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因為寶來經受住了她的考驗,瑟瑟這會兒心情很放松,如釋重負。

幸好對方沒有什麽非分之想。她其實覺得,寶來這樣待在莊子裏是最好的安排了,既解了他無處可去的窘境,自己又可以給他安身之所以此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兩全其美。

心裏壓着的事兒沒了,瑟瑟眉梢舒展,打趣來喜發誓的手指不标準,跟着笑鬧了一會兒。

眉眼彎彎,絲毫沒有覺察到某人直勾勾的視線。

旁邊孟嬷嬷的心情也不錯,因為她好久沒見到姑娘這麽笑過了。

自從發生了長公主那件事,不,确切的說,是從沈宓找過姑娘,第二日姑娘驚醒那時候開始,她就覺得姑娘有些不對勁。

孟嬷嬷是看着瑟瑟長大的,對瑟瑟的情緒變化再清楚不過,不過她雖然覺得不對勁,但也不會想到瑟瑟是死後重生心境發生了變化,因為任誰都會覺得重生匪夷所思。

她只以為姑娘是受到了打擊,這才動不動紅眼睛。如今見她展露笑顏,以為她這是從打擊裏走了出來,也就放下了心。

應是不會再提合離的事了。

笑鬧之後,瑟瑟将銀錢全部給了嬷嬷。

讓她收着。她到是沒單獨給嬷嬷。之前給過,但嬷嬷不要,瑟瑟就沒堅持。她的銀錢都是嬷嬷在管着的,若是嬷嬷要用錢,自己拿就是了。

孟嬷嬷活到這個歲數,無兒無女,一心撲在瑟瑟娘親和瑟瑟身上,瑟瑟把她當自己的長輩,以後自是要為她養老送終的。

外面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雪。如柳絮般輕盈,明明沒有風,卻飄飄灑灑的。

瑟瑟還與他們說,幸好你們回來得早,不然雪下大了,馬車會打滑。

但瑟瑟卻想錯了,這會兒其實是有風的。這不,緩緩的穿堂風,有些冷意,從屋外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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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放着一沓銀票,孟嬷嬷正在清點,弄得有些亂,還未清點到的就放得比較随意。

最上面的一張,便被進來的冷風輕輕帶起,過桌角,然後打着旋兒的往下掉,掉在了一雙綴着珍珠的繡花錦鞋邊。

瑟瑟彎腰,伸着白淨的小手去撿。

視線稍暗,有大掌同一時間也伸來,一上一下,完全覆蓋住了小手。

但在兩只手快要貼上的時候,大掌突然頓住了。

【你剛剛那樣是不對的知道嗎?男女授受不親,是要避嫌的。】

她說過,男女授受不親。

眼睑微垂,寶來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

很近,近到她的手背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但并沒有貼上。

二人的頭發都貼到了一處,但手沒有。

瑟瑟的耳朵突然有些燙,眼睫撲閃了一下,她抓起地上的銀票,起身,默默往椅上後面位置靠了靠。

而後側過身,将銀票遞給了嬷嬷,

“嬷嬷,這裏,這裏還有一張。這麽多銀票一共多少張呀…”

只留一個背影。

放完銀票之後,也沒側會來,而是一張一張的,幫着嬷嬷數起了銀票。

“唉喲姑娘,那一堆是數過了,”

“……啊?是嗎?那,那這個呢?”

“這個沒有,姑娘你放下,嬷嬷來,剛剛已經數到一半,這會兒又被打斷了,姑娘現在別與嬷嬷講話,嬷嬷正在加這些,打亂了又要重新數…”

她剛剛,好像在躲他。

這會兒也一直背對着自己,不看他。

為何?

這時莊子裏的老管事來了,行事匆匆,有要事禀報。

“少夫人,府裏的二公子來了。”

瑟瑟收拾了剛剛的心緒,聽了這話後微微一愣,與嬷嬷對視了一眼。

倒是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來。

二公子。

瑟瑟想了一下,發現印象有些模糊。

雖然模糊,但基本的禮貌還是有的。于是讓管家将人領進來。

她是侯府的少夫人,便是那二公子的長嫂,所以按照規矩,她可以讓他來見自己,而不是自己去見他。

沒一會兒,垂花門那邊就進來一人。

那人越走越近。身姿單薄,有些清瘦。

武安侯年輕的時候是個美男子,所以他的後代都長得不錯。沈顏川自是光風霁月,而眼前這人,光看長相有些像武安侯,披了一件大襖,落了些雪。

“嫂嫂安好。”

沈煥進到堂屋,見禮,很有禮貌。

瑟瑟微微回禮,得體的寒暄。

旁邊來喜很有自覺,在沈煥進來的時候,便扯着寶來一起出了去。

是真的扯,寶來這人一點眼力見都沒用,主子說話,做下人的自然要回避退下啊,這人還很不情願。

“我,不走。”

但來喜沒松手,強扯着他走了很遠。

“我跟你說,你要有這種意識,主子在講話的時候,要回避,诶,我是把你當朋友才提醒你的。”

來喜剛剛誤會了寶來,所以這會兒語氣還算好。

“我要,守着。”剛剛進去的那個人,眼睛一直盯着小婦人瞧。同樣是男人,寶來看得出來那眼裏的意思。

雖然極力壓着,但熱忱難掩。

不懷好意。

“守着做什麽?”來喜問了一句後就反應過來,這是要保護姑娘啊,

沒想到寶來還有這個覺悟。嗯,很有潛力。

但真的不用。

“那是府裏的二公子。二公子這人還算不錯的。為人知禮懂儀,對下人們也挺好。哦,他是姑娘的小叔子。姑娘嫁的是武安侯世子,侯府裏的嫡長子。這個你知道的吧?”

