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來喜疑惑的看向寶來,想問問接下來怎麽做,但寶來卻說要走。

“走?走什麽走?”來喜拿着賬本氣勢洶洶,指着馬老六,“這人私吞主家銀錢,可是要入獄的!”

說着嚷着就要将馬老六扭送到官府。

既然寶來知道哪處是假賬,只要具體說清楚,官府核實之後,定會定馬老六的罪。

連帶着清繳退還私吞的銀錢!

“哎喲來喜小兄弟,你可不要冤枉我,我這些賬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不怕查,你這一口大鍋扣在我頭上,冤枉得很啊。”

“你還喊冤,哼!寶來,把他按住,咱們報官!你到時候跟官府說冤去吧!敢私吞姑娘的銀錢!膽子還挺大!”

來喜叫嚣得兇,要不是他功夫不行,早自己動手了。

卻發現寶來站着根本沒動。

“……寶來?”這人該不會當真要走?

“嘿,寶哥,您看?”馬老六一臉橫肉,舔着臉看向寶來,心裏忐忑不安。

寶來看了眼來喜,沒再說話,而是轉身出了書齋。

這就是不打算追究了,馬老六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但寶來的舉動卻氣得來喜直接沖出去罵人。“寶來你怎麽回事?你明明查出了他在做假賬你為什麽不把他扭送到官府你知不知道他這些年吞了姑娘多少銀錢枉姑娘對你那麽好你卻……”

被罵了一路了,寶來抿着唇,一個字沒聽。他走得有些快,因為想早點回去。

不過還沒走出街角,卻突然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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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剛剛,好像感覺街口那邊有些不對勁,似乎有人影一閃而過。

出于心底的警覺,他停下腳步。

背後的來喜見他被自己罵停了,無端咽了咽口水,下意識的離遠了些。

這人,剛剛打架的時候,那匕首在他手裏都翻出了花,可見用得極其趁手。

這倒是要防着點,可別一不注意就被咔嚓了。

寶來不知道來喜的心裏活動,他轉過身,直接從袖口拿出了好一沓銀票,甩給來喜。“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

來喜的眼睛被這一沓銀票給蓋住了,說話都有些結巴,“這……你,這……?”

整整一沓銀票!來喜粗粗瞄了一眼,全是一百兩的,這,這得有多少啊?

“你……被他收買了?”他看寶來的眼神都不對了。

他們這些做下人的,第一就是要忠心護主。

但是這個人卻讓人懷疑!

他們原本可以将馬老六扭送官府的,而這人卻臨時變卦,現在又拿出這麽多銀錢,不是被收買了是什麽?

“寶來你忘恩負義!”

來喜罵了他一句,還想再罵,卻被對方橫了一眼,頓時開不了口。

有時候寶來的眼神特別吓人,真的,他承認,有些讓人害怕。

寶來微微偏過頭,用餘光掃了眼街口那邊,确實有人在那裏。

出于直覺,寶來覺得那人是針對自己的。他得想辦法藏匿一下行蹤才行。畢竟對方是敵是友還未可知。

于是寶來從來喜的手裏抽出一張銀票,不待對方說什麽,留了一句“走了”,便真的走了。

反應過來的來喜,連寶來的人影都沒瞧見。

滿街口,空空蕩蕩。

今日雖然天氣不錯,但依舊降溫了。

瑟瑟怕冷,便待在堂屋裏沒出去。

堂屋就是平日裏議事的屋子,比較寬敞,其中還設有棋牌榻之類的玩耍物什。

此時瑟瑟慵懶的靠在椅上,正在修剪一枝梅花。

瑟瑟和她娘親一樣,喜花,不過娘親鐘愛桃花,她卻是沒個固定的,反正好看的,她都喜歡。

之前顏汐院那個花壇,就是她專門用來擺花的,裏面奇花很多,但也有些時令野花,叫不出名字的,反正好看就對了。

可惜,如今被推平了。

現在想來,還有些可惜。

不知不覺外面有些動靜,應是進城去玩的那些人回來了。

她朝垂花門外看去,果然,看見來喜從外面奔進來。

跑得飛快。

“姑娘,你看。”來喜把一沓銀票擺在桌上。因為剛剛跑了幾步的原因,臉上還有些奔跑過後的紅。

之前在城內,袖口裏揣着巨款,來喜不敢久留。于是也沒去找寶來,到了約定地點,召集大家就坐了板板車回莊子。

一路上他都提心吊膽的,也不敢開口說話,仿佛瞬間膽子都變小了。

生怕大家知道他懷裏藏了一沓銀票。

這不,一回到莊子,來喜就抱着一沓銀票來找瑟瑟。

緊接着叽裏呱啦一大堆話,都不帶喘的。

“………………他拿了姑娘的錢!”

