宋惟寧愣了愣,本來低垂的眼稍稍擡起,對上程誠凝視的目光,深深看不分明,善意卻不言而喻。

“謝謝你,程先生。”

“不用謝。”程城聽到,那個“您”又變回同齡人之間的“你”。

在旁人的議論中,宋惟寧聽說的程城嚴肅冷淡、難以接近,是個高冷人設的鋼琴家男神,沒想到實際相處中卻是如此平易近人、溫和細致,與傳說的似乎不同。

飛機登機的時刻臨近,領隊開始清點人數了,在那之後,宋惟寧和程城沒能再說上話,而直至抵達的地,進到民宿的接待處,宋惟寧到了酒店,拿着自己的客房牌,在長廊尋找房間號的時候,才碰到和他拿着同樣號碼客房牌的程城。

宋惟寧有些意外,他以為程城這樣的人,應該會被單獨安排一個房間。

正遲疑要不要确認時,程城已經先他一步刷開房門,一手一個、順帶替宋惟寧把門口的箱子也拖了進去。

這次民宿都是兩室一廳的套間,而參加夏令營的家庭除了宋惟寧,都是兩個家長帶一個孩子,剩下工作人員兩男兩女,程城當然不能算工作人員,所以他有足夠的理由提前就把自己和宋惟寧安排到一間房,而沒有引起任何人疑異。

大家都在收拾東西時,梁琰挨個通知第二天的活動日程,到最邊上這間房看見程城,直接繞過他,“明天的活動你不參加吧?”

第一天都是孩子玩游戲,梁琰篤定程城沒那個閑心當特邀嘉賓。

“小寧!你在裏面嗎?”

宋惟寧邊答應邊從房間出來,“小琰姐,我在呢。”

“明天早上八點半集合哈。”

“好,一定準時。”

梁琰又彎腰對躲在宋惟寧身後的佑安勾勾手,“小肉肉,明天見哦!”

臨出門,梁琰不忘對程城囑咐,“小寧是我朋友,他一個人帶娃,你照顧他點,別總臭着臉,把孩子都吓着了。”

程城挑眉,不置可否。

等梁琰走了,宋惟寧不好意思地說,“小琰姐是熱心腸,我自己挺好的,不用特別照顧。”

“她說的也對,”程城狀若認真思考梁琰的建議,“我偶爾倒願意聽她的。”

宋惟寧一笑,畢竟同住一個屋檐下了,他得适當主動找話說,“你們感覺關系很好。”

兩次碰面,說話态度都随意到不像一般朋友。

“是麽?”程城略一沉吟,雖然這件事很少在公開場合說過,也從來沒必要說,但他不想讓宋惟寧産生任何奇怪的誤解。

“梁琰是我姐,”程城坦言,“同父同母,親姐姐。”

“啊?”宋惟寧微訝,“那你們……”

“我随我母親姓。”程城猜宋惟寧是疑惑他和梁琰的名字。

“原來是這樣啊。”願意讓孩子随妻子姓,程城的父親看來很開明。宋惟寧想。

接下來的夏令營,三座歐洲小鎮,一共七天,每天一個音樂主題,從早上到晚上,活動日程安排得滿滿當當。

除了早上和晚上在民宿房間,程城很難有機會和宋惟寧單獨說話。而早上和晚上,宋惟寧又往往說不到幾句就會被佑安扯袖子求關注。

但即使如此,程城也切切實實更加了解了宋惟寧的生活模式和起居習慣。

不論上午活動幾點開始,宋惟寧總是六點半起床,七點之前收拾自己外加叫早餐客房服務,因為佑安不習慣和太多人一起吃飯,所以宋惟寧通常不帶他去餐廳用餐。

然後,佑安七點醒來會先哭一會兒,宋惟寧抱着他在房間轉悠,哄十分鐘。哄好後兩個人或者加上程城一起吃早餐,之後就是玩玩具看繪本,到了活動時間再下去參加活動。

佑安在活動的時候多半會出些不大不小的狀況,比如摔倒哭、被大孩子抓咬、尿褲子、打老師等等。在這些方面,孩子們大都如此,佑安也就顯得不那麽特殊。

但是程城留心觀察,佑安和其他有心理疾病的孩子有個明顯不同,他雖然失聰,但卻對音樂會、音樂節、音樂劇上的現場音樂,有很強的反應。

每當這些活動環節,佑安就會相當認真地“聽”、盯着樂器看、跟着節奏搖晃,有時候還發出啊啊啊啊的聲音。那神态舉止,一點都不像個聽不見的小朋友。

而程城發現,宋惟寧也是知道這點的,因為他看着佑安“聽”音樂,眼神會變得格外溫柔,充滿信心。看來多半也是這個原因,宋惟寧才會帶佑安來參加這個音樂夏令營。

等到下午午休時間,宋惟寧會陪佑安一起午睡,兩個小時的時間,佑安通常醒兩次,而晚上據程城感知,醒的次數可能更多,因為宋惟寧早上會顯得睡眠不足。

下午起床後,佑安會先吃一個蘋果,或者一根香蕉。到晚上活動結束,父子倆同樣是在屋裏吃晚餐,吃完到民宿外散步,八點左右宋惟寧再給佑安洗澡,洗完陪佑安玩半小時到一小時。

九點睡覺之前,宋惟寧會給佑安喝杯牛奶,然後講睡前故事或者哼歌,即使佑安聽不見。

程城在隔壁房間,能隐約聽到宋惟寧的聲音,感知那小小的孩子正在父親臂彎裏搖搖晃晃昏昏欲睡,自己內心也随之變得沉靜起來。

等到那聲音漸漸停止,程城就知道是佑安睡着了。然後他就會聽見隔壁輕輕的開門聲,宋惟寧出來匆匆洗漱。

程城之所以會知道這個,是因為第一天晚上,宋惟寧尴尬地碰見程城在用衛生間,他就回去在自己門口等,一邊等一邊注意屋裏佑安的動靜,以防他随時醒來。

由此程城知道了宋惟寧的時間規律,主動調整自己,後面幾天都是等對方先洗完了再進去。

就這樣,從早到晚的一天。

宋惟寧的一整天,完全是以佑安為中心的。而程城的一整天,50%的時間在偷偷觀察宋惟寧,剩下50%,在不幹擾宋惟寧節奏的情況下,做自己的事情。

兩人在起初的五天裏形成某種默契,在宋惟寧看來,相識不久的程城相處起來挺舒服,雖然看着性子冷淡,實則脾氣溫和人也細心。

而在程城這邊,宋惟寧雖沒想起什麽,卻對自己逐漸卸下隔閡,再度由陌生到熟悉,旅行的目的便已達成。

本以為這場夏令營會就這麽結束,卻沒想到在三座小鎮的最後一站,還是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也讓兩個人的關系,開始有了別樣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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