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柒拾玖·泉先尾變腿(3)

提到中秋虞半白有些慌,但聽裴姝說嗅到了爹娘的味道,他開始回憶今日見到的禿毛白狐和白發人的模樣。恍恍惚惚覺得白狐的模樣與裴姝當初畫下來的狐貍相似,随後又憶起裴姝說過她的阿娘日食四只大雞腿。

禿毛和雞腿,還有味道,被蒼遲說醜看的狐貍,莫不是裴姝的阿娘?

那白發人就是裴姝的爹爹了?

虞半白被自己的猜測驚得張開了嘴,胸腔內吸滿了空氣,他不知要不要把這事兒與裴姝提起,但一切都是猜測,要是猜測錯了,只會讓人空歡喜一場。

虞半白不想裴姝承受空歡喜後的失落,想了想,妙計心上來,他問:“姝兒說自己的爹爹是半只精怪,掐指一算,在世上活了也有幾百年了,模樣是不是随精怪這樣永久不衰?”

裴姝吸地精神飽滿,坐直了身子,捋着一縷掉落的頭發,笑回:“說到舊獨這個,可有趣了。我爹爹是在四十庚齒時被我阿娘咬成了精怪,厥後容顏不衰,頭發卻慢慢變白了,是個鶴發韶顏郎,可好看可好看,到了冬日,六花飄下,爹爹在六花下就像是一位仙人。”

“白發嗎?”虞半白十二分肯定下來,肯定今日出現的白發人與禿毛狐貍就是裴姝的嚴君。

可他們都到了柳驚香魚鋪,到了裴姝的住處了,為何不來見裴姝?又生了另一個疑問,有疑問,虞半白便不敢輕易提此事,先轉了話頭,道:“姝兒今日殺花殺得累不累?”

“還行,比殺魚輕松一些。” 裴姝捧腮頰望月思念了一會兒裴焱和胡綏綏。

望月思念也不能立即見到他們,她嘆了口氣:“要是在中秋回漢州之前,能拿到龍肉就好了,上回回去,爹爹一直咳嗽。”

“會拿到的,中秋之前,一定會拿到的。”虞半白笑應裴姝,“時辰不早了,回去洗個身子歇下吧。”

“可是,我還有一點點不高興。”裴姝的大拇指掐着第一節食指,眉宇生嫩氣,道,“雖然只有一點點而已。”

那一截被大拇指掐住的食指,好似初生的筍尖,虞半白領會其意,拍着尾巴,發窘道:“可是我還沒洗尾巴……洗了才能摸,要不不幹淨。”

裴姝眨眨笑眼,打來一盆清水,掏出一方手帕來,道:“我幫你洗。”

清水都打來了,說不出委婉之言來拒絕,虞半白硬着頭皮把下裳脫去,裴姝呵熱手指才動手幫他洗尾巴。

裴姝用濕手帕,從上到下來擦拭虞半白的尾巴,沒有放過一片魚鱗,鱗縫也不忘擦拭,動作輕緩,帕子就若一陣悠閑的清風撥動人的心弦。

擦拭了三回,帕子上幹淨無塵痕,裴姝舉起雪白的帕子,問:“不髒呢,所以現在可以摸了嗎?”

擦拭後的鱗片有些許濕意,濕意在晚風中消失的時候産生游絲沾膚的癢意,産生癢意的原因是鱗片缺水了,這會兒摸上來,手掌會摸出星星點點的白粉。想到這個光景,虞半白頭皮發麻,喉急道:“姝兒要是願意的話,就先幫我抹些潤膚膏吧,潤膚膏在寝室裏,白色瓶身的就是潤膚膏。”

裴姝沒有立即應下來,而是問道:“昨日魚蛋哥哥你是不是也幫我抹潤膚膏了?”

“嗯,昨日你睡得沉,妝粉一夜不廢去,容易堵住毛竅,我便幫你廢去了。妝粉廢去又怕你皮膚幹燥發癢,所以替你抹了潤膚之物。你放心,我沒有動手動腳的……”虞半白支支五五地解釋,雖說之間有了肌膚之親,和裴姝好了個蜜裏調油,但在裴姝沒有意識的情況下觸碰了她的身子,不論怎麽解釋,虞半白都覺得自己理虧。

“我知道,所以我會幫你抹潤膚膏,禮尚往來嘛。”裴姝丢了帕子跑到寝室裏拿來潤膚膏。

裴姝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虞半白如釋重負。

虞半白用的是玫瑰味的潤膚膏,裴姝挖從中出一坨來,放到鼻尖下嗅,把潤膚膏挼勻抹到虞半白的尾巴上時,她突發奇想:玫瑰味的魚,不知道好不好吃。

想着,裴姝咂起嘴,嘀咕:“用玫瑰醬來腌魚,味道應當不錯,但是要腌什麽魚好呢。”

虞半白耳聞之,指尖冒出冷汗來,等裴姝抹完了潤膚膏,回到香魚鋪,他背脊上的汗已濕透了衣裳。

“狐貍想吃魚時怖人,怖人!忒怖人。”

