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月, 草長莺飛。
沒了冬日的沉悶與陰冷,柔和的陽光灑下來,明亮而溫暖。
描蛾眉, 點櫻唇,嫩嫩的小臉白裏透紅。瑟瑟換了一身軟綢綠羅裙, 配着淡淡的妝, 清新而自然。
出了寝屋,丫鬟小花将帷帽拿來的時候, 瑟瑟乖乖的準備戴上。
視線突然被薄絹擋住, 寶來微微皺眉, 他上前, 伸手提了提,“你帶這個不重嗎?”
“嗯?這個嗎?有一點。”這個帽檐是鐵絲做的,箍頭發,而且戴着這個十分不方便,看也看不真切。
不過,
“還能适應, 咱們待會兒不是要出去嘛, 必須戴這個。”瑟瑟邊說, 邊伸着小手捋順了剛剛寶來掀起的褶皺。
“必須?”寶來回憶了一下外面街上的情景,“沒見幾個戴這個的。”
大景朝如今民風相對還算開放, 雖然聖上大力推行南邊的周國禮法,但這些個繁瑣不便的, 倒是被去掉了。
不過瑟瑟戴這個的初衷不是與禮法有關, 而是為了安全。
之前有次差點被人擄走, 自此以後她便下意識的養成了習慣,出門前必須戴着帷帽。
不過, 瑟瑟瞧了瞧眼前的寶來,精瘦幹練,聽來喜說武功也很好的。如今有他跟在身邊,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兒?
“那,不戴?”
“你想戴嗎?”
瑟瑟搖頭。這帷帽重不說,而且戴着它,風一吹整個呼在臉上,不舒服。有時候連路都認不清。
Advertisement
瑟瑟自然不喜歡戴。
“那就不戴。”寶來動作輕柔的将帷帽從瑟瑟頭上取下來,而後挽了幾圈,扔在了一邊。
瑟瑟看了看扔在桌上的帷帽,又看了看旁邊一直沒出聲的孟嬷嬷,見她并沒有反對的意思,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嗯,不戴。”
“不過寶來,”瑟瑟盯着他瞧。
“怎麽了?”寶來被如水的目光盯得,差點溺進去。
“ 你,好像不結巴了诶。”現在想想,似乎從那天來的時候開始,他說話就不結巴了。當時自己只顧着高興了,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
“我一直都不結巴。”
“我是說,你不像之前那樣,說話停頓,幾個字幾個字的。”
寶來微微一愣。這個到沒注意到。
“好像是。”
說來還真是有些險,若是寶來說話還是幾個字幾個字的,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被選上的。
大戶人家的下人,至少得長相周正,說話清楚。那些歪瓜裂棗的,是斷沒有被考慮的。
“你說,寶來好像不結巴了可以一口氣把話說完。”
“嗯?”
“你說嘛。”
“寶來,好像不結巴了,可以一口氣把話說完。”
“真的诶。”瑟瑟笑,眉眼彎成新月牙。雖然停頓了一下,但是很連貫,很順暢。
寶來見她笑,也跟着眼帶笑意。
…
因為來喜與北門的守門孫哥關系不錯,所以瑟瑟把能夠自由出入侯府的重任交給了來喜。
可之前都好使,這次卻怎麽也不得行。那孫哥說什麽都不松口。
瑟瑟見來喜一臉沮喪的回來,心情也跟着沮喪了起來。
“怎麽辦,出不去。”
她又不是要逃跑。
只是想出踏春而已。
瑟瑟從來沒想過收拾包袱逃跑。除了剛醒來那會兒渾渾噩噩的一心要離府,清醒之後,之前沈顏川要殺她的時候都沒想過要逃跑。
因為跑不掉。
沒路引過不了城鎮,有路引,也不行。要是真找人的話,憑沈顏川的本事,怕是她一亮出路引,就會被發現。且就算僥幸蒙混過關,她往哪兒逃?逃回安城,依着錦钰的性子,怕是會将她押回來。逃到別處,她沒有銀錢進項,坐吃山空的話,她那點銀錢沒幾年怕是都沒了。且還不說女子不能立戶的事兒。
退一萬步講,就算跑成功了,她與沈顏川的關系還在。逃妻雖不至于像逃妾那樣,但下場當是不會好的。
瑟瑟小臉皺成了包子。
但寶來已經從北門回來了。剛剛見來喜沒成功,他便獨自去北門交涉。
“可以了。”寶來朝衆人說道。
大家震驚,又半信半疑,跟着他來到北門,一個接一個的踏了出去。來喜甚至還趕來輛馬車,都沒人攔。
來喜坐在馬車板上,震驚的問寶來,“你是怎麽辦到的啊?我剛剛送了好些銀子都不好使。”
“我直接送了把匕首給他。”
“然後呢?”瑟瑟問他。那匕首是有多貴重,能把那個來喜口中的孫哥給收買了?
“然後對方就說,大哥,不就是出個門嗎,好說,好說…”
衆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
這個寶來,确定是把匕首送出去的?…而不是架人家脖子上?
