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8 章
冬至日,大軍班師回京,西儀正式上降表,并送公主進京。
狄九凡征讨西儀有功,封為平西侯,皇上親賜府邸,留居京城。
沈漁也因西北一戰,出奇制勝,功不可沒,被晉封公爵。
剛一回來,地處偏僻的質子府便被圍的車水馬龍,前來拜見的人踏破了門檻。
宮中沈貴妃小産,朝中官員以為沈漁會因沈貴妃一事不再受皇上重視,但西北一戰沈漁名聲大振,皇上的寵信有增無減,一些頭腦活泛的官員就以慰問為名來探望沈漁。
沈漁最不喜歡交際,躲在府裏稱病不出,讓兩個守門的将來人都打發回去。
而自己則靠坐在窗邊,一盞孤燈,一爐炭火,手裏拿着一本書,窗外飄灑着棉絮般的雪。
“沈漁,你家這些下人也太不懂事了,差點就把本王攔在外面。”
人未到,聲先至,沈漁起身走到門邊,掀開厚厚的門簾,君從嘉提着一壺酒,走了進來。
好友深夜到訪,自是人生歡喜之事,沈漁笑着将君從嘉迎了進來。
撣去身上的雪,君從嘉将披風交給一旁的下人烤幹,順便讓人把帶來的酒溫好。
沈漁放下手中的書,先給君從嘉倒了一杯熱茶,“今日冬至,你不去宮裏和太後團圓,跑到我這裏做什麽。”
“宮裏沉悶,哪有你這裏随便,我才不去。”
沈漁眼中盈滿了然的笑意,“你知道我不能喝酒,又提酒而來,想必不是來和我喝酒的吧。”
大家都是聰明人,君從嘉也不再繞圈子,眼底的愁苦立時浮了上來。
“這個時候,我去了宮裏,除了發愁,又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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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漁将溫好的酒從小爐上拿過來,替君從嘉倒了一杯。
“淑妃下了紅花,害了姐姐的孩子,太後又是淑妃的義母,你以為你到我這裏來演演苦肉計,我就會為太後求情嗎。”
君從嘉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要借酒消愁。”
沈漁沒好氣的白了君從嘉一眼,“你把我去邊城見師父的事情告訴皇上,這個賬我還沒有和你算。”
君從嘉又喝了一杯酒,嘆息道:“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一向樂觀的君從嘉此時哀嘆連連,酒一杯接一杯的喝,沈漁心中不忍,勸慰道:“太後那邊我會幫你向皇上求情的,只是太後一黨枝繁根深,不扒一層皮下來皇上是不會罷手的。”
“我明白,只要母後和淑妃能留條命在,我也就知足了,現在我才想明白,你帶我随軍出征的目的,若是我在京中,今天怕是來找你喝酒的機會都沒有了。”
沈漁抿了抿杯中的茶,得意的笑了笑,也覺得自己實在是神機妙算,料事于先。
“得你這樣一個朋友,是我三生有幸,不過作為朋友,我也要提醒你,西儀的公主就要進京和親了,沈貴妃此時孩子又沒有了,皇兄雖然現在對你千好萬好,可是君王無情,說不定哪天他厭棄了你,你可是死無葬身之地。”
沈漁摩挲着手中的青玉茶杯,想起了楚天闊的話,嘴角的笑容漸漸換成一抹苦澀,強忍着打趣道:“你怎麽知道西儀的公主是來當皇妃,而不是當王妃的?”
“當王妃?”君從嘉一頭霧水,“當誰的王妃?”
沈漁一笑,“自然是襄王妃。”
“那可不行。”君從嘉放下酒杯,急的連連擺手,“你知道我早就心有所屬,不會娶妻了。”
“你們說什麽,這麽熱鬧?”
沈漁和君從嘉轉頭,只見狄九凡大踏步的邁了進來,帶進一身的風雪。
“狄将軍來了,歡迎歡迎。”沈漁忙放下杯中的茶,起身将狄九凡迎了進來。
“狄九,你今天真好看。”
君從嘉目不轉睛的看着狄九凡,狄九凡脫去了往日的一身铠甲,換上了一身黑色的暗紋錦袍,風姿爽朗,器宇軒昂,墨色的頭發被紫金冠高高束起,眉眼深邃冷硬,骨子裏透着俊秀尊貴的氣場,讓人自慚形穢。
狄九凡沒理君從嘉,而是在沈漁身旁坐下,笑着說道:“我在京中沒什麽朋友,冬至節氣,唯一想到的朋友就是你,冒昧叨擾,還請勿怪。”
“狄将軍剛剛回京,這也是正常,襄王殿下交友廣泛,将軍可以跟着殿下多走走,也能多交些朋友。”
“是呀是呀。”君從嘉興奮的說道:“狄九你想認識誰,只要你說,我都可以給你引薦。”
狄九凡冷冷的說道:“不老殿下費心了,朋友有一二人足矣。”
“一二人。”君從嘉扒拉着手指頭,“說的是我和沈漁嗎?”
