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是個壞孩子
昨天晚上,葉臻決定與徐翠翠共進退,一半概率是生,一半概率是死。
他提前備好了遺言。
在進入電梯後,他反手一擲,在電梯門關閉前,把手機投了出去。遺言就藏在手機裏,他希望如果他死了,白瑞雪不會為他感到傷心。所以,遺言裏的他是搬家去了遠方。是作為一個朋友,離別前的道信。
撿到手機的是一樓的陳女士,鏡像人有着原主相反的品格,她拾金不昧,把手機交給負責保管遺失物品的物業人員小陳。并在群裏提醒誰手機掉了。
物業的小陳看到了備忘錄,立馬在戶主群裏找到白豐年的聯系方式,并聯系他。
“你就是白先生的弟弟?”他打量站在門口低垂着眼的男孩。
實在很難相信,因為這個男孩跟他哥哥有很大的區別。
白豐年高挑健美,小麥色的肌膚,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熱烘烘的,像冬天的太陽,很暖。
而這個年紀輕輕的男孩,面容稚嫩秀美,肌膚晶瑩玉透,他站在有陽光射進來的地方,仿佛全身在閃閃發光。他眼睫輕垂,神色淡淡的。
白瑞雪輕輕說:“是的。”
小陳問:“叫什麽名字?”
“白瑞雪。”還是用一種很輕的語氣,連眼睛都沒有擡起來,帶出一種怯怯的氣質。
小陳低頭看了眼手機備忘錄上的留言,名字對了,還要再試探一次,謹慎些。
“你哥哥叫什麽?”
“白豐年。”
都對了。小陳便沒有為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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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雪順利拿到了葉臻的手機。
他低頭的一瞬間,看到葉臻的留言。此刻,他沒有想,葉臻留給他另一些話。這需要他自己找到。
白瑞雪微微勾起嘴角,在心裏說:有緣再見,葉臻。
他慢悠悠走回到C棟樓。
他仰望着。這棟樓裏,活人的數量不斷下降,生氣也逐漸被陰氣覆蓋。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變成鬼,有的人被鏡像世界的自己取代……
普通人走進去,會感到一種不一樣的陰涼。
剩餘的活人就算沒有違反規則,也會被陰氣漸漸侵蝕。一損俱損,是相通的。
然而,這也只是開始。
白瑞雪進入大樓裏,走廊的燈不知何時壞了,一閃一閃。他站在電梯守則前,摸着褲兜裏的手機光滑的鏡面思考。
片刻,他的思考有了結果。
他發現自己好貪心。
白瑞雪兩只手放在電梯守則上,輕輕一撕,竟然憑空撕下一張紙狀的告示。
五條規則都寫在告示上。
現在,牆面上已經幹淨了。
他卷起告示,頭也不回地朝小區門口走。保安亭裏值班的是一位上了年歲的大爺,他面對窗口,坐在搖椅上,手裏拿着手機,戴着眼鏡,面色很凝重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逐句看新聞。
他念了出來:“緊急通報,今日淩晨三點十五分,南橋大學某某寝室的三位同學同時去世,死狀驚恐,據知情者所言,這三位同學生前在玩一個招鬼游戲……”
趁着大爺沒注意,白瑞雪把寫着電梯乘坐守則的告示貼在鐵門邊的牆上。
——他需要更多的同類,一棟樓不夠,一座小區也不夠,要多少呢?
貼完後,他神色有些恍然。
突然,他聽到小孩子的笑聲。
年輕媽媽騎着電動車出小區,經過白瑞雪身邊。白瑞雪看到小男孩站在年輕媽媽的身前,頭上戴着黃色的卡通頭盔。他臉上的笑容像是一朵迎光生長的向日葵。
電動車的速度不慢,很快遠離,可是笑聲依稀留在耳畔,久久不停。
街道上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人或面帶笑容或緊蹙眉頭或失落哭泣……十米外,一家早餐店排了一行人,老板揭開蒸籠,白色的水蒸氣瞬間像爆炸了一般,形成一朵巨大的白蘑菇。
“哇!好香!老板給我拿一個素的、兩個肉的!”
能有多香?
