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翌日, 慕容嘉很早就起了,即使這麽早醒來,沈顏川也沒在, 可見他最近是真的忙。

慕容嘉盯着自己的肚子,問旁邊的香岚,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香岚點頭:“準備好了殿下。”

“那咱們就走一趟吧。”說着扶了扶額, 懶懶的起身。

沈郎一直以肚子裏的孩子為由不與她圓房,而錦氏也該處理了, 正好一箭雙雕。

顏汐院離北苑說遠不遠, 說近不近。

慕容嘉平日裏走得少, 這會兒有些乏。

且太陽出來了。三四月的陽光會将人曬黑, 因此她的心情越發不耐。

等來到北苑,還被個小厮攔了去路,越發煩躁。

香岚見有人攔着,直接一個巴掌扇過去,劈頭蓋臉一陣罵,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這是大景的長公主, 莫說這北苑, 大景任何一個地方,殿下她都去得!”

被挨了一巴掌的來喜頭暈眼花。

媽耶這個婆娘, 怎的這麽大手勁兒?

他當然知道面前站着的是誰,當初不就是她下令要割他舌頭嗎?這會兒還讓人扇他。

來喜越想越覺得自己很窩囊, 這個時候只能任打任罵, 但沒辦法, 對方身份尊貴,他惹不起啊。

要是寶來在就好了, 他肯定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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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慕容嘉不耐煩,直接一腳将人踢開。

正當她要踏進北苑的時候,她聽到一道腳步聲,不緊不慢,但卻異常的沉穩。

不像女人的腳步,而是男人。

慕容嘉循着聲音擡頭,那邊陽光下站着一人,因為逆光,慕容嘉好半天才看清容貌。

臉色一白,吓得她往後踉跄了一步。

像是看見了什麽洪水猛獸,慕容嘉下意識的轉身落荒而逃。

那盧部落與那盧王庭是兩股勢力。

那盧部落在漠南,與大景交好。而那盧王庭在漠北,與大景關系惡劣。

慕容嘉以前和親的是那盧部落的王子。那盧部落的王子熱情而浪漫,給她平淡而沉悶的生活增添了無線樂趣,很對她的胃口。

和親的第二年,那盧王庭打着一統那盧的旗號,攻打那盧部落,部落不敵,部落族人被收歸至那盧王庭。

慕容嘉的丈夫死在沖突中,她也被帶回王庭,成了年老單于的後宮。

一年後,大景攻打那盧王庭,那盧王庭敗北,老單于扔下王庭逃跑,代政的大王子被擄。

而後,大軍凱旋 ,慕容嘉随着大軍一起回來。

因為是一起回來的,所以她知道,就是在這次回來途中,他們大景太子遇刺,下落不明。

但剛剛,是她眼花了嗎?

為什麽會看到慕容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慕容權分明已經死了。

她親自下的藥,親眼看見那麽多那盧刺客追殺他。

分明已經死了的。

香岚追了上來,看見殿下神情異常,

“殿下,怎麽了?”

“你剛剛,有沒有看見…”

“看見什麽?”香岚疑惑,剛剛她一直在與那小厮拉扯對罵,沒注意到殿下那邊。

香岚是從小跟着的,在宮裏待過,所以認識慕容權。她既然說明沒看見,那就表明,不是。

“估計本宮看錯了。”

慕容嘉穩定了心神。發生了這事,她今日也不想再去做什麽,于是幹脆回了顏汐院。

一連幾天,慕容嘉的精神都不太好。

晚上,更是噩夢連連。

【聽說你們大景,只他一個皇嗣。你說,要是他出了事,皇位是誰的?】

【不記得了嗎,以前你不是總喜歡聽,明鸾女王的故事。】

【還是咱們女王有魄力,敢想,更敢做,不像你,空有野心,卻畏畏縮縮。】

落魄狼狽的男人在籠子裏,因為被俘,他頭發散亂,面容扭曲,像一條陰毒的蛇吐着信子,

【啧啧啧果然,不成氣候……你就只适合呆待在帳子裏,任我鞭撻,像豬狗一樣逢迎,】

“閉嘴!閉嘴——”

慕容嘉再次從夢中驚醒。

她心裏惶恐不安,想找人安慰幾句,但身邊依舊是空的。

下榻,她讓香岚準備準備,打算進宮找母後。

卻在大門口遇到了沈宓。

沈宓與慕容嘉相看兩厭,請了安,态度不錯,眼裏卻是厭惡的。

如何不厭惡,正是因為這個事,讓她失了當太子妃、日後母儀天下的機會!這次去天雲寺,遇到了文太傅家的,一個庶女,以前跟在自己身後殷勤獻媚的,如今卻敢騎到她頭上,因為人家嫡女有疾,她要代替嫡女去競選太子妃了!

好一頓耀武揚威。

想想都讓沈宓氣不打一處來。

慕容嘉剛從夢中看到過厭惡的眼神,夢裏她卑微如草芥,但如今,她做回了她大景的長公主,誰還敢拿這種眼神瞧她?

簡直不知死活。

慕容嘉看向沈宓,轉瞬微微一笑,“三妹回來了?婆婆呢?”

