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兩個人商定好接下來的事宜,一齊走回別墅。
出于避嫌需要,一前一後,隔了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管奕深這回學乖了,緊跟着前方清隽的背影,不再肆無忌憚地撩撥方永新。
返回的路上倒沒撞見多少傭人,不覺松一口氣。
誠如方永新所說,分不清是人是鬼,只能一并防備。
随意踢了塊碎石子,見四下無人,又仿佛突發奇想地問:“那我要是聽你的,幹得好了,總得給點獎勵吧?”
方永新身形一頓:“你要什麽獎勵?”
管奕深挑眉,倒行着來到他前面,膽大妄為地開了口:“外面都是監控,房間肯定沒有,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如……到我卧室裏做?”
昨天的半道剎車他還是耿耿于懷,非得補上不可。
方永新運籌帷幄的臉上總算露出一絲詫異,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無可奈何地說:“怎麽滿腦子想的全是這些……”
管奕深撇了撇嘴,義正言辭:“不然呢?邱翰林那張老臉,看一次生一次氣,你不幫我降降火,哪兒來的精力應付他。”
剛認識那一個月,方永新可是恨不得天天圍着自己,黏黏糊糊不嫌夠。
進了邱家以後,反倒像一夕之間成了性冷淡似的,不論有沒有外人在場,都比往日矜持許多。
他心裏不平衡,果然得到一句意料之中的敷衍:“還是先想好怎麽過了今晚這關再說吧。”
言罷加快腳步就要走,管奕深早有準備,眼疾手快地擋住前路:“別給我來緩兵之計,快答應,先賒着也行。”
“免得你一回京城,就忙着去會什麽前下屬舊情人,把我忘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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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方永新倏爾明白過來,原來還計較着裴文的事呢。
眸光閃了閃,嫣紅的唇抿出微妙弧度,從善如流道:“好,我答應你,你安心呆在這裏,我不會忘了你的。”
一張白淨清雅的臉,在取信于人這方面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
管奕深被他專注細膩的眼神瞧得心裏直發軟,也不好意思再糾纏,老老實實地拉開距離。
疾風掠過枝頭,吹得樹葉嘩嘩作響,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動靜。
他将雙手插進褲兜,閑庭信步地往前走,視線卻總像被磁鐵吸引,隔三差五追着對方而去。
想到昨晚夢裏的種種,眉間浮上幾縷複雜顏色。
糾結再多又有什麽意義?
時至今日,他已然與方永新捆綁一起,打斷骨頭連着筋,再也切割不分明。
只要對方不翻臉無情,很多事,他可以睜只眼閉只眼。
無論怎麽說,當初拿了錢,享受了好處的是自己,從頭到尾也沒人逼。
且單論金主這一職位,方永新做得相當完美,管奕深承認,他是個容易被感情裹挾的人。
這份好是值得珍惜的,無論初衷摻雜了什麽。
想通了這一點,如釋重負地籲出一口氣,慨嘆道:“命運這玩意兒可真神奇。”
“一個月以前我還在夜店看門,拿八千塊工資,誰猜得到,一個月以後,我竟然成了首富之子,還能進邱氏這種大公司。”
“好端端的遺産要多分出一份,姓邱的那兩個公子哥恐怕得氣死。”
調侃完,又将話鋒一轉:“不過,氣死他們也沒什麽意義。”
“咱們的首要目标是邱翰林,重要的是給他添堵,其他東西,我還真不怎麽在乎。”
不論是那個市值百億的大集團,又或者邱家數之不盡的財産,哪怕全部搶走,也沒法償還媽媽被毀掉的人生,以及死于邱翰林之手的三條命。
但畜生作了惡,總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法律被他逃脫,老天又待他格外寬厚,那該怎麽辦?
唯有從他最在意的東西入手。
方永新原本并未接茬,直至聽到最後一句,眼波一蕩,露出幾分欣賞:“你能這麽想,我很開心。”
管奕深明白自己說對了話,更加開心,又不想輕易表露出來,只能強壓下欲上揚的唇角。
“你告訴我,二十多年來,我是不是唯一一個知道你最多秘密,還和你站在同一陣營的人?”