……
不管過程多麽曲折,總之,瑟瑟一行人,終于出了侯府。
依舊是來喜趕馬車,不過馬車裏多坐了一人。
瑟瑟,孟嬷嬷和寶來。
寶來為什麽是坐在裏面而不是坐在外面。
因為他長得太招眼。就往那麽一坐,能惹得路過的行人多看好幾眼。
他們可是偷偷跑出來的,得低調,這麽招搖過市,怎麽能行呢。
于是瑟瑟做主,讓他進了馬車。
他們是去城東那邊的護城河岸邊。那裏風景雅致,是個不錯的踏春地方。
瑟瑟自從來到帝都,都沒出去玩過,好不容易想出去能出去了,自然首選就是那裏。
這段時間,許是因為寶來來了北苑,瑟瑟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來了,不像之前那樣倦倦的,對什麽都沒興致。
可能因為寶來一來瑟瑟就感覺到安全。就是那種,以前每天都要擔心安危,擔心這擔心那,可是寶來一來,她就瞬間不擔心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但人就是肉眼可見的鮮活起來了。
今早,瞧見明媚的陽光,甚至還有興致想要出去玩。
從侯府出發,穿過集市,過朱雀大街,再往前,便是翠堤。
天氣好,這會兒已經三三兩兩的人了。柳枝搖曳,莺聲燕語,碎花裙擺,甚至還有彈琵琶的。那琵琶聲悠揚婉轉,在柔和的陽光下,無端讓人心情開闊。
可以說,這是瑟瑟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出府游玩,當然什麽都想玩。
劃船,蕩秋千,投壺,甚至還想去蹴鞠。
被衆人給攔住了。就她這小身板,怕是沒跑幾步就喘籲籲的了。
最後,瑟瑟看見有人在放風筝,便吵着也要放。
因為好看的都已經被人選走了,剩下的瑟瑟都不喜歡。看旁邊有賣風筝架的,瑟瑟直接買了一個。
然後直接上手,三兩下就勾勒了一只貓咪,看輪廓,是珍珠。
“好看嗎?”瑟瑟問旁邊的人。
“好看。”寶來瞧了瞧,筆法細膩,娟秀,看得出她的畫功很不錯。
但是,
“太瘦了?”寶來點評。
“哈?”
“應該畫胖一點。”寶來點了點畫上的貓咪,珍珠這段時間可沒這麽瘦,長胖了。
“啊?”瑟瑟有跟着瞧,不贊同道,“可是珍珠它不喜歡別人說它胖。”
“是嗎?”寶來挑眉。
“對,每次說她胖,它都會對你喵喵叫,表示抗議。”
雖是這樣,瑟瑟還是提筆,再添了幾筆線條,瞬間胖嘟嘟的珍珠就躍然紙上了。
裁剪,粘貼。一只胖胖的貓咪風筝就做好了。
怪可愛的。
但可愛歸可愛,就是,飛不起來呀。瑟瑟急。
眼看着其他人的風筝都在天上飛,而自己的卻怎麽都飛不起來。
肯定是珍珠太胖了。
瑟瑟氣呼呼的瞪了寶來一眼。
就是他剛剛讓畫胖的!
寶來見狀,主動将風筝拿了過來。趁着剛過來的微風放了線,而後貓咪乘風而起。
在一旁的瑟瑟都有看呆了,怎麽珍珠在他手裏,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啊?
寶來向瑟瑟招手,示意她過來。
提着裙擺,瑟瑟跑了過去,接過。但寶來的手卻并沒有收回,一大一小的兩只,交疊在手柄上。
瑟瑟盯着二人交疊的手,眨了眨眼。
柔嫩無骨,寶來有些心猿意馬,拇指稍稍摩挲了一下。
瑟瑟擡眸,瞧着寶來,突然軟糯糯的道,
“你不可以摸我的手。”
是在講道理,而不是像以前那樣肅着臉訓斥。
态度軟了很多。
寶來垂眸回視,望進水汪汪的清泉裏,問她,
“…為何?”
“因為嬷嬷看到的話會說的。”
“哦,”
寶來往旁邊半步,稍微側過身,寬大的肩膀正好擋住了一些視線。“這樣的話就看不到了,那就可以,”
“這樣也不可以…!”
“嗯?”
“因為男女授受不親啊。”
寶來看了看旁邊也有些親密的。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麽關系,但都沒有什麽異樣的眼光。想來這裏本來就可以這樣。
他們這樣,頂多是小厮在教主子放風筝而已。
“可是,”
“沒有可是,你就是不準摸。”
瑟瑟微微撅的小嘴兒,有些嗔怪。
本來就不應該這樣啊。
“為什麽?你留下我就是對我負責,你之前說負責不等于親親,那小手是不是,”
“才不是!”瑟瑟漲紅了小臉,打斷他的話,這人,到底懂不懂啊。“寶來,不要以為這次留你下來,你就可以這樣做。嬷嬷和我,才不是那個意思。”
“哦。”
寶來“哦”了一聲就不說話了。也不動,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話。
“那你拿好。”
寶來抽回手,似乎有些賭氣,放手得特別幹脆。
但也沒走開,一直站在原地。
剛抽回,也不知怎麽回事,風筝便開始東倒西歪了。
急得瑟瑟怎麽弄都弄不好,兩只手都使上了,還是不行。
眼瞧着珍珠就要掉下來了,瑟瑟眼巴巴的瞅旁邊的人,聲音嗡嗡的,
“寶來。”
寶來一直在旁邊,見狀,他伸手,大掌再次覆上了她的小手。
小手軟綿綿的,寶來一只便能将她兩只握住。
瑟瑟微微掙紮了一下,小臉紅撲撲的。
“握好,待會兒再掉下來我可不管了。”聲音聽着還有些賭氣的樣子。
“哦。”瑟瑟微微仰頭,瞅他。
不是,是瞅它。
珍珠。
杏眼眨了眨。
今天天氣真好,晴空萬裏,白白的珍珠飄在天空,像雲朵一樣。
寶來也在專心放風筝,只是耳朵紅紅的…
--------------------
作者有話要說:
就是不能摸手手,哼@_@
珍珠;你倆甜蜜蜜,獨留我一貓在家,禮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