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世(二)

內院,顏汐院。

浴間霧氣缭繞,混着淡淡的清香,褪下的衣衫被随意的扔在一邊。

浴池裏,小婦人冰肌玉骨,皮膚嫩得丫鬟都不敢太用力 。

眼裏有豔羨,這顏色,這白嫩身子,當真是上天恩賜。丫鬟想,她要是男的,怕是也想每日壓在榻上磋磨,難怪世子……

瑟瑟自然沒注意到身後丫鬟的心思,此時秀眉微微蹙着,神色有些忪怔,不知在想些什麽。

水溫有些涼了,瑟瑟被丫鬟喚回神,這才慢慢起身,裹着柔軟的浴巾。

丫鬟給她拿的寝衣是胭脂色的,看着有些眼生,應該是新做的。她穿上之後發現胸脯處有些緊。

白日穿些緊窄的還行,但她晚上睡覺喜歡穿得寬松些,那樣會舒服很多,于是脫掉這衣裳重新裹着浴巾,自己去裏間新找了一件。

還是有些不合身。

瑟瑟以為是這段時間自己長胖了,才會顯得緊,但她捏了捏自己的腰,腰間的料子又有些寬松。且她提了提裙擺,有些長。

不應該是這樣,她的衣裳都是有專人來裁量的,大小長短,每次都很合身。

“怎麽新做的衣裳都……”

嘟囔了一句,瑟瑟忽然一個激靈,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

猝不及防。

金鈴從外面進來的時候,發現少夫人獨自站在衣架旁,臉色煞白,細看之下,身子竟有些微微的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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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少夫人?”金鈴走近,扶了扶她。

見她站穩了,又彎腰将地上的幾件新衣撿起來,放在一邊。

已經掉到地上,得拿給小丫鬟清洗。

“您要穿哪種顏色的?奴婢給您找…少夫人?”

“……嗯?”瑟瑟看向金鈴,多打量了一下,眼底顯得有些陌生。

就好像此時才看清她的真面目一樣。

“您的臉色很差,少夫人到底怎麽了?”

瑟瑟微微垂下眼睑,掩住了眼底神色,“我…有些頭暈。”

“奴婢這就去請大夫來看看。”金鈴一聽她頭暈,耽誤不得,轉身就要往外跑,不過被瑟瑟拽住了,

“不,不用……許是我剛剛沐浴得久了,歇歇就好,歇歇就好。”

沐浴太久确實會導致頭暈。金鈴半信半疑,

“真的不需要去請大夫嗎?“

“不了。”

“那奴婢扶您去休息。”

被金鈴扶着,瑟瑟有一句沒一句,“天氣越發冷了,不知道嬷嬷那邊的事兒忙完了沒有。”

之前突然沒見到嬷嬷,瑟瑟問了金鈴才知道,嬷嬷去莊子上了,具體什麽事兒金鈴也沒說清楚。

“孟嬷嬷前日來信說,還有些時日……少夫人是想孟嬷嬷了嗎?”

“嗯。”瑟瑟吸了吸小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從小到大,我還從沒離開嬷嬷這般久的。還有來喜,沒有他在,你看咱們院子都冷清了好多。”

待走到裏間的時候,瑟瑟忽然停了腳步,吩咐她,“金鈴,你去把嬷嬷的信拿來我再瞧瞧,信上說的是幾日回來着,我給忘了。”

嬷嬷的字很是特別,她從小看到大的,橫折勾捺,若是,若是有人模仿…

“嗯,奴婢這就去拿。”

……

可能昨晚真的沐浴太久,一覺醒來,瑟瑟有些不舒服,頭暈乎乎的。

她軟軟的躺在榻上沒起,一整天都渾渾噩噩。

金鈴進來瞧了好幾次,最後貼着額頭發現少夫人有發燒的跡象,于是讓人去書房秉了世子。

沈顏川沒一會兒就來了,身邊跟着一位大夫。

那大夫長臉,留着一撮山羊胡。言辭相貌都很陌生,不是以前常來瞧病的。

大夫展開錦帕,搭在從床幔中伸出的晧腕上,

“……手指微顫,夫人可是心悸?”

“不是,就是有些…畏寒。”裏面的瑟瑟頓了頓,“我這兩天,總是感覺很冷。”

大夫聽了,沒有再問什麽,而是繼續把脈。

過了有一盞茶的時間,大夫得出結論,是偶感風寒。

“吃幾副藥就好。”

“藥?不,不吃。”像是聽到了什麽抵觸的事,瑟瑟脫口推拒,若是細聽,能聽到話裏的慌。

“病了就要吃藥。”大夫的态度堅決,應該是還沒有遇到過這麽不聽話的病人,所以語氣有些強硬。

顯然,一直在旁邊的沈顏川比較贊同大夫的話,覺得她應該吃藥。

于是他親自送大夫出了屋子去開藥方。

回來後,伸手撩開曳地的床幔,沈顏川看見瑟瑟正偷偷抹眼淚,像是誰家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

“怎麽了這是?”

