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探入,綿綿密密地熨帖上眼皮,帶來些微癢意。

管奕深是被|幹渴的喉嚨給喚醒的,鴉羽般的睫毛翕動着,緩緩睜開雙目。

喉結震了震,破碎的音節自口中溢出,虛弱得不像話,就好像被使用過度後陷入短暫失聲。

他懵了,張開嘴,盯着四周典雅精致的裝潢神思恍惚。

這裏是哪兒?

胳膊僵得難受,于是稍微動了動,這一動可不得了,自下往上近乎散了架般的痛楚閃電般沖擊全身,疼得他險些哀嚎出來。

什麽情況!

使勁想要回憶起昨晚的情形,腦子一轉,卻感覺頭痛欲裂。

奇怪啊,不過一瓶朗姆酒,至于嗎?

對了……他是被祁梁哲下藥,送給那個王總做人情了。

怒火蹿騰而起,恨不得現在就把那畜生揪出來痛揍一頓,可身體某處傳來的疼痛,卻給他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管奕深臉一白,瞳孔裏充斥了難以置信,他,他這是……

仿佛為了印證那個不可思議的答案,斷斷續續的畫面倏爾在他眼前浮現出來。

“我為什麽要幫你?”

“求你,就當我求你……你要我怎麽報答,我都答應。”

大腦徹底宕機,即便彼時意識不甚清醒,那人冷淡的嗓音,溫暖的胸膛,還有緊摟着他時強有力的臂膀,仍舊殘存在記憶深處,一點即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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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答……這就是對方想要的報答?

才出虎穴又入狼窟,他豁出命掙紮了半天,結果還是被人莫名其妙給睡了?

管奕深一口老血堵住喉嚨,沒來得及擺出悲憤欲絕的表情,上方便響起一道和煦的問話:“醒了?感覺怎麽樣?”

輕描淡寫的語氣落入他耳朵裏,只以為對方想從自己口中聽到有關床上功夫的恭維,怒火更甚。

咬牙切齒仰頭望去,卻在對上一雙含蓄溫和的眼睛後,一下子啞了聲。

那人似乎起的比他早,此刻已然洗漱完畢,換上一身簡約精幹的白襯衫,倚在床頭,手裏拿着本財經雜志,羊脂玉般的指節修長,說不出的優雅。

長相白淨清秀,實在超乎預期,和昨天的王總比起來,更是一個天一個地。

人果然對美好的事物尤為寬容,管奕深發了兩秒的愣,有那麽一瞬間竟閃過被他睡總好過那個死禿子的想法。

回過神後趕快搖了搖腦袋,把荒唐的念頭甩出去。

再好看也改變不了對方趁人之危的事實,和那王總根本是一丘之貉。

但報答的話是他自己說的,倘若計較什麽貞操,更加丢臉丢到太平洋,思來想去,也唯有默默咽下苦果。

扶着腰從床上坐起,強忍住綿綿不絕的疼痛,咬牙切齒道:“現在我們兩清了?”

男人似乎對他接受良好的反應頗為意外,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後把雜志一合,露出一臉斯文敗類的溫柔。

“以後跟我吧,每月十萬,包吃包住,還附贈暖床服務。”

管奕深瞳孔驟縮,勉力維持的面具破開裂紋,什麽意思?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們昨天才見第一面,統共說了兩句話,就想包養他?

八成逗自己玩兒呢,于是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開什麽玩笑。”

男人卻登時挨近,一手攬過他的腰,就着酸軟的部位輕輕揉捏起來。

管奕深條件反射想推開,哪知一挪便牽動某個隐秘部位,疼得倒抽涼氣。

心中窩火,剛要對罪魁禍首撒氣,卻發現自己被按得還挺舒服。

遲疑了兩秒,沒等做出反應,男人不知不覺間湊到他耳邊,暖暖的呼吸拂過,低聲道:“你跟了我,阿姨的醫藥費也有了着落,不是兩全其美嗎?”

管奕深倏地瞪大眼,明明白白的詫異。

對方坦然面對他質疑的目光,微微一笑:“想查到這些并不難,我想你做我的人,總得滿足你各方各面的需求吧?”

說着揉按腰際的手開始寸寸上移,來到後頸處,細細摩挲:“不管是生活上的需求,還是生理上的……”

話到末尾融化進暧昧的空氣裏,管奕深眼波一震,下一秒,男人傾身而上,突如其來噙住他的唇。

他想抗拒,捏在脖頸上的力道卻仿若自帶電流,酥酥麻麻裹挾神智,輕而易舉攻破全部防守。

身體各處的疼痛愈發敏感,呼吸變得短促又急,就那麽被摁着倒回了松軟的枕頭裏。

陷入柔軟床鋪的一瞬間,記憶好像突然放開閘門,那些有關昨夜的激|情片段瘋狂閃回,不由分說擠入腦海。

猛烈的,糾纏的,迷亂的,哭喊的……

每一幀畫面都真實到可怕,最大限度沖擊着不堪重負的神經。

管奕深只覺世界都快崩塌,全身的血液一齊湧上了脖子和臉。

他竟然一點兒也沒拒絕?

難道……自己天生就是要和男人睡的?

