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事情的最後是來喜頂着一個豬頭回了莊子。
真的是豬頭,鼻青臉腫,又肥頭大耳。都是因為躲閃不急,被蜜蜂蟄的。
最重要的是,被那蜜蜂蟄了,不僅腫,而且會像針紮一樣的痛。來喜雖然是下人,但平日裏哪裏經歷過這種痛,就算是那次差點被割了舌頭,也只舌頭一處炖炖的疼。可這次卻是滿頭滿臉,十幾處被蟄的地方,就像是有一根針對着一下又一下的紮,針腳細密且快,疼得他完全受不了。
所以來喜是哭着回來的,哇哇大哭。雞飛狗跳般,被圍觀了一路。來喜還有點孩子心性,此時就像個在外面被欺負了的小孩兒,一心只想找家裏人為自己做主,別人的異樣眼光完全不在意。
越嚎越大聲。
把聽到動靜出來查看的瑟瑟吓了一跳。
“……來喜?”
杏眼溜溜圓,瑟瑟差點沒将人認出來,還是靠聲音判斷是來喜,“你怎麽了啊?”
近距離看清慘狀,瑟瑟吓得下意識的喚來了嬷嬷,“嬷嬷快讓人去請大夫……”
孟嬷嬷也有些懵,遣了人去請大夫,又将外面圍着看熱鬧的下人都打發走。這邊瑟瑟已經扶着來喜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來喜,你不是去買炭火了嗎怎麽變成這樣了?”
聲音也帶了哭腔,她哪裏見過這麽吓人的啊,來喜現在整得頭和臉,就像是一個燈籠,還是那種鼓鼓的燈籠,要是一不小心碰到就會被戳破皮一樣。眼睛都被擠成了一條線。
“姑娘嗚嗚小的好痛啊救命——”來喜嚎着嚎着就要伸手去刨,被瑟瑟一把拉住,“來喜不能抓,你先忍一忍,都腫成這樣了,是誰打了你嗎?!”
“是寶來嗚嗚嗚好痛……”
“寶來?”瑟瑟神色一噎。
寶來居然會打人?他為什麽要打人?
這時門口一暗,一個高大的人影杵在那裏,瑟瑟偏頭看過去,是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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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前有些碎發,平日裏齊整的小厮服,此時衣擺處有些淩亂,看着确實像是去幹了場架的樣子。還是那種雖然負了傷但是險勝的情況。
特別是現在,還避開了瑟瑟的視線,讓她不得不懷疑,那是心虛。
這時老大夫終于來了。這個老大夫這幾天都快把這裏當成醫館了,三天兩頭的跑。今天也是,他之所以這麽快被叫來,是因為之前就約好要過來給這主家把脈的。
熟門熟路的來到客堂,老大夫這次倒是震驚了一下。
“這是?”
來喜這會兒已經痛得開始說胡話了,瑟瑟回,“他說他被人打了。”
“這……”老大夫瞧了瞧,這也不像是打架打的啊?半震驚半疑惑接過人,仔細查看起來檢。
趁着這個空隙,瑟瑟朝門口走了過去。
剛剛為了讓老大夫,寶來站到了旁邊角落裏 。
一直杵在那裏,不動,也不說話,安安靜靜的。
瑟瑟站在他面前,擡眸瞅他,“是你打的來喜嗎,你為什麽要打他啊?”
寶來瞧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邊的來喜,“我沒有,打他。”
“可是來喜說你打了。”來喜在她面前從來不撒謊,這點瑟瑟可以斷定。
“我,沒有。”寶來還是否認。
雖然剛認識寶來,但瑟瑟卻覺得寶來應該不是個會撒謊的。
這種感覺說不清楚,但寶來說不是那應該就是不是。
可來喜也不會撒謊。
咋回事?
“就是你!嗚嗚嗚姑娘你都不知道這個人有多壞他剛剛腦子抽風居然跑去捅馬蜂窩!那麽大一塊的窩全讓他給捅了,瞬間飛出來好多好多馬蜂全朝我這邊湧…他還害我撞樹上!”來喜張牙舞爪,說着說着氣不過就要沖過來扭打。
“莫亂動!”孟嬷嬷攔住了來喜,大夫還在瞧傷,自然不準他亂動。
“是不是這樣,寶來?”瑟瑟問他。
“……”
寶來沒有說話。
不說話,那就是默認。
看來是真的,來喜不是被打,而是被蜂子蟄了。
瑟瑟以前不知從哪裏聽說過,被蜜蜂蟄了的話非常的痛,她現在有些理解來喜為何哭得這麽大聲了。而且,是有毒的,若是被蟄多了會中毒的。
趕緊讓老大夫給他開藥方。
老大夫先讓人準備了藥酒,将來喜整個被蟄的頭和臉都抹了一遍。藥酒消毒,但沾上卻疼得更加厲害。來喜哇哇的叫,瑟瑟跑過去,和嬷嬷一起按住他,又是安慰來喜又是詢問大夫具體情況,忙乎着忙乎着,她突然腦子一閃,側過身子看向寶來,
“不對啊,你捅的馬蜂窩,來喜在旁邊都被蟄成這樣了,你怎麽沒事?”