狄九凡無奈的白了君從嘉一眼,君從嘉忙識趣的放下手指,而後,他的眼睛轉到了狄九凡的耳朵上。
“你看你,耳朵都凍紅了,我給你做了一對耳套,正好送給你。”
說着,君從嘉像是獻寶一般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從裏面掏出兩個白絨絨的耳套,展示給狄九凡。
“這是我用白狐皮縫的,又保暖又好看,和我之前送你那個圍巾是一套,你試試。”
說着,雙手把東西遞給狄九凡。
狄九凡看着那對小巧可愛的耳套,臉上的表情很扭曲。
“你不喜歡嗎?”君從嘉失望的咬了咬嘴唇,十分難受。
狄九凡心裏一軟,說道:“不是不喜歡,只是殿下把心思放在女紅上面,未免不妥,以後殿下還是不要做這種東西了。”
君從嘉順從的點頭,“嗯嗯,你把這個收了,我下不為例。”
話說道這個份上,狄九凡也只好把東西收下。
“你試試,看看大小合不合适。”君從嘉得寸進尺。
狄九凡深吸一口氣,将耳套戴在了耳朵上。
大小正好,君從嘉的手工一般,耳套上方因為裁剪不好,還留有尖尖的角,再配上毛茸茸的材質,狄九凡戴在耳朵上,就像是一只小狐貍的耳朵,和他周身散發的氣質一搭,莫名的好笑。
沈漁忍着心中的笑意,低頭喝了口茶。
“話說你難道一直把這東西随身帶着嗎?”沈漁好奇的問道。
“那倒也不是。”君從嘉不好意思的低頭,“其實我提着酒,本來是想去狄九府上的,只是狄九府上的管家說狄九不見客,不讓我進去,我才來了你這裏。”
沈漁沒好氣的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不會拎着酒來看我,果然你們北乾皇族的人,沒一個可信的。”
狄九凡似乎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将耳套摘了下來,收進懷中,“多謝殿下,十分合适。”
君從嘉心滿意足的點頭,“那就好,我看你的披風也舊了,我明天就找好料子,給你再做個白狐皮的披風。”
“大人,宮裏派人來了。”幾人正說着話,守在外面的下人掀簾走進,身後站在宮中的大太監元寶。
“元寶公公。”幾人起身,沈漁忙給元寶讓座,命下人端去一杯熱茶。
元寶将熱茶喝了,躬身行禮,“老奴奉旨,今日冬至,貴妃小産,接沈大人進宮與沈貴妃團聚,皇上的旨意不好耽擱,沈大人收拾一下就和老奴走吧,暖轎已經備好了。”
沈漁無奈的朝着狄九凡拱了拱手,“皇上宣召,看來我要失陪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無妨,以後我們見面的機會多着,也不急于這一時。”
沈漁點點頭,湊近狄九凡身邊,“今天殿下喝的有點多,還有勞狄将軍照顧一二。”
狄九凡看了看一臉坨紅的君從嘉,點了點頭。
冬至本是阖家團圓的日子,但深宮之中,卻冷得了無生息。
沈貴妃小産,流下來的是個已成型的男嬰,皇上回宮後大怒,下令徹查,查出淑妃買通宮中太醫,在安胎藥之中下了紅花。
淑妃被關進慎刑司,嚴加拷問,太後因平日與淑妃走的親近,又與淑妃是義母女,因此被禁足在自己宮中,不得與外界聯系。
君懷瑾的旨意雖然是讓沈漁進宮探望沈若,但元寶卻直接把他帶到了乾元殿。
乾元殿裏,早就備好了一桌酒菜,中間擺着一盤餃子,一筷未動,君懷瑾正坐在桌邊等着他。
“臣拜見皇上。”沈漁跪下行禮。
君懷瑾連忙将沈漁扶起,拉到自己身邊坐下,“這裏又沒有外人,小漁不用這麽生疏。”
說着,君懷瑾給沈漁面前的盤子裏夾了一個餃子,“冬至就要嘗嘗餃子,裏面放了你喜歡的蝦仁。”
寒冬臘月,從海邊運送海蝦十分的不易,要消耗大量的人力財力,這在冬天是極為珍貴的食材。
沈漁嘗了一個,鮮香可口,湯液四溢,十分好吃。
看沈漁喜歡吃,君懷瑾忙又給沈漁夾了一個。
“聽元寶說,君從嘉和狄九凡正在你那裏喝酒?”
沈漁點頭,“冬至日,臣等小聚,喝喝酒,聊聊天。”
君懷瑾不悅的皺了皺眉,“君從嘉和狄九凡走的倒是很近,朕竟不知道,西北一趟,他們的關系就變得如此好了。”
帝王天生多疑,君懷瑾更是如此,權臣與皇親交往過密,是君主最為忌憚的事情。
沈漁連忙解釋,“他們都是來找我的,恰好碰在了一起。”
君懷瑾臉上的不悅更深了,“別人都知道冬至要找人團聚,怎麽小漁也不來宮裏陪陪我,我一個人,孤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