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
呆愣愣的,到了湖邊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剛剛要不是自己喊住她,姑娘這會兒,怕是已經掉到湖裏了。
她覺得姑娘很不對勁。
這段時間,姑娘很少說話。常常對着一處發呆。孟嬷嬷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姑娘,姑娘雖然不是那種咋呼的性子,但她愛笑愛鬧,哪有像這樣的?
孟嬷嬷不敢繼續想下去,她緊緊拉着姑娘的手,見她這會兒還在看那邊的湖,手更加緊緊的。
“來喜,來喜!”孟嬷嬷難得聲音有些大,“去找大夫來。”
來喜見孟嬷嬷神色嚴厲也不敢多問,看了看旁邊的姑娘,就轉身出了院子。
大夫還是那個大夫。老大夫擅長外傷風寒,不過到底行醫幾十年,見多識廣。
把了脈之後,盯着主家看了好幾眼。
若是在他的醫館,他其實是要扳開病人眼睛看看神态,但他也知道這些權貴夫人金貴,把脈尚且要隔着絲帕,更別說上手看眼睛了。
“少夫人她,是否受過什麽大的刺激?”
“沒有。”孟嬷嬷接的很快。她之所以這麽說,是不想別人知道那件事。
“是嗎?”老大夫有些疑惑,若是沒有受過大刺激的話,按理是,
“怎麽沒有啊?”旁邊來喜接過話,正要具體說說,就被嬷嬷打斷,“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這會兒來喜也急了,看病就要如實回答大夫啊,“嬷嬷你忘了嗎?就那天啊,那天。”
孟嬷嬷橫了來喜一眼,“哪天?”
來喜覺得孟嬷嬷記憶可能不行,他直接跟大夫解釋,“就幾天前,姑娘的嫁妝鋪子被人放火燒了!那可是很值錢的嫁妝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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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嬷嬷都要伸手把來喜的嘴給捂住了,不過聽他說的是這事,才沒有行動。
來喜手舞足蹈的描述了當時的情形。
都怪那個馬老六!
姑娘肯定是被她氣到了。
老大夫聽了個大概,倒也診斷出了病情。
說是受了刺激,情緒低落,思維遲鈍,嚴重的會覺得什麽都沒意思,從而有自虐自殘傾向。
衆人聽了都倒吸一口氣。
特別是孟嬷嬷,手微微的顫抖。因為她已經見識了姑娘剛才的舉動。而且她突然回想起之前那次,姑娘拿着水果刀,她以為姑娘是想吃水果,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姑娘拿着小刀,看的是自己的手腕……
前世(三)
沈顏川伸手環住她的肩,低聲的哄,“好了,等過幾日天氣晴了,我一定帶你去玩兒。你不是喜歡京郊的天雲寺嗎,我帶你去。到時候你想玩幾天就幾天。”
沈顏川說着,伸手端過桌上那碗藥汁,“趁熱,先把藥喝了。”
藥汁黑得透亮,如鏡子一般,清晰得甚至能看到顫動的眼睫。
“……好。”
瑟瑟接過青瓷小碗,小口小口,到最後,一飲而盡。
金鈴讓她等等,至少拖延一刻。
又有什麽用。
侯府看似守備不嚴,但暗裏卻布置得很緊密。實際上進出都是問題。
拖延一刻又有什麽用。
沒用。
不愧是毒藥,又苦又澀的藥汁滑過喉嚨,所到之處像尖刀一般慢慢的劃,一直劃到心口,她都能感受到鮮血在裏面慢慢侵染開來。
到了最後,瑟瑟覺得藥是和着鮮血一同吞咽的。
眼眶紅了,眼淚漫過眼眶,一顆連着一顆,止不住的往外流。
連日來的擔驚受怕誠惶誠恐猛的襲來。剛剛還沒喝之前,她還有過一絲期望,這不是什麽毒藥,或許是自己想多了,這只是一碗普通的風寒藥。
治病的。
沈顏川也沒有什麽外面的女人,他身上的香,雖然與那小厮的一樣,但,可能是因為別的原因染上了點,不作數的,那都是自己胡亂猜的。
他很喜歡她的,明明很喜歡她。
可是現在,腹部越來越痛了。這種難以忍受的痛意讓她明白,是毒藥。
沈顏川要殺她。
沈顏川外面就是有人。
他不喜歡她。
瓷碗被推開,順着桌子邊緣,掉落到了地上。地上鋪着淡藍織金的長毯,倒也沒有打碎。
但足以引起沈顏川的注意。
他看了眼地上翻了的瓷碗,而後看向瑟兒,見不到她的眼睛,卻看見有晶瑩的淚珠子漫過眼眶,撲簌簌的往下掉。
他輕聲笑,“哪有喝藥還哭鼻子的?大夫說過良藥苦口。”
說着他揉了揉瑟兒的頭發,起身打算抱她去榻上休息,知道她嬌,得去拿點蜜餞哄她才行。
卻被一雙小手推嚷着掙紮。
瑟瑟要緊咬着顫抖的唇,才不至于讓嘴裏的鮮血漫出來。腹部以及心口劇烈的絞痛,攪得她精神都開始恍惚了。
“怎麽了?”沈顏川這才發覺了異常。
額角冷汗浸濕了頭發,臉色慘白,他心裏突然咯噔一下,“瑟兒,你怎麽了?”
