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6 章

南沈正在下雨。

冬天的雨混合着未結塊的冰碴從天上落下來,帶着難以消退的冷氣。

沈清在大殿裏來回踱步,神思不定。

沈漁匆匆而來,到了門口,太監接過他手中的米色紙傘,推開了門。

“小漁,你總算來了。”沈清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十分高興的迎了上來,也不在乎沈漁一路而來沾染的潮氣。

“五哥別急,慢慢說。”沈漁走到火盆邊,坐在一旁的小椅上烤着袍角濺上的雨水。

沈清也走了過去,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沈漁的身邊,“大哥已經敗了好幾仗了,這可怎麽辦才好。”

沈漁微微皺眉,原以為沈渤起碼能支撐個一兩場,沒想到竟然敗的這麽徹底。

“敗的這麽快嗎?不過也好,仗是他自己打輸的,他這次損兵折将,也沒什麽好辯解的,那就心甘情願的認降吧。”

“北乾國主君懷瑾親征,大哥毫無用兵的經驗,當然會輸的這麽快。”

“你說君懷瑾親征?”沈漁猛然轉頭,看向沈清。

沈清點了點頭,“或許是他們探聽到了父皇離世的消息,所以君懷瑾才會親自挂帥,北乾這次來勢兇猛,志在必得。”

沈漁的手心微微出汗,看着火盆內噼啪作響的木炭,心不在焉。

沈清看沈漁不說話,又問道:“你對北乾畢竟了解,又有帶兵的經驗,不如你去領兵,贏面能大些。”

沈漁搖了搖頭,“如今我們人心不齊,不管誰做主将,最後都沒有勝算的。”

“那就只剩乞降這一條路了嗎?”沈清繼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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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沈漁斬釘截鐵的回答。

沈清起身,在沈漁身邊來回走動,猶豫再三,終于開口,“乞降容易,但是北乾的條件卻有些過分。”

沈漁皺眉,擡頭看向沈清,“你已經和北乾談條件了?”

沈清神色有些尴尬,“是大哥那邊實在支撐不住,向北乾送了降表,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沈漁眉間泛起一絲苦笑,看來這個條件一定不會是什麽好條件,否則沈清也沒必要試探了那麽久。

“君懷瑾要的唯一一件戰利品,是你。”沈清看着沈漁的臉色,咬咬牙,繼續說道:“如果不把你交出去,他就要踏平南沈,将我南沈亡種滅國。”

沈漁看着身前的炭火盆,肩膀抖動,忍不住笑出了聲,君懷瑾還是一點沒有長進,以為靠暴力和強權就能得到一切嗎。

沈清見沈漁的表情不好,忙又說道:“小漁別怕,我的意思自然不會把你交出去的,大不了我們拼一拼,還不一定誰輸誰贏呢。”

沈漁擡頭,看向沈清的眼神中有幾分感動,“好意我心領了,但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其實議和也好,有了外力,沈渤的勢力就微不足道了,你也能坐穩那個位置了。”

“小漁。”沈清很是猶豫,“我确實曾期盼過能夠有一天登上大位,但我卻不想靠着犧牲自己的好兄弟得到這一切,你如果真的不願意,就離開南沈,後面的事情,聽天由命就是了。”

“你放心吧,我不願意,沒人能強迫我。”沈漁安慰的拍了拍沈清的肩膀。

沈清還是不放心,“你叛逃北乾,這次回去,君懷瑾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沈漁沒有回答,走到桌前,替沈清研墨,“不說這些了,正式寫一張降表吧,希望你以後能夠做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君主。”

“小漁。”沈清站在原地,并沒有動。

沈漁低眸笑了笑,将筆架上的狼毫拿起,沾了些墨,雙手遞給沈清。

沈清嘆了口氣,只好接過了筆。

二月,北乾大軍進紮南沈,正式接受南沈降表。

南沈氣候溫潤,二月剛一開始,樹就已經冒芽了,沈漁坐在窗前,聽着喜鵲吱吱的叫,心裏有些空空的。

這件事情也算完成了,突然沒有了下一個目标,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漂到哪裏去。

君懷瑾昨天就進了南沈都城,但出乎沈漁意料的,他并沒有要見自己,沈漁一方面有些失落,一方面又有些慶幸。

折騰了這麽久,分別的時間越長,就越不知道見了面該說些什麽。

“小漁,你怎麽還有心情坐在這兒看樹。”沈清腳步匆忙,走了進來。

“朝中這麽多事情,正需要你處理,你怎麽有時間跑到我這裏來了。”沈漁笑着站了起來,仗一結束,沈堅的離世的消息便公開了,沈清在北乾的支持下,順利繼承了大位。

“你還不知道?君懷瑾派人報信,說要見你。趁着他的人還沒過來,你帶着東西先逃吧。”