當白瑞雪心底冒出一個疑問後,香氣蔓延到他的嗅覺範圍。
是……生活的香氣。
某一瞬間,白瑞雪生出了一點奇異的情緒,自心底發芽,所以心口癢癢的。
無論死去,還是成為另一物種,生命都将在那一刻停止生長。兒童再也長不大,年年月月日日都會被媽媽帶着去上幼兒園。
當異樣蔓延全世界,買到的包子,裏面的餡料可能是一顆眼珠。它在你咬開的那一刻,死死地瞪住你。
白瑞雪摸着心口,低聲對自己說:“你真是個壞孩子。”
他最後遲疑地看一眼告示,接着離開了。
……
沉甸甸的水桶拖在地上,叫出刺耳的聲音。家裏沒有人,不必再費勁地将它提起來。
白瑞雪拖着水桶走出房間。他的房裏鋪設了一條地毯,不适合做些血腥的事。這是字面意思,因為秦風的血還沒流盡。
昨天晚上,他擦完地板才睡的。
他來到客廳一個較為寬敞的地方,正對着玄關和一扇門,旁邊是窗戶,拉起米黃色的簾子,再打開燈。
白瑞雪坐在地板上,将桶裏的秦風輕輕拿出來。
秦風安靜閉着眼,他的皮膚十分蒼白,是白牆上的膩子粉顏色,缺了生機,白得可怕。
白瑞雪摸了摸他的頭發,當作是“手術”前的鼓勵。接着他要給自己放血,穿針引線,重複昨晚沒做完的事。
他怕的事情不多,怕痛是其中之一。
因為要作血管,需要的血量不少。白瑞雪到廚房拿起案板上的一把刀,在手腕上作出割的姿勢。忽然又感到這把刀太大了,骨頭都能輕易剁掉的樣子。他見過白豐年剁雞,“噔”的一下,雞就分成了兩半。
他放下這把大刀。在刀架上找到一把最小的、用來削橙子皮的水果刀。
有那把大刀作比較,水果刀如此小巧玲珑,白瑞雪感到沒有那麽懼怕了。
他回到客廳,坐了回去。眼睛一閉,抓着水果刀一劃,十分利落。
鮮紅的血液也很利落地流下來。
刀身也變得鮮豔。
有那麽一滴血濺在秦風的臉上,白瑞雪伸出幹淨的指腹輕輕抹掉,痕跡還在,仿佛是秦風紅了臉。
其實,他的血線代替了秦風的血管,血液的流通會讓秦風變得更像一個活人,有溫度,有血色。也許還會臉紅。
不過縫補的痕跡無法遮掩,脖頸上、肩博處、大腿根、膝蓋手肘都有一道猙獰得像血線蟲的縫痕。
漸漸地,縫起來了。時間流逝得多快,白瑞雪也感知不到。
血線發揮了它的功能,秦風身上死白的顏色已經褪去。他的肌膚變得紅潤柔軟有光澤,就像普通的夜晚睡着了一般。
白瑞雪等着他睜開眼睛。
“咚咚咚!”
白瑞雪擡頭看着門的方向。
他把睡在他大腿上的腦袋移開,然後無聲走過去。踮起腳尖,眼睛貼着貓眼看出去。
外面的人臉被放大了,與他自身的肩博有着嚴重的違和感。
是不認識的人。
他悄悄地退開,假裝屋裏沒有人。
秦風靜靜躺在地上。縫補時,白瑞雪特意将全部布料挑出去。現在他光裸着,以一種扭曲的、不正常的姿态歪斜在地上。
白瑞雪進到浴室,準備拿濕毛巾給秦風擦拭身體,他的體表很髒,很多血漬。
門外。
陳文彬等了一會兒。
他确信自己搜集到的資料沒有問題,秦風是搬到了這裏。就算現在是上班時間,屋裏也應該有人。最新資料裏,秦風的同性情人的弟弟剛住進他家。
他擰着眉。好幾年沒有見秦風,在秦風跟家裏斷了關系,走上一條不歸路後,幾個朋友為了向家人保證自己絕不會像秦風,也絕不會幫助他,紛紛與秦風斷了聯系。
秦風去哪裏了?幾個朋友都不知情。
直到陳文彬去榕城出差,喝醉後與夜店女子一夜情,事後才膽戰心驚地到醫院檢查。他在醫院,瞥見一個很熟悉的背影。
于是,他找到了私家偵探。
屋內始終沒有動靜,他疑惑着,看了看門上的防盜眼,貼了上去。
有住戶曾經投訴,說家裏的貓眼是殘次品,竟然可以從外面看到裏面。
不過這是裝修公司的鍋,物業不背,表示可以集資給每戶人家重新換上防盜眼。不過有幾戶人家不肯出錢,認為這是沒有必要的事,費錢。
其中,态度最為堅決的是十二樓孤身居住的阿婆。
她個子矮小,平常根本不用貓眼。聽說是壞的,就用膠布和紙片把貓眼遮起來了。
這個阿婆,就是被電梯門夾死的阿婆。
她被警方認定是失蹤,她的女兒在外面貼尋人啓事。就連曾經見證她死亡的人也被改變了認知,也覺得她是失蹤了。
陳文彬本來只是試探一下,沒想到竟然能看到裏面。
視野有限,他看到了玄關,以及秦風露出來的一只腳。
不巧,腳底板上很多血跡。
“嘶——”
陳文彬倒吸一口氣。
大腦瘋狂思考中,這裏是七樓,門是鎖的……
智商受限,他只想到了入室搶劫。
裏面倒地的人是誰?
資料中的情人弟弟年紀太小,根本沒有如此大的腳。
不想了!傷人的賊說不定還在屋內,陳文彬流着汗落荒而逃,沒有半點救人的想法,他躲進電梯裏,接着撥打了報警電話。
“喂!警官!殺人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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