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瑟瑟錯愕了好幾秒。

寶來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與她說過話。“放肆”二字, 以前還是她對他說的。瑟瑟知道自己當時說的時候是有些兇巴巴的,但那也只是因為自己生氣了呀,可寶來現在卻無緣無故就對她說放肆。

還面無表情, 眉眼很冷,就好像, 不認識她了。那雙漆黑鳳眼也是, 看她就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滿滿的距離感。

就是當初第一次見面, 寶來也沒有這樣瞧她。

手上的勁兒不減, 都有些疼了, 瑟瑟眼眶有些濕潤,

“你弄疼我了。”

她小小的掙紮,好在對方這時松了勁兒,她才得以收回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紅印兒,瑟瑟有些委屈,"寶來, 你怎麽了呀?"

對方沒回她, 他低垂着眼睑, 手握成拳, 抵在唇邊,輕聲咳了咳。

一舉一動不急不緩, 說不出的矜貴。

杏眼微微睜大,瑟瑟呼吸一緊, “寶, 寶來, 你咳血了!”

她心提到了嗓子眼。卻見寶來只是擰了眉,垂眸掃了眼手上的血漬, 道了句“無妨”。

聲音沉穩鎮定,仿佛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必挂齒。

然而就在下一秒,寶來就直接倒地,暈了過去。

“寶來!”

無妨什麽啊無妨,都昏迷不醒了還說無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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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北苑下人房裏掌了燈。

小婦人坐在塌邊已經很久了,柔軟的羅裙散在青色的床沿上,稍稍現了點繡花鞋。

榻上躺着的男人鼻梁高挺,此時微微閉着眼,薄唇依舊毫無血色,絲毫沒有轉醒的樣子。

小手軟軟的拽着男人的衣袖,不安的扣着,能看出小婦人此時心神不寧。

何止是心神不寧,瑟瑟現在甚至有些惶恐。

之前大夫說,喝過藥之後很快就會醒的,可這都過了好幾個時辰了。眼瞧着天都黑了,可是寶來他還是沒有醒。

一直躺在榻上,一動不動。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啊。

還是說那個大夫只是在說些安慰的,寶來他根本醒不過來了?

不要。

瑟瑟竭力咽下的淚水,又盈滿了眼眶。

......

慕容權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是被吵醒的,嗚嗚咽咽的哭聲,軟軟糯糯,又嗡嗡的邊哭邊說着什麽,聽不清楚。

且心口像是壓着一塊石頭一般,他每呼吸一下,都感覺石頭重了一分。

意識逐漸回籠,慕容權清醒過來。便瞧見一顆烏壓壓的腦袋杵在自己胸膛上,雲鬓玉簪,旁邊貼在肩上的小手白淨細膩,是個女人。

似乎是覺察到他已經醒了,女人擡起腦袋。一張哭花了的小臉,杏眼濕漉漉,裏面又驚又喜,還有一瞬間的怔。

随即,小嘴兒一癟,又哭了,“嗚嗚嗚寶來,終于醒了,”她哽咽了一句,又用衣袖搽了搽臉上的淚,繼續嗡嗡嗡,“你都不知道,剛剛我怎麽叫你你都不醒,你吓到我了嗚…”

瑟瑟一連說了好些,主要是因為太高興了。她剛剛真的吓到了,怎麽喊他喚他,寶來就是沒有反應,她好害怕寶來再也醒不過來。

好在終于醒了,瑟瑟眉梢眼角都帶了喜色。

“寶來,你先躺會兒,你剛剛才醒,不能動知道嗎,我去給你端藥過來,不對,剛剛大夫說,你醒了的話要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才能喝藥,你昏迷了好幾個時辰,現在都戌時了,肯定餓了…你等等啊,我去去就來…”

慕容權看着女人忙前忙後。一會兒吩咐人去熱藥,一會兒又讓人燒點熱水。

這會兒又自個兒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見人都出去了,慕容權半撐着床榻,慢慢坐了起來。

頭有些暈,但還在承受範圍內。

他打量了幾眼這個屋子。

“咳咳咳…”還有些咳。

慕容權垂眸瞧了瞧,倒是沒有血絲了。

“呀,寶來,你怎麽起來了呀。”瑟瑟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碗甜棗粥。見寶來半坐了起來,他将瓷碗放在旁邊的圓杌上,湊近,想要去将他按在床上躺着。

她也是忙糊塗了,端了粥來本來就要對方起來喝的,如今卻完全沒反應過來,只一心想着還應該在休息一會兒,又要将他按下去。

卻被不着痕跡的躲過。

瑟瑟只覺得自己的下巴一緊,等反應過來才知,她被人鉗了下巴。

微微靠近,近到瑟瑟甚至能看到他眼底的冷意,而後帶着審視的打量。

“怎,怎麽了?”瑟瑟問。

要是現在還覺察不出不對勁,那瑟瑟就是太蠢了。

但瑟瑟只是反應慢,她不蠢的。她現在就已經意識到,寶來有些問題。

伸着小手将對方的大掌刨開,瑟瑟稍稍往後退了退。

她看向榻上的人,“你,你恢複記憶了嗎?”