說着,沈清從身後的侍從手裏拿過一沓銀票,“這是我私人的積蓄,你都帶上,等事情平息了些,你再偷偷回來。”

沈漁接過銀票,大概數了數,笑道:“父皇當年怎麽沒看出五哥還有攢錢的頭腦,要是讓五哥管理國庫,現在南沈一定還能富上幾倍。”

沈清眉頭緊皺,十分着急,“你怎麽還有心情說笑,趁着現在你還能走就快走,等到時候君懷瑾空出手來,你的命可就不保了。”

“五哥放心,我還不想死。”沈漁回答。

“那就走吧。”沈清又拿來一個包袱,交給沈漁,“這裏是些換洗的衣服,我都替你裝好了。”

沈漁将包袱接過來,放在桌上,“五哥的衣服和錢我都收下了,反正以後這些東西五哥也不會缺了。”

“你我兄弟,還客氣什麽,快走吧,我特地在馬廄裏挑的上好的汗血寶馬,腳程極快,他們絕對追不上。”

沈漁頓了一頓,忽而問道,“那我走了,你怎麽辦?”

“眼前度過一關是一關,我的事之後再說。”

沈漁搖了搖頭,又坐了回去,“東西我都收了,但我不走。”

“不走?”沈清驚訝,“為什麽?”

沈漁理所當然的回答:“我為什麽要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跑來跑去的,天下這麽大,我想去哪就去哪,沒有人能攔我,也沒有人能趕我。”

沈清還是不能理解,面上的驚訝未消,“可是你背叛了君懷瑾,聽說他當年為了上位,連自己的父親和兄弟也不放過,他會放過你?”

“五哥,你太小看我了,我的命就在我自己手裏,我不給,別人拿不去。”

沈清不禁看着面前目光篤定的沈漁,這麽多年,他早就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瘦弱可欺的小弟弟了,什麽都變了,但眼神之中的孤傲卻沒有絲毫的褪去。

“我知道,但是畢竟君懷瑾帶了自己的人,已經将南沈宮裏的所有侍衛換了,你勢單力薄,他一旦發難,沒人能救你。”

沈漁心下感動,沈清把所有的細枝末節想的周到全面,無非就是替自己擔心,不想自己出事。

想着這世上又多了一個關心自己的人,沈漁的心情不禁好了許多,玩笑道:“那最差的結果也是同歸于盡,我這劍,可不是白學的。”

“沒必要吧。”沈清信以為真,“劃不來吧。”

沈漁嘴角抽動,忍不住笑了起來,“行了,五哥快去處理政務吧,我保證一定會讓你見到一個活着的沈漁。”

沈清還是不放心,但是沒辦法,只好囑咐,“那你小心應對,別怕丢面子,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了。”沈漁用力點了點頭。

目送着沈清離開,沈漁繼續看着窗外的梧桐,大腦裏幻想着和君懷瑾相見的場景,自己要說什麽,要做什麽,會不會很尴尬,會不會不歡而散,要是散了要怎麽辦。

腦中演繹了無數遍,但一直都沒有想出什麽好的答案。

直到門上的風鈴響動,沈漁也沒有回過神來。

沈漁冥思苦想,一會兒眉頭微皺,一會兒搖搖頭,一會兒嘆口氣,實在是想不出什麽好主意了,伸了個懶腰,打算活動活動,一會兒再想。

然後,沈漁向後伸了伸手臂,忽然覺得碰到了一個肉嘟嘟的東西,吓了一跳,回頭一看,喊道:“君從嘉!你怎麽在這兒?”

君從嘉無辜的嘟嘟嘴,“我是想要叫你的,可是看你不知道想什麽那麽出神,只好等你想完了,再和你說話。”

沈漁又驚又喜,又怕自己剛剛的小心思被君從嘉看出來,忙掩飾道:“沒什麽,只是覺得這邊的氣候和北乾不同,想着北乾的水土适不适合種梧桐樹。”

君從嘉點頭,“原來是這樣啊,想不到你還對草木如此精通,我還是第一次在你臉上看到這麽多表情。”

沈漁想趕快結束這個話題,于是問道:“你怎麽想起來看我,聽說狄将軍也在,這會兒你不是應該賴在他身邊嗎?”

君從嘉長嘆口氣,“我一來是想你了,所以迫不及待的過來看你,二來,也是受人之托。”

沈漁心下了然,有些忐忑,又有些興奮,故作不懂的問道:“是誰托你來的”

"還能有誰,就是皇兄身邊的大宮女如意啊,她從小帶你,你又如意姐姐叫的親切,你走了這麽久,她特地讓我看看你。"

“哦。”沈漁很是失望的點了點頭,強忍下眼中的波瀾,“多謝如意姐姐,等你回去了代我向她問好。”

君從嘉低頭偷笑了一下,“好了,不逗你了,還能有誰,當然是皇兄叫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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