虞半白抱着魚尾念念有詞至三更,睡得晚,他次日醒來得也晚。

醒來時臺階滾燙,晴光在臺階上照射多時,再過一會,晴光就要移到檐下,照射昨日晾在檐下的紅漿。

這些瀝了水分的紅漿要在半幹時撚成餅狀再陰幹,曬到了晴光會變得幹燥,不好撚成形狀,虞半白慌忙起身去取。

剛跳出寝室,只見檐下的紅漿已被人取下來放到了陰涼之地。虞半白東望望,西看看,想知道是誰取下來的,但望來看去,只望見變成龍形的蒼遲,忽忽悠悠地龍倒挂在一棵樹上睡覺。

“是你幫我取下來的嗎?”虞半白站在陰涼之地問道。

蒼遲并未睡着,見問,變成人形以後從樹上跳下來,沒好氣地回:“不是,是小鶴子取的。”

就知道蒼遲不會這麽好心,虞半白笑問小鶴子的蹤影:“小鶴子呢?”

“她啊,剛剛上天去了。”蒼遲的辭色依舊不好,“今日她發日事錢,怕我搶她的日事錢,跟着黃巾力士上天找王母娘娘去了,蠻蠻也去了,今日就我和狐三妹來幫你了。”

末了,他撩裙坐到地上去,管着地面嘟囔:“我哪有那麽壞啊,我待會也得上天去。”

蒼遲一臉不情願,虞半白怕他一不高興就噴火燒了他的胭脂鋪:“龍太子要是有事兒的話,就去忙吧,我今日自己來……”

“吾乃無業之龍,閑得慌。”蒼遲不走,換了個姿勢坐在地上,姿勢不秀氣,人也不四清六活,“今日要幹什麽,你先說吧,我先發個呆。”

喬紅熹讓他來幫忙,蒼遲不敢不幫,昨日被狐貍咬了以後趱前回了東海,想着讓喬紅熹安慰一下自己,喬紅熹卻把他耳朵擰,道他嘴賤活該,還疑他是在偷懶。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偷懶,蒼遲天沒亮就來胭脂鋪了。

蒼遲賴着不走,虞半白也不好意思熱趕他出門:“你可以到城外去幫我摘些紫茉莉的花種嗎?這可以制作珍珠粉,不過,你認得紫茉莉嗎?”

“認得,待會再去,我先發個呆。”蒼遲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一處地方發呆。

虞半白說聲謝謝,不煩蒼遲發呆,他将紅漿撚作餅狀放在陰涼處陰幹,而後洗了面,漱淨齒,打着一把傘,去生藥局買香粉方。

裴姝今日失睡了,虞半白從生藥局買完香粉方回來,香魚鋪一點動靜也沒有,而昨日那位白發人和禿毛的狐貍,腳尖朝着香魚鋪的方向,站在轉角的地方,目光柔和,看着合得嚴實地兩扇門。

香魚鋪的門一開,白發人和禿毛狐貍腰一側,溜溜啾啾地向牆壁影占身。

他們并不想讓裴姝看見自己,明明眼裏寫滿了無暇的思念,卻要躲着不見,定是有苦衷,虞半白慶幸自己昨日忍住了嘴。

不知爹娘在揚州的裴姝,一開門看到虞半白,歡喜得和一只雀兒似的,兼縱帶跳,到虞半白身邊:“剛剛蠻蠻來了,但是她有事情和小鶴子上天去了,所以今日只有我和龍大哥來幫魚蛋哥哥了。”

“我知道。”虞半白心不在焉地回着話,眼睛看着白發人所在的地方。

裴姝感到虞半白的心不在意,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她只看到來來往往的人:“魚蛋哥哥,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回胭脂鋪吧。”看來他們是真的不想和裴姝相見,虞半白收回目光,讓裴姝推着自己去衛賜的浮鋪買水果。

裴姝彎腰挑桃子,而虞半白低頭挑水果,挑了三個,蒼遲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身後,嘴角一開把衛賜罵:“酸黃菜。”

衛賜習以為常了,左耳聽右耳出,不涼不酸回了一句:“哦,油裏滑的歪龍。”

“我與你倆說,這人是只刺猬,賣的水果都是偷來的,可別在他這兒買水果,吃了破腹。”

蒼遲嘴上這麽說,卻拿起一個又一個的水果藏到袖子裏,一口氣藏了十幾個,對着衛賜做些怪物像以後大搖大擺出城去了。

看樣子是要出城采花種。

“刺猬啊?”虞半白和裴姝默默放下手上的水果。

小鶴子前幾日便把虞半白和裴姝的身份告訴了衛賜,眼下被蒼遲道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他也不着急:“是啊,我是刺猬,但水果不是偷來的,別聽他亂說,要是破腹,他就不會偷我的水果的。”

“也是。”虞半白和裴姝嘿嘿一笑,繼續挑水果。

水果買了又去買饅頭。

買這兒買哪兒,遲遲不會胭脂鋪,好讓他們可以多看一眼裴姝。

饅頭買好了,虞半白本欲讓裴姝推着自己再去一趟生藥局,在市槽上多勾留一會兒,但祢衡抱着掃帚來了,遮了他的路。

祢衡心裏格地地,顫聲道:“早上好……蠻蠻姑姑讓我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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