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叁·鯉魚怕設設

今日的天兒晴郎,而東海的龍太子蒼遲和鯉魚精小鶴子又要開始鬥嘴了。

東海的菇奶奶、蝦兒、蟹兒這些小生靈得到消息,嘿嘿一笑,興奮極了,早早幹完手頭上的活,從海裏浮出來,打團聚在樹陰下,嘴裏吃着花生米來趁哄。

但菇奶奶們身上有劇毒,所以它們獨自成一團,在另一處陰涼之地趁哄。

乖龍之妻喬紅熹對二人鬥嘴幹架一事,已是習以為常了,吵來吵去,打來打去,最後總是蒼遲罵一聲小鶴子胖,小鶴子回一句蒼遲窮來收場。

相愛相殺的義兄妹,嘴裏吐不出什麽新鮮的玩意兒來。

但喬紅熹不出來的話,誰也不會先開口罵人。

這日子過得清閑,看二人鬥嘴可脫一脫悶,就當一折戲來看罷。

喬紅熹左手拿一顆蘋果,右手拿着擦床兒,邊給蘋果去果皮邊走出來看戲。

海次上,小鶴子穿着簇新的鵝黃春羅短衫,外罩一件綠蜜纏枝蓮暗紋紗比甲,底下一條佛青繡花紗裙,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等喬紅熹出來,一見到喬紅熹,她開口就罵道:

“東海‘躄’乖龍,猥慵靠懶好欺心,看我身份輕,笑我無門下,披着蒲席說家門,轉頭便做鄉村霸。”

“羨我如今是青春之際,恨己已年老力衰,端的亂下風雹,要将我卧番也,嗚嗚,要将我卧番也。”

小鶴子片口張舌,随口捏造,嘴裏的狀本兒忒滑熟了。

喬紅熹聽了眉頭一皺,顯出滲人之威,對蒼遲說:“有你這般做哥哥的嗎?”

蒼遲誰也不怕就怕本妻喬紅熹,不肯受人诋毀,兩下裏飲氣,鼻哼哼,也與喬紅熹訴委屈:

“她在我跟前裝麽做大,将我的糗事與人做話靶。跳天撅地本性劣,到頭來在嬌嬌跟前只會打悲啊,嗚嗚,只會打悲啊。”

“謊敲才,惡紫奪朱沒天理,嬌嬌莫要聽進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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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遲喜叫自己的本妻為嬌嬌,因喬與嬌發音相似。一聲嬌嬌喊得喬紅熹耳滿鼻滿,她吃着蘋果發愁,一位是自己的丈夫,一位姑且是自己的妹妹,偏袒誰也不是。

小鶴子見自己處于下風,立即高聲反駁:

“我喚你一聲哥哥,你卻把我當伴當,要我這只柔柔弱弱的小鯉魚擔水運漿。”

“說好給我買玫瑰灌香糖,最後卻把錢全敗光,教我餓了就去喝荷葉上的露漿!”

蒼遲捋起袖子不甘示弱:

“你介個小拖狗皮娃娃,嘴裏咂巴咂巴就要吃囫囵瓜,可舊獨知一顆囫囵瓜幾何價?我這個窮哈哈,窮命裏消你不起!哼。”

神仙與凡人一樣,要幹活才能拿日事錢,蒼遲作為東海的龍太子,要幹的活就是布雲施雨,可他是一條乖龍。

乖龍不愛施雨,聽到施雨二字跑得比那些偷兒還快,所以這一輩子他拿到的日事錢少得可憐,一輩子的手頭上都緊巴巴的。

百年前蒼遲為了揾錢,撈東海裏無修為,供人食用海鮮去市曹買。

龍太子因貧窮而販賣自家子民,東海的小生靈個個哭笑不得。

二人就頂着烈日,在海次上發生口角,赤兔西沉了還在面紅。

小鶴子氣得心下焦,在哪兒鼓頰吐泡泡,從石頭上跳下來,腳尖一勾,勾起一團細沙踢向蒼遲:

“你介個賤兮兮的窮哈哈,嘴臉醜如蠟渣。”

“信口謅,我要找托塔天王把你來收。”

蒼遲拍着胸口給自己順氣,往地上抓一團沙,砸向小鶴子:“我賤兮兮,好過你怕那裴柳驚。”

“我怕裴柳驚,好過你在太古蚌裏當個睡馄饨,偎慵惰懶,子魚郎看了都在笑話。”小鶴子閃身避開迎面而來的沙子,腳高步低,跑向喬紅熹。

小鶴子梗着脖子,嘴裏絕後,去到喬紅熹哪兒,就開始訴告狀,訴完,開始挑撥離間道:“喬姐姐,喬姐姐,蒼遲哥哥賤兮兮,不如與他絕婚,咱倆潇灑自由了去。王母娘娘說小鶴子可愛,每個月都會與小鶴子一金,小鶴子用這一金養喬姐姐,可好?”