瑟瑟一時都聽糊塗了。她看了看來喜,又看了看桌上的一沓銀票。

“……等等來喜,你慢點說,先說這些銀票哪來的?”

聽姑娘問起銀票的事兒,來喜又被點着了,“是馬老六藏的錢!那馬老六之前總說鋪子沒盈餘,沒錢,沒想到他竟然做假賬!”

說着便原原本本的說了事情原委。

對于馬老六,瑟瑟是有些印象的,就是書齋鋪子的管事。那個書齋是娘親的嫁妝,這麽算來,已經十幾年了。

瑟瑟對于她那些嫁妝鋪子都沒怎麽管,都是交給管事,然後每年管事把盈餘給她就是了。但每年那書齋鋪子的管事都沒錢交來因為他說虧了。但其實,是賺錢的?

這邊來喜說着說着就說偏了,把話題扯到了寶來身上,然後就開始告狀了,“姑娘!那個寶來肯定是去鬼混了!我記起來了,當時走的時候馬老六還約他一起去看小桃紅!肯定是這樣,他學壞了,态度不端正,姑娘!咱們把那個寶來趕走,不要他,他竟然是那樣的人!”

什麽小桃紅?

什麽鬼混?

瑟瑟懵懵的看向來喜,

“來喜,你,不不可以亂說別人壞話。”鬼混什麽都,一聽罵人的。

“沒有啊姑娘,那厮就是,姑娘你不知道,當時我們都可以把馬老六綁去官府的,結果那人說不追究就不追究了,後來還說什麽沒有假賬他看錯了,明明之前都查出十幾處!,那麽問題來了,他為什麽突然變卦?因為他拿了馬老六的錢!而且臨走的時候,他還拿了姑娘的錢,跟馬老六一起去厮混!”

“……”

“是真的!姑娘你信小的。”

“……可是,”瑟瑟也不是不相信來喜,而是,“可是寶來他早就回來了啊,怎麽去厮混?”

“啥?”來喜愣了一下,不相信,“寶來很早就回來了?”

“嗯。”瑟瑟點了點頭。

“不可能啊,他明明說有事就走了,然後我一集合就緊趕慢趕回來了,就算他不去厮混,那也會之後再回來的,他怎麽可能回來得比小的早?”

來喜才剛說完,便看到堂屋外由遠及近的身影。

是從後院那邊的垂花門出來的,顯然不是從外面剛回來。

身形颀長,高大清俊。此時手裏提着一小袋東西。

“寶,寶來?”來喜看着近前來的人,有些吃驚。“你咋從院裏出來?你不是去找小桃紅了嗎?”

換來寶來看傻子似的一眼。

看了一眼後,寶來沒理他,而是走到角落,将火盆的木炭換成了袋子裏的銀霜炭。

蓮花小盆,配上精致的銀霜炭,這樣才順眼些。

之前那些黑炭有煙,好幾次都熏到她眼睛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每次笑得眉眼彎彎,不應該被熏着。

“你,你買了銀霜炭?拿那錢買的?”

“嗯。”

“可是你怎麽回來得比我早?”

“順便,買了一匹,馬,抄小道。”

“你會騎馬?”

“我,之前說過,我會。”

來喜這才記起他好像确實說過。那天在馬車上,他還以為對方在撒謊。

如今看了,人家真的沒有撒謊?

“……那,那馬老六拉着你,去另外的屋子做什麽?”

這話一出,全屋的人都看向寶來。

瑟瑟也看向他,豎着一雙兔耳朵似的。

寶來瞧了眼她,似乎在等他回答。

于是他回憶了一下,

“他說,新納了,娘們,那娘們,花錢如流水,扛不住。”這句話有些長,終于解釋完,寶來又瞧了瞧她。

【他說新納了娘們,那娘們花錢如流水,扛不住。】這是馬老六在解釋為什麽做假賬。

娘們。不知怎的,這詞從寶來嘴裏說出來,有些異樣的感覺。瑟瑟微微窘了小臉。她忽略到心裏的窘意,問他,

“然後你就答應幫他瞞着了嗎?”