“在後面,”沈宓敷衍,“我與母親不一輛馬車。”

說着便随便請了安,走了。

不過在二人路過的時候,不知是地上石子滑還是怎麽的,沈宓一個踉跄。

直接撞到了長公主身上。

而後只聽得驚呼,

“砰——”

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是慕容嘉,她摔倒了,摔到地上,漸漸的,血染了衣裙。

堪堪穩住身形的沈宓,朝地上一看,瞬間白了臉。

嘉華長公主的孩子沒了。

四個多月,雖然還未成型,但再過段時間就要顯懷了。

如今卻這麽沒了。

是侯府三姑娘沈宓推的。

那天三姑娘沈宓剛回來,在大門口遇到了長公主,二人不知說了什麽,三姑娘很激動,于是動手推了人。

誰都知道,三姑娘不喜長公主。

這樣看來,也就明白三姑娘這麽做的動機了。

沈宓被他的父親武安侯怒急扇了巴掌,頂着掌印兒,腫着臉被罰跪在祠堂。

侯夫人謝氏更是一連幾天進宮請罪。

但都被太後拒之殿外。

武安侯府仿佛一夕之間,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與上次大婚一片恭賀不同,這次有了不一樣的聲音。

比如,武安侯府,藐視皇族,致嘉華長公主落胎。

又比如,有人翻了舊賬,侯府世子沈顏川,藐視律法,迎娶雙妻。之前的佳偶天成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說辭,終于有人問出了關鍵點,人家前面那位妻子做錯了什麽?被八擡大轎明媒正娶的,卻被說成拆散有情人的第三者。真是可憐又委屈,自己丈夫娶了別人,還無緣無故被當成惡人謾罵了好幾個月。

再比如,武安侯好戰喜功,這麽多年,一直撺掇着朝廷攻打南方的周國,居心叵測。

顏汐院。

慕容嘉一臉憔悴,神色恍惚,此時正窩在沈顏川懷裏哭。

“都是本宮的錯,沒保護好咱們的孩子。沈郎,你就怪本宮吧。”

“…可是本宮哪裏知道,她那麽沒規沒矩的。”

“本宮真的苦啊,要不是看在她是沈郎妹妹的份兒。”

“先不說這些,”沈顏川扭着眉,他伸手,安撫,“孩子,以後還會有的。太醫剛剛怎麽說,”

“太醫說,說這次不僅孩子沒保住,還傷了身子,要好好調養…沈郎,要是本宮以後都沒能有孩子,那該怎麽辦?”

“不會的,太醫的醫術高明,不會的,莫要哭了,你要好好調養身子才是。”

……

祠堂,沈宓也正在哭泣。

她很害怕,這幾天過得提心吊膽。

因為發生的這事,往小的說,是害沈府沒了嫡長子,沈氏家族族老們不會放過她。往大的說,也可說是謀害皇族子嗣,太後及皇族不會放過她。

畢竟只有十六歲,平日裏再怎麽嚣張跋扈,出了這麽大的事,也會怕。

這時沈顏川進了祠堂。

沈宓見哥哥臉色不好,趕緊跪着膝行到母親身後躲着。

“哥,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謝氏也幫着說,“她已經知道錯了,等過段時間,我親自送她去寺廟。反思幾年,”

“娘,宓兒不想去,宓兒不是故意的,不是,當時宓兒只是腳崴了,不知怎的就撞到她。宓兒知道錯了,宓兒不想去。”

謝氏如何想讓自己女兒去寺廟當姑子。她女兒正值妙年,要是耽擱幾年,錯失擇婿的好年華,這輩子就毀了。

“但如今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她得給太後一個交代。

“起來吧。”一直沒言語的沈顏川,突然出聲讓沈宓起來。

“哥,我真的知道錯了。”沈宓被吓哭了,她還從未見過大哥臉色這般陰沉過。

“我說起來。”

還是謝氏看出了兒子的不對勁。

看神情絕不是失了子嗣的傷心,“到底怎麽回事?”

沈顏川看着受到驚吓的妹妹,還有疲憊的母親。

想着這幾日她母親的操勞,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将袖子裏的東西遞給了母親。

謝氏略帶疑惑,但也将東西接過。

是一些藥方,藥材,還有一份卷宗,看起來像是太醫院的病例資料。

謝氏一一看過,臉色漸漸嚴肅起來,

她看向顏兒,

“這些東西怎麽來的?”

“今早突然出現在書房。”沈顏川說,“起初兒子不信,還特意讓人去查過…”

去查過。意思就是核實過。

那就真的如這卷宗所寫。

跪在地上的沈宓,伸長脖子看卷宗上的字,看了好一會兒才看到結尾處的診斷結果。

頓時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

“什麽意思?這是說她根本沒懷孕?!!”

“……”

見兄長沉默不說話,顯然是默認,沈宓頓時從地上爬起來,憤怒至極,

“好啊,厲害,真是厲害,我在這裏跪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忍着族人罵,父親打,而母親在太後那邊擡不起頭,憋屈至極!到頭來,人家根本沒懷孕?!沒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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