蒼遲哪會讓小鶴子挑撥離間,三腳兩步跑過去,按住小鶴子圓溜溜的腦袋,道:“胖得和顆青門綠玉房似的黑頭蟲兒,吃我的米飯還戲我,明日要将你賣給東關街那位柳驚姑娘,制成一條供人食用的柳驚魚!”

小鶴子一聽柳驚魚三個字,如上吓魂臺,叫一聲:“阿耶!阿耶!”語罷兩腿一軟,昏倒在地上變成了一條肚皮兒圓,頭兒大的鯉魚。

東海的小生靈心疼小鶴子,覺得龍太子實在過分了,竟拿裴柳驚吓唬人。

那裴柳驚有多可怕呢,她愛吃魚,日日化成煙波人,帶着兩只紅臉魚鷹,湯風打浪拿着一張捕魚網來東海揀口兒,可怕到東海裏的劇毒生靈菇奶奶見到了都要避而遠之的人物,更別說小鶴子這條胖乎乎,看起來鮮美可口的鯉魚了。

小生靈的嘴裏含糊不清地罵了蒼遲幾句,便雲滾滾散開。

喬紅熹捧起小鶴子放進海裏,嘴裏薄責蒼遲:“你與她較什麽真,她就是一條鯉魚,你大她多少歲,就不能讓一讓他嗎?”

“我也就大她三歲而已。”蒼遲撒謊不眨眼。

“三歲?”喬紅熹罵蒼遲臉皮厚,“你說這句話的時候,臉皮厚得似城牆,舌頭鋒利得似刀鋒。”

大兩歲屬實有些誇張,蒼遲改口:“三、三十歲……”

明明就大小鶴子近三百歲,還要嘴硬,喬紅熹氣笑了,扳起指頭要和蒼遲認真算年齡:“你今年六百多歲了,如若要算上在胞宮裏的兩百年,今年可就有八百……八百八十八歲。”

蒼遲在胞宮裏呆了兩百年才出來,從前他總拿這兩百年說事兒,說自己比雷神伏雙大兩百歲,是他的哥哥,如今舊話重提,蒼遲卻捂着耳朵不願意聽:“大三百歲怎麽了,三百年前,我才三百多歲的時候小鶴子不也罵我呢。”

“你三百歲的時候,小鶴子才成精,不過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娃。她小時候幫你賣海鮮,長大了陪你去賣藝,你還欺負她。”喬紅熹回道。

蒼遲閉耳不願聽,喬紅熹拿出一把銀梳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好了,別耷拉着一張臉在哪兒委屈,我幫你梳梳頭吧。”

“好!”蒼遲見到銀梳子,樂得原地變成龍,躺在地上,讓喬紅熹梳毛,“嬌嬌,每根毛都要梳到。”

……

揚州東關街這幾年越發熱鬧了,西邊有香火鋪和手作鋪,東邊有美人胭脂鋪和柳驚香魚鋪。

小鶴子和蒼遲口中說的子魚郎和裴柳驚,一個是美人胭脂鋪的老板虞半白,一個是柳驚香魚鋪的老板裴姝。

柳驚香魚鋪,顧名思義是吃魚的地方,吃了這家鋪裏的魚就能柳了驚。

吃了柳驚香魚鋪魚當真能柳驚,不少人受驚後來吃,吃後心情開爽,郁結自解,晚間還能得一美夢,故而開張不過百日,生意頗火紅。

柳驚香魚鋪的老板裴姝養了兩只兇巴巴的魚鷹,她臉皮薄,話時而多時而少,不曾和人通名。東關街的百姓不明她的庚齒,不明她的名兒,只知姓裴,也不知從哪個地方來。

每當有人委婉問起她的庚齒與名,裴姝就會這般回答:“爹爹說了,姑娘家的庚齒與名不需與人說,大家喚我一聲裴柳驚就好。”

有人好奇,問:“柳驚二字可有什麽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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