看似問得潇灑,掩不住的期待卻從眸中漫溢出來,想忽略都難。
方永新對着他鮮活的表情微微愣神,遲疑兩秒,分外篤定地回:“是。”
眼前人瞬間得意起來,摸摸鼻子,用上略顯不自然的玩笑口吻。
“那你可要多和我聯絡聯絡感情,比起你的錢,我還是喜歡你的人更多一點。”
方永新一時靜默,不聲不響看了他良久,才突然勾起唇角,淡淡地笑:“我知道。”
再簡短不過的三個字,無一絲贅餘,卻如楊柳拂過春水,點點漣漪,撩得他心湖微漾,一下子紅了耳朵。
管奕深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的,騷話說得也不少,怎麽每每還是被對方蜻蜓點水的暧昧打得措手不及。
正自我反省間,身邊人突然湊近。
溫熱的掌心在微涼的手背上輕輕抓握,雖然很快又松開,肌膚相抵的觸感依舊令他短暫一怔。
“快回去吧,外面風大,你穿得又少。”
意料之外的主動讓他頗有點受寵若驚,不知是否錯覺使然,語調似乎都比原先親昵。
管奕深向來最不擅拿喬,但凡這麽套溫言軟語哄下來,必然是繳械投降的多。
耳朵的紅褪不去,乖乖應了一聲,跟着他往回走。
而另一邊,生了一肚子氣的姚金芝丢下碗筷,直接把自己鎖進梳妝間。
拿起什麽砸什麽,叮鈴哐當一通脆響,滿地都是碎片。
想起郁簡來了以後自己越發難堪的處境,咬牙切齒,連和幾個姐妹約的SPA都推了。
小遠在公司被許蔚然那死丫頭成天針對,小逸又連續四年在外求學,碰巧這時候冒出個不知所謂的私生子。
必有貓膩。
偏偏這事兒是邱翰林自己提的,方永新把人找回來之前,還交了份親子鑒定,血緣上挑不出一點毛病。
姚金芝原本在這個家就說不上話,邱翰林接親骨肉回來,更不會容她嚼舌根。
縱然氣得發狂,也別無他法。
明明那小雜種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邱翰林卻始終不計前嫌笑臉相迎,養了二十年的兒子都沒享受過這等待遇。
指甲摳得桌面吱吱作響,保養姣好的面龐亦顯出扭曲的神态。
不行,老家夥徹底倒下之前,怎麽也要把郁簡踢出繼承人的隊列。
她就不信,抓不住對方的把柄。
恰在此時,梳妝間外響起小心翼翼的敲門聲,一道壓低了的嗓音隔着門板飄入:“夫人,是我。”
姚金芝立時收斂好表情,瞥了眼一地狼藉,也沒有收拾的打算,揚聲讓人進來。
安雅低眉順目地走進,沒敢亂瞟,匆匆鞠了一躬,便迅速捋直舌頭,邀功地開口:“夫人,您讓我留意郁少爺,實在太有先見之明了。”
“就昨天,他和方少爺上樓之後,我立馬跟上,還真聽到些不得了的東西。”
姚金芝一挑眉,來了興趣:“哦?什麽不得了的,說說看。”
“他們兩個獨處了好長一段時間,我當時在門外,具體談了什麽沒聽清。”
“但中途郁少爺好像發火了,很大聲地喊了一句,差點把我吓着。”
姚金芝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
這麽巧?自己剛要動手,老天就遞來一把刀。
視線緊鎖在安雅臉上,連忙追問道:“喊了句什麽?”
安雅微微垂下頭,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難以啓齒,頂着對方迫切的目光,一字一字地複述——
“你和我上床,該不會就是為了這些吧?”
話音甫落,姚金芝瞬時瞪大眼,還以為自己聽力出現問題:“你說什麽?确定沒聽錯?”
安雅生怕被主子質疑,忙豎起四根手指作發誓狀:“我百分百肯定,郁少爺絕對說了這句話。”
“我本來還想多偷聽一會兒,結果方少爺突然開門,還好我機靈,才沒被發現不對。”
賣完乖之後,又拐彎抹角地煽風點火。
“他們兩個明面上裝得不熟,私下裏竟然都……也難怪方少爺在接郁少爺回家這件事上那麽殷勤。”
姚金芝冷笑不疊。
原來如此。
她早知道方永新是頭包藏禍心的狼崽子,這麽些年扮出與世無争的樣子,原來早就聯合了野種,想改朝換代。
二十年過去,方舒婷的墳頭都該長草了吧?竟然還在做夢複興方家。
安雅一面偷觑她的反應,一面斟酌道:“可惜事發突然,我沒能錄下證據,不然把這件事捅到老爺那兒,肯定沒他們好果子吃。”
姚金芝眯起眼,倒是很沉得住氣:“一句模棱兩可的話,算什麽證據?”
“夫人是說……”
“我出錢,你去弄一套專業設備,趁着給郁簡收拾房間的機會裝好攝像頭,只要能拍到他們兩個在床上的畫面,我付你一百萬。”
一筆巨款橫飛眼前,打工十年都賺不到那麽多啊,安雅瞬間瞳孔放光:“好,好,我一定照辦!”
姚金芝滿意颔首,指甲在梳妝臺上一下下敲叩,紅唇描出譏诮的笑容:“我和邱翰林過了這麽多年,還不了解他?”
“小遠跟嫩模上一次八卦周刊都被訓了半個月,敢搞同性戀?”
末尾三個字蘸着不加掩飾的鄙夷,冷哼一聲,狐貍似的眼中閃過寒芒,很有幾分幸災樂禍:“看着吧,看他們兩個能忍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