慕容權盯着女人瞧了一會兒。

可能是覺得這個問題并沒有什麽值得隐瞞的,他微微颔首。

卻見她濕漉漉的杏眼閃了閃,慕容權能夠看得出,這個女人似乎不希望自己恢複記憶。

但卻嘴角含笑,

“真,真的嗎?……那真的是值得高興的事兒。”

帶笑的眼裏卻閃着淚花,分明不高興。

這女人,連撒謊都不會。

“那,那你還記得…”

瑟瑟試探的想問,那你還記得你叫寶來嗎?但沒有問下去,因為她突然有些害怕。

害怕對方說不記得了。

“記得什麽?”慕容權見對方沒繼續,反問。

“……記得,你叫什麽名字嗎?”瑟瑟鼓足勇氣,換了一種問法。

薄唇輕抿,對方沒說話,只是睨了她一眼。

只這一眼,瑟瑟心涼了半截。

他這是,不想說。

明明已經恢複了記憶,但是不想說他叫什麽。

不想對她說。

這是,要與她撇清關系…

要是寶來的話,怎麽會不對她說。怎麽會用這種眼神看她。怎麽會與她撇清關系,明明之前還牽她的手…

【……寶來,你以後記起以前的事,是不是就要走了。】

【不會。】

【你在騙我。】

【沒有。】

【嗯?】

【我沒有,騙你。我從來,不騙你。】

【你現在雖然這樣說,但要是哪天你記起來了,就會變了。而且,到時候會不會忘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會不會】

【不會。】

他明明說過,不會的。

不會忘了的。

“可是真的忘記了。”瑟瑟喃喃的。一瞬間,寶來背着她下山的場景歷歷在目,那天他明明說過,不會忘了她的。

瑟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的那間屋子,貌似腳步很淩亂,很狼狽。

.....

翌日一早,來喜來到姑娘屋外,躊躇再三,還是說了,

“姑娘,那個寶來,他說他要走了。”

寶來也不知道怎麽了,好不容易來了這裏,這才多久,就要走了?

之前剛在侯府見到他的時候,來喜都目瞪口呆,話都說不出的那種震驚。說實話,是有些高興。

當初自己也是想寶來一起跟着的,但那時自身難保,也就不敢多言。

但不愧是他寶哥,即使姑娘不帶着他,他自己也能想辦法過來。

“姑娘…你不去看看嗎?寶來說,他離開侯府之後,就再也不回來了。”

屋內一直沒有動靜,來喜嘆了口氣,看來姑娘是鐵了心的不想再去見那個寶來了。明明昨天白天還好好的,這到底怎麽了啊?

來喜一頭霧水。

想也想不明白,來喜決定不想了。

他轉身準備退下,身後卻“吱呀”一聲響。

門開了。

瑟瑟從屋內走了出來。估計是昨夜沒怎麽睡好,她眼下有些青。瑟瑟的皮膚白,稍微一點就很明顯。

她叫住來喜,沉默了一會兒,

“你去與他說,就說,再見…祝好。”

來喜聽了吩咐,卻扭扭捏捏起來,

“這…姑娘,還是你自己去說吧。”見姑娘看他,來喜硬着頭皮,“姑娘,你不知道,自從寶來這次醒來之後,不知怎的 ,總感覺有些生人勿近,一想到要與他說些什麽,小的心裏就打怵。我,我不敢與他說話。”

“你之前不是說的好好的嗎?”

“沒有啊姑娘,什麽時候說得好好的啊?我們幾個都不敢去說話,從他醒來,就一直沒說過。他也不怎麽說話,今早我去送藥,本來打算放下藥碗就走的,沒想到他卻突然開口了。”

“……嗯?”瑟瑟蹙眉,“你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

“什,什麽什麽意思?就是說,我們不怎麽說話呀,小的現在也不敢找他說話。”

不對,有哪裏不對。

瑟瑟此時莫名的心跳得很快。她好像發現了什麽大事。

“來喜,剛剛你說寶來再也不回來了…”

“嗯,他自己說的,”

“他上一句怎麽說的?”

“上一句?上一句他說,他離開侯府之後,就再也不回來了。”

“你确定之前沒人與他說過話嗎?”

瑟瑟盯着來喜,把來喜盯得都有些不知所措,“确定啊,姑娘,昨晚不是你一直在他屋子嗎?你走後,大家都沒進去過。就今早小的端着藥去過,”

“既然這樣,那他怎麽知道,這裏是侯府的?!”

從寶來昏迷到蘇醒,一直都是瑟瑟守在床榻邊,就算是醒來,也只有瑟瑟才與他說了幾句話。

瑟瑟确信,自己沒說過這裏是哪裏,他也沒問。可是,他卻說他要離開侯府。

這說明什麽?說明他從醒來的時候就知道,這裏是侯府!

說明他,記得之前的事!

此時的瑟瑟小紅漲的通紅,被氣得的。

粉拳緊握,她提了裙擺,蹬蹬蹬的就去了下人房,去找他!

好哇,王八蛋,竟然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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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王八蛋,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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