寶來幽深的眼眸閃了閃。
“寶來…?”
見衆人都看向自己,寶來慢慢的,将一直藏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完全展示在大家面前。
“嗷寶來!你的手……”
瑟瑟震驚。
這,這哪裏還有手的模樣啊?
整條手臂都腫了,特別是手肘以下,浮腫得像豬蹄一樣,衣袖不知道是被撐破了還是人為撕掉的,甚至可以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針眼。看着瘆得慌。
“你這個,你剛剛怎麽不說?”剛剛寶來回來,一聲沒坑,又将手背在身後,瑟瑟完全沒有發現這個。
不止瑟瑟,屋內幾人都沒發現。
不痛嗎?可手都腫成這樣了肯定很痛啊,來喜都哭了這麽久。
那怎麽他臉上一點異樣都沒有?
白嫩小臉依舊很緊張。
寶來剛剛一直在觀察屋裏的情形。看那個來喜哭得稀裏嘩啦,她心疼得小臉燦白。
而現在,她盯着他的手。
小聲“嘶”了一聲,寶來擰着眉,呼“痛。”
“能不痛嘛都腫成這樣了!你快來,坐在這裏,我先給你用藥酒消消毒,劉大夫,你也給他看一看,已經去熬藥了你們都忍一忍啊。”
寶來慢慢走了過去,乖巧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她為自己忙前忙後,心裏竟有些異樣情緒。
有些像,歡喜,說不清道不明,連帶着,感覺手上的痛意都減輕了好多。
就是沒給她弄來蜂蜜,讓她也歡喜歡喜。
堂屋外卻是擠了好些看熱鬧的下人。他們剛剛圍觀了一路,原本是圍在屋內的,不過被孟嬷嬷幾句話打發走了。
有些走了,但有些卻沒走遠,擠在不遠處偷偷往裏瞧。
“喜子哥也太慘了吧,被蜂蜜紮得都變樣了,不會破相吧?”
“還有寶子哥也是,手腫成那樣。你們看到他手上被蟄的地方了沒?真的是密密麻麻的,這是徒手去掏的蜂窩吧。”
“寶子哥還好還好,只是手,他那張俊臉沒受損。”
“以前還不信,這世上還真有這種主子。”
“哪種主子?”
“就是像少夫人這種啊,你剛剛沒瞧見少夫人眼睛都紅了,可見是真的緊張,他們的主仆感情可真好。”
要是尋常的男女,都這樣緊張對方了,旁人肯定會八卦出一些風花雪月來。
若這對男女,男的是有地位的,而女的是丫鬟,那麽肯定二人之間有貓膩。要麽是丫鬟懷春,要麽是男的風流看上了丫鬟。
可若是像這樣,女的是少夫人,男的是小厮。則旁人根本不會往那方面想,頂多說一句他們主仆感情真好。這也是當初寶來作為小厮留在這裏而孟嬷嬷沒激烈反對的原因。因為确實很難會有什麽閑言閑語。
在他們的潛意識裏,夫人和小厮,是真正的主仆關系。而不會像公子與丫鬟那般,有可能逾越身份的一天。
“那是因為喜子哥他們好像是夫人從娘家帶來的,據說從小一起長大,情分自然不一般了。若今日換做你被蜂子蟄了,你看看有人會理你嗎?”
“所以啊,還是羨慕他倆。”
“羨慕個啥,混得這麽差。”
“都這樣了還差?”作為小厮,能有一個這樣的主子,還差?
“可不嗎?混得好的,會到咱們這莊子來?”這句話一出,衆人紛紛看向剛剛說話的人,“你這話啥意思?”
說話之人是個老實人,平日裏很不起眼的那種,如今陡然成了焦點,有些不自在。
“沒,沒什麽。”
他是負責給侯府送東西的,多少見聞了一些。
比如昨天他去送一批新鮮的瓜果,發現侯府到處張燈結彩,似乎是有什麽喜事。他在廚房聽了一耳朵,竟然是世子爺要尚長公主了。
長尚公主,聽說就是娶長公主為妻。那這裏的少夫人是怎麽回事兒?
當時聽得不清不楚,但他也不敢亂問,這會兒也不敢亂說。
大夥兒見他說得支支吾吾,自然知道事情不簡單,紛紛圍着他要他說清楚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人哪敢亂嚼舌根子,昨天在侯府他就因說錯話惹怒了一個大丫鬟,差點挨了板子,所以只含糊道:“能被主家送來莊子的,還能是什麽意思?”
自古被主家送來莊子的女人,要麽是犯了錯的,要麽是失寵的。要麽就是犯了錯失了寵的。
無一例外。
“诶不對,不是說是自己來玩幾天的嗎?怎的是被趕來的?”
“真真假假的誰說得清。”
“不會吧,這少夫人花容月貌的,也會失寵?”
“那估計是犯了錯,誰知道呢诶可別亂說,小心禍從口出。”
“就是,走走走都圍在這裏做什麽活兒幹完了嗎?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