剛剛在街上,想來寶來也大致知道了七七八八。

來喜自顧自的說,絲毫沒注意寶來的腳步停了下來。

“咱們姑娘,可是武安侯的世子夫人。地位高貴着呢。我與你說,你以後,若是實在想不起前塵往事,實在沒地方去,你就留下來呗。你看吧,我家姑娘人是不是挺好的?一點脾氣也沒有,又大方又得體,還大方,這個大方是指對待仆從大方。剛剛那個大方是指舉止大方不扭捏…诶你怎麽了?”

來喜見寶來杵在原地,面無表情,似乎在想着什麽,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變了。

說實話,每當這個時候,來喜是有些怕他的。

“寶來?”

“……”

“……咳那什麽,是我錯了,今天無端懷疑你。”将心比心,要是有誰污蔑他對姑娘不忠,自己也會生氣的。

見人還是不說話,來喜打算再說些什麽來緩和二人的關系,卻聽寶來說道:

“她,什麽時候,被休?”寶來對其他事不敢興趣,只想知道這個。

來喜一聽不樂意了,“诶你這人怎麽不盼着點兒好?我跟你說,你別聽那桌人瞎編,我家姑娘可是沈世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名字都是進了宗祠的,她體貼夫君孝順公婆的,哪能說休就休?而且才不是什麽拆散有情人的惡人!你看咱們姑娘,性子軟軟的,哪裏像惡人了,明明是好人。”

來喜說着說着臉色有些不好。

說起來,要是他有能耐,早把那個世子罵一頓了。人模狗樣,呸,不是東西!

但可惜,他只是一個下人。

只能嘆口氣。

“反正咱們姑娘挺好的,你聽我的,跟着她就是了。”

寶來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堂屋,裏面的小婦人淺笑晏晏的樣子。

他收回視線。

她當然挺好的。

堂屋裏,瑟瑟眉目端莊的與沈煥寒暄了幾句。

她其實對這人不是很熟悉。

剛剛聽到二公子的時候腦子裏有那麽一下空白,主要是府裏除了嫡子嫡女,其他人存在感都很低。她嫁入侯府幾年,似乎只是在婚後某次認人的時候全部見過。

但再不熟悉,基本的禮儀還是有的。

言談中,瑟瑟了解到他這幾天剛從外面游學回來,路過的時候突遇大雪,所以才打算在這裏留宿。

留宿。

瑟瑟微微皺眉,以為他只是路過,見禮之後就會離開的。沒想到他話裏話外的意思,卻是要在這裏留宿。

這兒的莊子雖然是侯府的,但先來先占着,既然她這幾日在這裏單獨住着,是單獨在這裏,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那對方就應該避嫌才是啊。

哪有嫂嫂和小叔子單獨住在一處莊子的?

而且,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面前這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瞧。

就是那種一直盯着她眼睛瞧。尋常不怎麽熟悉的人寒暄,應該不是這樣一直凝視呀。

讓她有些不自在。

不過轉念一想,許是自己多心了。

沒事他盯着自己瞧做什麽?

她怎麽總是有這種錯覺哦?之前還冤枉寶來來着。瑟瑟覺得,定是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讓自己心神不寧的緣故。

“……剛剛聽附近的農家說,這雪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看這天色,據說這幾天還有幾場大雪。前面黑河南橋那段路,每次大雪都會封,所以才想着,不若在這裏待幾天,等雪停了才回去。先前不知道嫂嫂也在這裏,叨擾了。”

瑟瑟瞧了瞧外面,天色微沉,确實感覺這幾天應該都是雨雪天。

沈煥的話沒毛病。

瑟瑟也就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也好,大雪天路是會封,貿然上路了也不安全。這兒是侯府的莊子,哪有什麽叨擾的。”

沈煥一聽,笑了笑。“那就謝過嫂嫂了。”

沈換沒待一會兒就離開了。

瑟瑟看着沈煥離去的背影,融進皚皚白雪裏,突然有一瞬間的恍惚。

總覺得這個背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白雪,影影約約的背影。

“嬷嬷,你覺不覺得,這人有些熟悉?”

“都在一個府裏,再沒怎麽接觸,逢年過節的家宴總參加過,眼熟很正常。”

“是嗎?”瑟瑟心裏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她覺得這人的背影,怎麽感覺有點像……沈顏川?

不過也對,他倆是親兄弟,長得像是很正常的事。

這麽一想,也就解釋得通為什麽覺得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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