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開了這個口,張屋終于有理由纏着新同桌嘚兒吧嘚兒吧聊天了,一路上揮着爪子哇啦哇嘴就沒停下過。

這孩子也太吵了,傅遠周崩潰,他話怎麽就那麽多?

倆人一個吵一個靜,張屋不覺得自己結交朋友的方式有什麽問題,十四歲能考慮到的東西真的太少了,他像分享玩具的三歲小孩一樣大大方方地拉着朋友叭叭地說着這一學期開始發生的所有趣事。

“我找到一個地,特安靜,聽說早些年學校為了培養一批學生精英,特設了一個先鋒班。”

“哦吼?”傅遠周很捧場,他轉學之前的學校也有,專門設了獨立在一般排名班級之外的特招尖子班,很多學校都愛搞這個。

“就原先那棟樓,現在一樓二樓全都用來堆放器械雜物,當了倉庫,三樓還有一架舊鋼琴,聲都按不響了。”張屋毫無保留地分享自己的獵奇發現。

“你經常去?”傅遠周像是來了興趣。

“嘿嘿,那可不!”張屋開心說着,“四樓伸出去一個平臺,那鐵門栅欄早就鏽了,一踹就開,晚上摸黑去,咱倆看星星啊!”

他眼裏的夕陽碎成一片粼粼的汪洋,滿眼的期待像紙折的星星裝滿了一整個玻璃罐子。

傅遠周毫不留情把罐子摔成了玻璃渣,在他的星星上殘忍地撒了一把孜然。

“你倒是挺會想。”傅遠周微笑:“我拿什麽看?”

張屋:瑟瑟發抖.GIF,我懷疑我同桌要刀我!

晚上下了晚修,張屋颠兒颠兒腳下吸着拖鞋手裏提着藥跑到傅遠周宿舍。

“小傅傅!快來呀!”張屋大嗓門喊着。

傅遠周捂耳裝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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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張,”跟傅遠周同寝室的舍友汪栗往他後腰上拍了一掌算打了招呼:“幹嘛來呀?”

“擦,栗子偷襲我!”張屋躲開汪栗的攻擊,“我來給同桌送溫暖送關愛!”

汪栗中二地抱拳以示佩服:“張總舵心善,本廠長先去鄰村水域調查洩洪一事,告辭!”說完搭着毛巾臉盆就跑去盥洗室洗漱了。

傅遠周剛洗漱完回來,臉上還氤氲着熱氣,水珠沿着他的發邊滴答地落着。

他看着張屋汪栗兩人你來我往的打鬧,不是很懂當代青少年的腦回路,一時覺得新奇又智障。

被撞的是我,腦子有問題的絕對不止張屋一個。

“你怎麽還碰水了!”張屋大驚小怪地抱怨:“傷口還沒合上呢。”手下動作沒停,迅速捏了一塊棉花吸幹了傅遠周臉上的水珠。

“要洗臉。”他答道。

張屋小聲嘀咕:“那也要避開着點啊,快!我給你上藥!”他往垃圾筐的方向彈開了那團棉花,精準進球。

“給我自己來。”傅遠周不太适應跟別人這麽親近的動作,多少有點兒難為情。

“你自己哪兒看得清啊,你知道傷口在哪兒嗎?”張屋不容拒絕地打開傅遠周伸過來的手,勁使大了,他被打得措不及防哆嗦了一下。

“你是來送溫暖的嗎?”傅遠周額上的青筋炸裂,臉上依舊保持微笑:“這力道,分明是覺得瞎了我的眼還不夠,來斷我手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傅遠周一番話把張屋逗笑了半天沒緩過勁來。

傅遠周內心一潭死水,他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這個笑哭了的二五仔,頓覺世界之大人之奇妙,他想不明白怎麽會真的有人癢癢肉長在耳朵上呢?

“笑完了嗎,藥給我吧,求你了。”

在張屋的極力哀求下,傅遠周還是讓他幫自己上了藥,原因是撞傷他已經很自責了,怎麽好意思連上藥都讓作為臉部接球俠的同桌自己來呢。

其實他那是突然被激起了照顧人的新奇勁兒,

那實在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雖然歪理一堆,傅遠周還是沒感覺出他有多自責。

他剛才笑得太大聲了,太具感染力以至于連自己都沒憋住,莫名其妙地被帶動跟着笑了好一會兒。

傅遠周心裏想,放棄掙紮任由面前的人,在他臉上吹來吹去。

深吸一口氣,薄荷味的。

因為擔心室內太悶,窗只關了一半,夜風涼涼穿過屋堂吹得傅遠周泛起了困意,屋外的梧桐葉嘩啦啦地落下,被晚歸的學子踏碎成粉,零落在這一片蕭蕭的秋夜中。

哨聲響起,更闌人靜。

翌日。

六點的起床廣播是一段拉着音的長號曲子,賽比鋸桌腿,還要更讓人難受。

這個點起來對學生來說已經是習慣了,但還是覺得很困難。

今天降溫了。

有的學生不察,晚上踹了被,一起來就吸着鼻子暈乎乎找不着北。

張屋一早就收拾好了東西,裹了件淺灰色的外套踩進了傅遠周宿舍,看他還在睡,走到窗邊把兩只手伸了出去。

大概一分多鐘,他打着哆嗦縮了回來,迅速跑到傅遠周床邊蹲下,把手探了進去。

傅遠周以極快的速度瞪大了眼,他還裹着被子直愣愣地把自己包得像根油條,眼裏滿滿都是這是個什麽糟心世界的悲怆和凄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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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我們需要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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