他邊問,邊伸手揩了揩小臉上的淚。指尖擦過嬌嫩的皮膚,惹人輕顫,

“嗯?”

瑟瑟眼淚汪汪,她仰着小下巴瞧了夫君一眼。

這一眼瞧了許久。

“怎麽了?”沈顏川又問,“怎麽這般瞧我?”

而後似乎是知道了答案,解釋,“大理寺有些積案,且有些棘手,所以晚了些。這幾天怕打擾到你便直接宿在書房了。你看你,這就病了…晚上踢被子了?”

瑟瑟沒回答這個,而是說起了別的事兒,聲音嗡嗡的,“本來今天可以出去玩的。”

昨天都說好了的,今天要帶她出府玩。今日臘八,張燈結彩,想來大街上肯定很熱鬧。

瑟瑟其實是愛熱鬧的性子。只是嫁來帝都後,她對這裏不熟悉,且沈顏川擔心她出去再出事兒,所以她很少出過侯府。

沈顏川聽了這嬌聲嬌氣,輕笑,聲音溫柔似水,“等你病好了,再去也不遲。”

“真的嗎?”瑟瑟瞅他。

“嗯。”微微彎腰,沈顏川捧着這張嬌嫩小臉,拇指指腹輕滑,眸色溫柔,像一汪深潭,讓人很容易溺進去。

“所以我的瑟兒要快點好起來。”

……

本來只是小風寒,要是平日,多加一床錦被捂一捂就好了。

如今卻是每日一副藥的喝,苦澀異常,如此這般好幾日過去,瑟瑟的嘴裏吃梅子都甜不過來了。

且因為生病,別說出府,如今就是自己這屋子都出不去了。她的風寒尚未好,沈顏川不放心,不準她出去吹風。

這天烏雲密布,眼瞧着又要下雪。

那個大夫又來了,給瑟瑟把完脈之後,他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難得笑臉道:“還喝最後一副,少夫人的病就全好了。”

顏汐院上下都很高興。少夫人一連病了好幾天,終于好了。

沈顏川這次也很上心,親自跟着那大夫去抓藥煎藥。

半個時辰後他端來了藥,卻看見瑟瑟一身新衣,在小椅上坐得乖巧。連日來的風寒并沒有讓她看起來憔悴,反而越發楚楚。

沈顏川眼神微頓。

“怎麽突然,換了衣裳?”

一身素雅襦裙,只裙擺處繡着幾朵她喜歡的花,精致繁複。

是瑟瑟很早之前準備新年時穿的。

合身的。

她将碎發挽在耳後,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兀自笑了一下,而後擡眸,巴巴的看着站在門口的男人,

“夫君說過,等我病好了就帶我出去玩兒。”

聲音軟軟糯糯,如輕柔的雪,含着嬌。

錦瑟的顏色本就絕美,如今妝容精致,清新淡雅,再被新衣襯得,如三月桃花般嫩。

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裏,就猶如畫中人一般。

沈顏川微愣,而後也笑了笑。

他走近,将手裏的藥碗放在桌上,伸手,揉了揉她柔順的烏發。

“你看這天氣,馬上要飄雪了,不适合外出。”

瑟瑟順着他說的,透過窗子看向屋外,天青色,她隔着窗子都能感受到陰冷。

确實好像要飄雪了。

瞧着她因為這話似乎情緒不高,沈顏川伸手攬過她的小肩,低聲的哄,“好了,等過幾日晴了,我一定帶你去玩兒。你不是喜歡京郊的天雲寺嗎?到時候我帶你去。”

沈顏川說着,伸手端過桌上那碗藥汁,“趁熱,先把藥喝了。”

藥汁黑得透亮,如鏡子一般,清晰得甚至能看到顫動的眼睫。

“……好。”

瑟瑟接過青瓷小碗,小口小口,到最後,一飲而盡。

……

轟隆一聲突然雷響,驚吓起了枯枝上的鳥,四處逃散。想來也怪,寒冬臘月的,竟然會打雷。

鳥鳴山更幽。此時整個院兒異常的靜。

天空開始飄雪了,這次的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漸漸的,簌簌往下,蒙白了一地。

金鈴從外面奔來,常年習武的她此時腳步卻有些亂。

跌跌撞撞推開門,她看見少夫人趴在桌上,眼眸微閉,安安靜靜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想上前,卻被地上的石子拌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眼淚就這麽流了出來,

“明明,明明讓你拖一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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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怕寶子們不理解,大概就是:

女主聞到世子身上有香知道他有人了,然後根據衣服和嬷嬷的信猜到世子的計劃。最後一直讓她喝藥,她知道逃不過只能等死。但好歹換了身自己的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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