“不,不是。”寶來搖頭。見她微微皺着眉,他又解釋,“我們是,去收賬的,如今,賬已經,收到了。”

寶來指了指桌子上的銀錢。

收到了賬,就可以了。

不要在意有些細節。

寶來真沒覺得自己被收買了。

他去那個書齋的初衷是為了收賬,而現在這些銀錢在手,不就表明已經收到了賬嗎?

至于怎麽收到的,一點都不重要。

“我沒有,被收買。”他又強調了一遍。

那人給他錢,等于他收到了賬,沒毛病。

瑟瑟順着寶來所指的方向瞧了瞧,盯着桌上的銀票。

說實話,她還沒有見過這麽多的銀票。

從小到大不愁吃穿,沒用到什麽銀票,就是自己出嫁時家裏也是直接置辦的嫁妝,安城和帝都置辦了一些鋪子,但銀錢沒帶多少的。

來了帝都侯府,她不管錢不管中饋的,每月領點月例。

不說囊中羞澀,但确實沒這麽多。

如今一下子就來了這麽一沓,着實震驚到了。震驚過後,這才想起剛剛的話題。而後稍稍想了想寶來的說辭。

好像,是這麽個理。

寶來雖然收了錢,但是把錢都拿出來了,應該不算被收買叭。

不過來喜卻不認為是這樣,張嘴反駁,

“哪裏來的歪理啊,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你收了錢,然後放過了他!那種情況就應該把他摁住,然後!”

“然後什麽?”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孟嬷嬷接過話,她瞥了眼來喜,

“然後激怒馬老六,最後來個狗急跳牆魚死網破?你看看到時候你能不能走出那條街。”

來喜:“……”

他倒是,沒想到這一茬。

這馬老六在帝都這麽多年,一直混跡在市井,他能輕松拿出這麽多銀票,肯定是有一定能耐的。這些錢,只是今年一年的假賬而已,他管了那書齋十幾年,可見是私吞了多少。當時看那馬老六要不完的氣勢,看着就混得不錯的樣子。

這要是他們真的撕破了臉,都是下人,難保那馬老六動什麽歪心思。能做出中飽私囊的,什麽事兒幹不出來?

所以若當時他們硬來,會不會走不出那個書齋?

寶來的功夫倒是不錯,但帶着不會武功的自己,能打贏嗎?

所以這麽看來,寶來的做法是對的。

先穩住對方,看似打入敵人內部,實則悄無聲息的達到自己的目的。

來喜撓頭,看了寶來一眼,這個人,有點東西。

一時間大家誰也沒說話。

“好了,”

瑟瑟見大家安靜了,她抽出一張銀票,遞到來喜面前。

“吶,這個給你。”

“啊?”來喜有些慌,沒明白姑娘給他銀票做什麽,“給我的?”

“嗯,”瑟瑟點頭,“獎勵你帶着這麽多錢還能安全到府。”這麽多的錢,要是有些壞心思的,肯定會私吞一些,但來喜卻全部拿了出來。

“啊這,我也沒做什麽,”來喜不好意思的又撓了撓頭。

雖然這麽說,但來喜的臉上卻笑開了,

“嘿,姑娘真的要給我嗎?”

“嗯。”瑟瑟點頭。

“嗷,姑娘真好。”在瑟瑟面前,來喜一直都是最真實的狀态,這會兒也沒有說什麽不收之類的。

歡喜的接過。

自出生以來,他還沒擁有過這麽多錢呢。一百兩,整整一百兩啊。

好多百姓窮其一生都沒見過的啊。

來喜心花怒放,一放就有些話多,

“姑娘,馬老六那厮肯定還藏了錢的。小的今天才覺出味兒來,那個地段甚好,接近國子監,平日裏肯定生意很好。就我們去的那會兒,國子監下學,然後就來了好多學子的。國子監的學子又不差錢,又好學,最是不吝啬銀錢在書本上面的。而且那馬老六今日能直接拿出這麽多銀票,肯定還有很多,那賬本只是今年一年的,其他的還沒看呢,可見大頭還沒吐出來。”

“嗯。”瑟瑟聽着來喜分析,十分贊同。

“那姑娘打算怎麽辦?”