聲音竟有些顫抖,他朝外面大吼,“來人!快去找大夫,快去!瑟兒你怎麽了你不要吓我。”
怎麽了。
喝了你給的毒藥,還能怎麽了。
瑟瑟被他摟在懷裏,卻冷得直哆嗦。
到現在,他都還是這麽一副溫潤柔和的模樣,不打算撕破臉。
瑟瑟仰着下巴瞅他,但因為滿眼的淚,此時看什麽都蒙着一層水霧,模模糊糊不真切。
眼眶微紅,神色慌張。
當真虛僞至極。
明面是一個溫柔體貼的人,可是卻要她死。好給他的白月光騰位。
也算不虧,至少死得明白了。知道是誰要害她,為什麽害她。
但願下輩子不要再遇到了。
你們這對狗男女。祝你們,祝你們…
耳邊翁嗡的,對方還在說話,但瑟瑟已經聽不清了,耳朵像是被塞了棉花一般。
好像在叫她張開嘴。
張嘴做什麽,求饒嗎?
自從知道沈顏川的計劃後,瑟瑟不是沒想過求他放了自己。哪怕是趕她走,休了她,至少給自己一個活路。
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想想都覺得對方不可能。計劃了這麽多年,眼瞧着就差最後一步了,哪裏會因為自己求饒就放棄的。
所以現在求他有什麽用?
況且,她已經說不出話來。因為嘴裏包着血,只要一說話,鮮血就會湧出來。
一嘴的血,肯定很狼狽吧。
還會沾到她新換的裙子上。
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麽一條合身的。
就是有些冷。
好冷……
“瑟兒!”
“瑟兒——不要吓我好不好,你看看我…我換過的,我分明換過的,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是誰?!到底是誰?!我分明将藥換過的,不是這個,不是這個!……”
……
天雲寺,後院的一間禪房裏,微弱的燈火閃閃爍爍,照亮了桌上的牌位。
牌位前,靜靜的站着一男子,白衣,消瘦。
顯然已經站了很久。
他伸手,修長手指拂過桌上的墓牌。
【愛妻錦氏之位】
他有好多話想說,但還沒來得及,
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踢開,有帶刀的護衛一個個湧進來。
最後面的是沈顏川。
依舊是公子如玉,但眼裏有血絲,整個人看着有些憔悴。
他掃過房間裏的人,眼神陰沉,咬牙切齒,
“是你,”
沈煥并不意外沈顏川會找到這裏,只是覺得有些快而已。他以為,自己做了那麽多的掩護,至少對方會費些功夫。
卻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果然,嫡子就是不一樣。有資源有人脈,有錢有權,做什麽都容易。
“是我又怎麽樣?”沈煥擡眼,直視沈顏川。
這多年,他還是第一次敢這麽直視自己這位兄長。
庶子卑微,他在府裏,不說唯唯諾諾,但也不敢這般态度。
他或許早該這樣反抗才對。
才不至于,讓瑟瑟成了現在這般。
“砰”的一聲,沈宦被一腳踢飛。
沈顏川上前,拽着他的衣領,手上的青筋都暴起了,可見十分用力,“沈煥,你怎麽敢,你他媽怎麽敢?!你個蠢貨!蠢貨!”說着直接踹了對方一腳。
沈顏川是發了狠的,被踹的沈煥踉跄了一步,沒站穩,摔到了地上。
但沈顏川尤不解氣。他抽出旁邊沈铖的佩刀,眼睛發紅,他一定要殺了這個蠢貨。
不過沈顏川被沈铖拉住了,“主子,這裏是寺廟,”眼瞧着攔不住,沈铖直接半抱住快要發狂的主子,“那藥房閑雜人根本進不去,不可能只有他一個人…主子冷靜!少夫人的屍身還需他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地上的沈煥這時突然大笑起來,神色有些瘋狂,他吐出一口血沫,擡頭看向沈顏川,“我有什麽不敢?你沈顏川都敢做出強占弟妻的龌龊事,那我還有什麽不敢?我只是想救我自己的妻子有錯嗎,我有錯嗎?”