腦子混亂無比,放任了對方在身上的一切作為,等到氣氛開始不對勁時,兩個人都有了不可言說的躁動。

管奕深認命了,得,看這反應,自己性取向為男這件事應該沒跑了。

下唇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然後分開,清泉般的嗓音汩汩流過耳畔:“答應我吧,試試又何妨呢?一旦你覺得不好,可以随時提出終止這段關系。”

時代真的變了,現在金主包養小情人都這麽尊重對方的人格嗎?

喉嚨似乎被無形的東西阻塞,饒是如何都說不出話。

管奕深目光放空,想到拼死拼活賺的十萬塊如今一毛不剩,想到媽媽的醫療費,想到那個冬冷夏熱的破閣樓,和怎麽捱都看不見希望的明天。

太多太多,到最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而眼前的男人,長相無可挑剔,能解決錢的問題,行事作風更沒有讨厭的地方。

他應該是要拒絕的,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理由。

對方似乎有無窮無盡的耐心,半句都不催促,只溫柔地撫摸着他的臉,仿佛在對待什麽世間珍品。

這是管奕深過往二十多年從未看過的神情。

陌生,卻又讓他心弦顫動,本能地想要擁有更多。

嘴巴完全脫離了大腦的掌控,無意識喃喃:“……好。”

話音剛落,男人的唇角綻開微笑,仿若春風拂過靜谧湖泊,眉梢都一并柔和下來。

“我叫方永新。”

言簡意赅地介紹完自己,沒有繼續做下去,反倒親了親他的額頭。

“餓嗎?我叫了早餐,栗子百合粥,放到現在溫度正好,嘗嘗?”

溫和的語氣沁入心脾,除了媽媽再沒有第二個人如此關心過自己的衣食住行,管奕深傻傻地點頭,就要起身。

“不用下床,我喂你。”

方永新完全不是在客套,很快走到桌前,端過來一碗清清淡淡的栗子百合粥。

勺子輕輕攪動了一下,舀起一點,送至他的唇邊。

張口,香濃的米粥滑入喉嚨。

對面人微微彎了彎眉眼,那張矜持貴氣的臉龐露出這樣體貼的表情,絕對有巨大的殺傷力。

管奕深簡直忍不住懷疑,到底是方永新包養了自己,還是自己包養了方永新。

這劇情太魔幻了點兒吧,一覺醒來,不僅什麽問題都解決了,還白得一個倒貼的金主?

被子下的手忍不住悄悄掐了把大腿肉,嘶——真疼。

看來不是在做夢,他就是撿到天大的便宜了。

管奕深不覺有些開心,倒黴了二十二年,終于否極泰來了啊。

趁着方永新給他喂粥的空檔,又把人細細打量了一翻。

啧啧,這鼻子,這嘴巴,完完全全長在了他的審美點上。

“吃完我帶你去添置些行頭,還有,把那個保安的工作辭了吧,我不想你這麽辛苦。”

管奕深眨眨眼,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下意識點頭:“好。”

“我已經派人替阿姨預繳了未來三年的醫藥費,還安排了護工二十四小時照顧,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陪你一起去醫院看看。”

“這麽快?”管奕深一驚,莫非在自己醒來之前,他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怎麽好像你早就知道我會答應一樣。”

方永新舀粥的動作一頓,露出一種很淺顯的疑惑表情,仿佛這個問題毫無意義:“你為什麽不答應?”

“我想幫你,你需要我,所以我們一定會在一起,不是嗎?”

管奕深張了張口,仔細一想的确沒毛病,唯有聽話地承認:“……是。”

瓷碗見了底,擱到床頭櫃上,方永新抽了張紙為他擦拭嘴角,動作輕柔,格外認真:“我昨晚的表現你還滿意嗎?”

“咳、咳咳……”這問題問得,簡直不能更突兀一點了。

管奕深險些被口水嗆到,紅着臉敷衍了一句:“還行吧。”

“熟能生巧,如果有什麽不到位的地方,我們多來幾次,自然就提高了。”

他一本正經說着令人心跳加速的話,直白的目光一錯不錯:“時間還早,想不想再來一次?”

管奕深喉嚨一緊,趕忙拒絕:“別了別了,我沒那體力。”

到現在還疼着呢,估計沒個三五天是消不下去了,雖然沒有經驗可以參考,但他直覺方永新一定是厲害的那挂。

“那你把衣服穿上,我們出發。”

管奕深忙不疊點頭,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哪知道剛沾地,雙腿一軟差點兒跪倒。

方永新眼疾手快地把人撈進臂彎裏,盯着他尴尬又悲憤的表情,提唇輕笑,自我檢讨:“是我不好,沒控制好力道,你別動,我幫你穿吧。”

管奕深才不願意,強行挽尊:“不要,我沒事,純粹腿抽筋。”

方永新無奈:“別逞強了。”

他梗着脖子,依舊嘴硬:“我沒逞強,本來就……唔!”

剩下的話被如數封回了喉嚨裏。

一個纏綿又用力的吻結束,他劇烈喘|息,再也沒勁站穩。

方永新微微勾唇:“還不要嗎?”

管奕深折騰不動了,蔫蔫地低下頭:“你随意。”

這人的性格和長相也太不搭了吧,明明比自己還要小白臉,怎麽能這麽強勢?

不過……他強勢也是出于關心,這種新奇的體驗,管奕深扪心自問,還挺享受其中,也就沒什麽抗拒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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