“暫時還沒想好,不急,這事要從長計議。”

瑟瑟說着完,就沒繼續說這事,而是又抽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寶來,你也很棒。能把錢收到……你把手伸出來。”

瑟瑟看向另一邊的寶來。她這會兒是坐在椅上的,所以看站在面前的寶來,得仰着小下巴。平日裏也是要稍稍仰着的。畢竟寶來比他高一個頭。

一雙盈盈杏眼望着自己。

“我,剛剛已經,拿了一張。”他沒接這個。

他剛剛在書齋門口已經拿了,要是一人一張的話,那他現在就不應該拿。

“對,寶來剛剛走的時候拿了的。”

來喜這會兒喜悅還沒消散,雖然不是故意擠兌寶來,但事實就是這樣的,他在陳述事實。

“也是拿的一張。”

“可是你已經買了馬兒和銀霜炭了呀。”那些應該很貴,銀錢也肯定所剩無幾了。瑟瑟堅持,一視同仁,“這些都算在我的用度上。所以另外給你。來喜一張,你也一張。”

說着抖了抖手上的銀票,示意他接住。

寶來有些遲疑的,慢慢将手伸了出來。

是一雙修長秀氣的手。

看着這只手,瑟瑟就有一瞬間的恍惚。

那天,就是這只手,勾了自己的腰。

瑟瑟眨了眨眼,掩下自己的情緒。她直接将銀票放到了寶來的手心。

似乎是剛剛伸着太久了,手酸,白嫩小手在大掌中頓了一下,借了點力,這才慢慢收回。

但沒人注意到,小手收回的時候,嫩嫩的小拇指尖輕輕勾了一下大手手心。

蜻蜓點水般不留痕跡。

瑟瑟是第一次做這個,有些緊張,所以也忘了到底有沒有點到

好像點到了,還感受到了他手心有薄薄的繭?

小臉有些發燙,不知道紅了沒有。

瑟瑟是故意的,故意在試探寶來。

因為她這幾天被那天那個摟腰計較得有些睡不好覺了。

那天寶來那樣抱她,總讓她覺得怪怪的。

若是那天換成來喜,瑟瑟決定會相信那是為了自己不被摔倒而情急之下的動作,不會多想。因為來喜什麽性子她比誰都清楚。

但這個人自己卻一點兒也不熟悉。畢竟才認識半個月。

世人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哪裏知道這個寶來是不是壞人?

若是寶來真的對自己有壞心思,她就,趕走他!

決不留情。

雖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但凡他顯出什麽壞心思,她當然要把他趕走了。她又不蠢,留個壞人在身邊。

不過,

瑟瑟瞧了寶來一眼,裝若無意的觀察了一會兒,

寶來這會兒只是盯着手裏的銀票,估計在想如何花,完全沒有在意她剛剛的舉動。

那……是不是,他心裏根本沒往男女方面想嘛。

也對啊,寶來思想單純 ,哪會有那起子心思哦?

瑟瑟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想到這個,她有一絲羞窘,臉更紅了。

開始胡亂找着話說,

“你,你不能拿着這錢,去亂來知道不?”

說到這裏,瑟瑟就有了話頭,“不能去學那個馬老六,納什麽,什麽,”

娘們兩個字,瑟瑟有些說不出口。

在她看來,這兩字帶着一絲侮辱色彩。

瑟瑟自動跳過。

她警告了寶來,而後躲他似的忙轉了身,避開了與他的對視。

她偏過身看向來喜,“來喜你也是,可不興去外面亂來……”

“天地良心啊姑娘,小的可是正經人哪裏會去亂來……”來喜伸出三根指頭,有模有樣的的發誓。

瑟瑟心無旁骛的端端坐着,煞有介事的聽他發誓。

寶來瞧着眼前這主仆二人。

看似瞧着二人,但其實,眼神一直盯着這小婦人沒移開過。

被說是心思單純的寶來,表面十分鎮定,甚至有一絲楞。但其實他現在整個人都在叫嚣,體內的血液似乎在沸騰,壓都壓不住,全部沖到了剛剛兩人相觸的地方,酥酥麻麻的。

好軟。

她剛剛,在勾我。

對來喜就沒有,只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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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寶來,你的思想很危險!

寶來:可是她勾引我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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