他只恨自己沒有成功。
雖然換了藥,但她還是死了。
為什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他明明把那碗藥換了的。明明聽那丫鬟說過,案上的是毒藥,藥盅裏的是風寒藥。
明明小心而謹慎的換了的!
沈顏川緊握着拳,聽對方說這些,他并沒有否認。顯然,沈煥說的,都是事實。
聽着他一口一個“妻子”,沈顏川抿着唇,好半天才吐出一句,
“閉嘴。”
“呵我為什麽要閉嘴,瑟兒她明明是我的妻,是我的!我與她都合了八字,下過聘,是你!是你橫插一杠,你搶了她!”
”你侯府嫡子,高高在上,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麽單單要搶她?為什麽?!你明明知道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讓父親答應的,你明明知道我心悅她,從小就心悅她,可你還是把她搶了。沈顏川,是不是我們這些卑微人的感情,在你眼裏就那麽不值一提嗎?”
“你搶了她為什麽不好好對她為什麽還要殺她?你為了與你的老相好相親相愛,殺了她!你殺了她!”
“你他媽閉嘴!”沈顏川推開沈铖提着刀就劈了過去,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瑟兒哪裏會死,是他沈煥殺了瑟兒!
沈铖見攔不住,直沖過去撞了主子一下,刀尖擦過沈煥頭頂,插進了旁邊的木板上。
發冠落地,要不是偏了一點,沈煥現在已經沒了呼吸。
但此時他也不怕了,披頭散發,自顧自的繼續,“怎麽我有說錯?沈顏川,我卑微,我争不過你,我認,我忍。但如今你愛的人已經回來了,你可不可以把我的瑟兒還給我?我不求別的,只求她靈魂能有個安身之處,這都不行嗎?我只是想給她立個碑…”
沈煥哭了,一個大男人,此時哭得想個孩子。
是妥協,是認命,
身份卑微,他争不過。
但沈煥的哭聲只換來沈顏川一聲冷笑。
他轉身,盯着那牌位。
“我沈顏川的妻子,不需你來立碑。”
說着,不顧沈煥的掙紮阻止,便吩咐人将那桌上的碑給砸了。
“不要!沈顏川你幹什麽,那是瑟兒的墓牌,她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麽你還不肯放過她?住手!”
沈煥被人壓着,眼睜睜的看着那小小的墓碑被砸在地上,折成了兩半。
眼神發紅發狂,“沈顏川!你強占弟妻,枉顧倫理,你草芥人命,你會遭報應的,會遭報應的!我沈煥咒你不得好死!總有一天,總有那麽一天,會有比你更尊貴的人出現,他會奪了你的一切,就像你奪了我的一切一樣,讓你也體會一下我的感受!”
……
依舊是禪房,有些偏僻,但盛勝在清淨。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有陽光唰的一下照進來,驅了滿室的陰冷。
木榻上,小婦人一身素雅的顏色,裙擺上的幾朵鮮豔的花,與禪房的灰青色格格不入。
眼眸是閉着的,但神色寧靜,面色如常。要不是沒了呼吸,看着就像睡着了一般。
小婦人已經沒了呼吸好幾天了,但因為劇毒有防腐的效果,所以屍身沒壞。
一只大掌牽過小手,握在手心,冰冷的觸感,冷得刺骨。
“之前你說你喜歡天雲寺,我還想帶你來的,你怎麽就先來了。我都還沒讓人準備。”
“還穿上了這麽漂亮的裙子,我有沒有與你說過,這件衣裳很好看。不對,不是衣服,是你好看。我的瑟兒很好看。”
“南疆進貢了一顆奇草,說是可以開出五顏六色的花,你不是最喜歡花嗎,到時候我帶你去看,你一定會歡喜的,怎麽不說話瑟兒你平日話那麽多…我錯了,瑟兒我真的錯了我本來打算與你好好過日子的,我不要其他人我只要你可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了瑟兒…我錯了…”
有眼淚從高處滴落下來,順着纖細的手指,劃過指甲,以往晶瑩剔透的指甲,如今因為毒藥的原因成了黑色,襯得她的小手越發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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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是甜文,真的,寶子們看作者專欄,作者只寫甜文。
只是這本要先把女主翻牆的原因解釋清楚,才沒有道德綁架。
以後超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