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樣,是怎麽樣。
檠切了一半洋蔥,有點熏到眼睛,仰起頭,順着自己思路,不由的想到了那天。
是個黃昏,陰天,沒有落日餘晖,是蕭蕭瑟瑟的風,天氣有點冷,檠本來是不怕冷的,可是天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寒風徹骨的感覺。
被叫出去的時候他還在感嘆,天氣好冷。
叫他的人,也冷的如同一塊冰,是軍隊中的人。因為他的雌父在軍中任職,所以檠一眼就看出來了。
便跟着少了許多戒心。
由着他們越走越遠,進入陌生的地方,等到發現時,已是後知後覺,無路可逃。
陌生的蟲,對他說:“先生,你的雄主已經等你許久。”
“我沒有……”
那時候,話都沒有說完吧,一群蟲圍上來将他推近黑暗的房間中。
一屋子的信息素瞬間包裹了他,呼吸加快,心跳加速,沒有雌蟲能在這樣濃度的信息素中逃脫。
扶着牆壁,意外的摸到柔軟。
那時候沒有機會多想,是後來才知道,那個房間,牆面地面都鋪着厚厚的毛氈,裏面沒有任何的物品,除了鐵鏈叮當碰撞的聲音和被鐵鏈鎖住的雄蟲。
本該被家庭被雄蟲保護協會慎重對待的雄蟲,被鐵鏈鎖在一個狹小而又黑暗的房間裏。
雄蟲為什麽會這樣?
檠,偏頭,看向樓梯,仿佛間又聽到鐵鏈碰撞的聲音。
樓梯空空蕩蕩,在明亮的燈光下,落下幾道扶手影子。
聲音還在持續的響,檠,回過神,看向自己的光腦。
屏幕亮起,顯示是自己的好友,寧,的通話。
“檠,在做什麽?”
只是語音通話,檠看不見對面在做什麽,只是聽對面的聲音十分的小心翼翼。
“做早餐。”
“那個,那個,沒在吧?”
“哪個?”檠難得開了一個玩笑,把對面噎的半天沒說話,“雄主沒在。”
“我去,我擔心了好幾天,飯也吃不好,覺沒睡好,準備随時去營救你。”對面大喘氣,聲音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明朗,“我就說沒有問題吧,能和一個雄蟲結婚多不容易,你知道我畢生的夢想就是嫁給一位雄蟲啊,如果我的雄蟲先生在溫柔一點,太幸福不過了。”
檠:“會實現的。”
“是吧,我也覺得會實現的,怎麽樣,他同意了嗎?”
這下輪到檠沉默了。
那邊絲毫沒有意識道,繼續再喋喋不休。
“你得盡快回來,不說入隊的時間很快就到,你雌父雄父那邊,我也頂不住啊,前幾天你雌父給我打電話,問你在哪?吓了我一身冷汗。”
“要是你雌父再來通話,我絕對會頂不住的。”
“有機會,你給你家裏說一聲啊,這不能總瞞着。”
“不行,先打電話,報個平安也可以。”
“再說你是嫁給一個雄蟲,多好的事情啊,你雄父雌父不會不同意的。”
“可別再讓你雌父聯系我了。”
檠:“這麽怕我雌父?”
“那可是,堂堂軍團長,我能不怕不,哎!你別差開話題,怎樣了是?”
難得寧還沒忘記他最終目的。
“還沒有,我還沒有說。”
寧的滔滔不絕終止在這一句話後,“雄蟲不會是對你不好吧?”
“沒有。”
“那不就得了,磨磨蹭蹭可不像你的風格,好了,等你回來一起吃飯,我去睡個回籠覺。”
“好。”
檠關掉光腦,将意面裝盤,洋蔥擺盤,由家庭機器人端上餐桌,進入軍隊需要雄主簽署的同意書,确實不該在拖延。
他只是有點擔心。
楚翊雖然看起來溫和,但只要是他已經決定的事情,那麽就誰也改變不了。
他擔心楚翊不同意這件事情。
在帝國傳統的律法之中,雌蟲嫁給雄蟲之後,只有經雄主同意,才能外出工作。
後來大戰之後,律法修改,帝國的大殿下親自劃去了這一條,在議會商讨下,改為:高危職業,需經雄主同意,方可參加。
檠還清楚的記得,光這條律法修改,便是鬧了近半年,代表雄蟲們的雄蟲保護協會才松口。很明顯大部分雄蟲是不同意家裏的雌蟲外出工作的,更何況,高危職業。
晨曦透過窗戶落在餐桌之上,帶着水珠的玫瑰花插在白色的瓷瓶之中。
蟲崽瓷白的小臉隐在嬌豔的玫瑰花下,嘟着唇,爬在桌子上,滿臉都是說不出的委屈。
檠看了一下時間,七點五分,誤了時間,真是低級的失誤。
放低聲音,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溫柔一些,“吃早餐吧。”
今天蟲崽的專屬營養餐是黃色,冒着白色的泡泡。
“我不要,我讨厭早餐。”蟲崽皺起小臉,別過臉不看眼前的早餐,不看眼前的雌蟲。
檠第一次碰見小蟲崽鬧情緒,有些無措。對于這只蟲崽,莫名的心疼,大概是每一位雌蟲的父愛泛濫。
“那瑆瑆想吃什麽?”瑆瑆這個名字在口中咀嚼幾遍,檠,盡量平穩的問出這句話。
“瑆瑆想吃蛋糕,雌父,就一小口,真的就一小口。”
檠:“不行,吃了會壞肚子。”
“那瑆瑆不要吃早餐了。”
“不吃,就離開餐桌,回房間去。”
楚翊穿着睡袍,頭發淩亂,像一位富家乖乖的小少爺,踢踏着鞋子,眼睛磕着,似睡未醒。
所以語氣并不嚴厲,小蟲崽卻像是被吓到了,含着淚珠要落不落。
“是我沒有做好,請雄主懲罰。”想把小蟲崽摟在懷裏,好好的安慰,想去買主星最昂貴的天鵝蛋糕給小蟲崽。
“嗯?”楚翊經過檠的面前,側頭随意的吻了一下,“什麽沒做好?”
“沒有照顧小蟲崽洗漱,沒有叫雄主起床……”
楚翊坐在餐桌前,擡起頭,眼睛和小蟲崽的眼睛如初一轍,漆黑的像要将蟲整個吞掉。
檠:“……”
楚翊收了目光,捏了一下小蟲崽的臉頰,“你把你雌父吓到了,給雌父道歉。”
小蟲崽從椅子上跳下來,個頭才到膝蓋那麽高,兩只小饅頭般的手,抓着檠的褲腳,“是瑆瑆在鬧脾氣,不是雌父不好。”
他沒有被吓到,也沒有覺得瑆瑆在鬧脾氣,檠完全不知道要怎麽處理現在的情況。
楚翊失笑,“瑆瑆也知道自己在鬧脾氣啊。”
小蟲崽整個都蔫了下去,“瑆瑆不開心。”
楚翊拍拍小蟲崽的頭,拉着檠一起進了廚房。
“想吃蛋糕可以,不過要告訴雄父為什麽?”
楚翊拉開冷藏櫃,示意檠取出蛋糕,有勺面輕輕的碰了一下奶油,奶油甜膩,抹在小蟲崽的唇上。
小蟲崽含着淚水,抿了抿嘴唇上的奶油沫,“它是甜的雄父。”
“瑆瑆在論壇裏看到別的小朋友過生日都有蛋糕,瑆瑆沒有。”
“不是有送你生日禮物嗎?”
楚翊和檠終于能在餐桌前坐下,玫瑰花的露珠已幹,陽光斜斜的落在廳堂。
“只有雄父的禮物。”
瑆瑆睜大眼睛看自己的雌父,撅嘴不說話,雌父不僅沒有送過他禮物,以前也都不來看他呢。
這麽可憐可愛的小蟲崽,他的雌父都不送他生日禮物嗎?怎麽舍得!檠悶頭沉默吃飯,心裏一上一下的。
楚翊放下自己的餐具,拿過一旁的餐巾擦一下嘴唇,“瑆瑆想要雌父送你禮物,也可以主動說,但是任性的發脾氣是錯的。”
小蟲崽擡頭,“可以主動要的嗎?”
檠偷偷的擡眼看了一眼小蟲崽。
小蟲崽黑色眼睛一眨一眨,如同星空中閃爍的星星。
心一直軟着,可是,他不是小蟲崽的生父,小蟲崽想要,要送給他禮物的雌父也不會是他。
檠,不敢在多想,溫和的雄主,可愛蟲崽,如果沒有他的存在,這裏會坐着蟲崽的生父,一家三口,多麽溫馨。
忽然褲腳被拽了拽。
檠擡頭,小蟲崽動作卻利索的爬到了他的膝蓋上,抱着他的脖子,:“雌父不要生氣,好不好。”
“沒有生氣。”檠呆呆的回答。
小蟲崽擡頭,蹭檠的下巴,“雌父,可以給瑆瑆講故事嗎?”
“可以。”
檠,有點不知道怎麽面對現在情況。
“可以陪瑆瑆玩游戲嗎?”
“可以……的”
“可以一直陪着瑆瑆嗎?”
檠,心想,這就看你的雄父同不同意了。
瑆瑆從檠懷裏掙脫,跑到楚翊面前得意洋洋道:“雄父去工作吧,瑆瑆已經不需要雄父了。”
“狠心的小崽子。”楚翊彈了一下蟲崽的腦門。“雄父今天偏就不去工作了,你自己玩去吧。”
小蟲崽捂頭,眼睛滴溜溜的轉,在原地跳起來,“雄父不去工作了,瑆瑆要和雌父一起去游樂園,雄父也要去嗎?”
“雄父一個人在家好可憐,那就和瑆瑆一起去游樂園好了。,瑆瑆要吃早餐,吃完早餐,和雄父雌父一起去游樂園,瑆瑆是最幸福的蟲崽。”
小蟲崽往口中塞着無味的營養早餐,看着呆掉的雌蟲,看看毫無觸動的雄蟲,眼巴巴的來回亂飄。
“那就去吧。”雄蟲被小蟲崽擺了一道,也是無奈。
“耶。”小蟲崽比一個勝利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