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Act07椿.和妹妹的秘密(小修)
兩個人之間的秘密是上帝的秘密,三個人之間的秘密是大家秘密。---法國諺語
入夜,東京籠罩在無邊的夜幕下。
窗外,攀附在樹幹上的蟬時不時發出嘶鳴聲,那是它們竭盡所能傳達的呼救,盡管無人能知,但依舊孜孜不倦地重複着。
日向繪麻猛地驚醒。
她睜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陣,從薄毯下面伸出雙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
繪麻由于身體過度的疲乏,早早就在朝日奈家準備的卧房裏就寝了。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即便是房門的縫隙處也沒有透露出什麽亮光,一時半會兒的,繪麻也無從得知現在的确切時間。
日向繪麻不敢貿然地打開床頭櫃的臺燈,因為那樣可能吵醒此刻在她身邊,呼呼大睡的松鼠朱利。
類似夢境中那樣,嗓子幹澀得冒煙的感觸又再度湧現,只不過這一次日向繪麻不是在沙漠裏行走的旅人,而是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口渴了。
出于對水的渴求,她蹑手蹑腳地套好外套,穿上襪子,從床上爬起來。
在轉身離開之前,繪麻甚至沒忘記把那掀開了一角的毯子再度蓋在朱利身上,季節交替的時候最容易感冒,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防範于未然總是沒有錯的。
繪麻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當做照明的工具。
她盡最大的努力放輕腳步,從背影看上去像是一個膽小甚微的,剛入行沒多久的賊。
日向繪麻依靠着由手機屏幕發出的微弱熒光找到了房門的位置。
房門開了又合上,浸淫在夢境裏的朱利對這一切沒有任何感知,它照舊四腳趴開在床上沉睡,嘴角可疑的晶瑩液體濡濕了灰色的絨毛。
窗外的蟬呢,也和以前一樣。
一邊竭力地向人類傳達呼救之意,一邊等待着那終将到來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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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有本小說裏寫的:
期望自己成為那只能夠活到第八日的蟬,成為上帝視線盲點的漏網之魚。
空腹喝涼水不是什麽健康的生活方式。
加熱設施又是只能在底樓廚房才尋找得到的東西,住在二層的日向繪麻一路跌跌撞撞地在走廊裏彎腰駝背地行走,所幸手機的熒光雖然不算太明亮,也能把腳前幾步路照得清清楚楚,繪麻就這樣摸索着來到了樓梯口。
右手握緊柚木質地的扶手,日向繪麻像剛才那般小心翼翼地拾級而下。
盡管是一而再複制相同動作就能完成的任務,但繪麻仍舊擔心會由于一時的疏忽失足摔下樓梯,因此走得格外緩慢。
就在她龜速前進的時候,從已經被她抛在身後的走廊裏傳來了模糊的交談。
在如斯黑夜,尤其是繪麻用手機屏幕充作照明工具的當口,突如其來的說話聲是很令人恐懼的。她纖細的神經立刻緊繃,甚至敏感地覺得自己背脊上的汗毛都戒備地豎起。
日向繪麻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在原地停頓了一段時間。
在此期間,說話的聲音一直連續不斷地刺激着她脆弱的鼓膜。
日向繪麻是一個膽怯的人,但要是就這麽不明不白地任由自己忘記這段說話聲,更會讓她寝食難安,額頭上的冷汗争先恐後地冒出來,外套裏的睡衣似乎有些濕。繪麻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折返回去,一探究竟。
繪麻循着模糊的聲音,緩慢地挪動步子。
她甚至不敢用手機照明,只是一味地前進。
終于在二層走廊的盡頭,她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日向繪麻的眼前是一間不知道住着誰的卧室,溫暖的燈光從房門底下的縫隙在繪麻的腳跟投射下虛實不明的光影。繪麻意識到一直這樣傻站在門口,很有可能會被房間裏的人當場抓包,于是她側過身體,讓背部緊緊地貼上冰涼的牆壁。
不知道是做賊心虛還是身上的這件外套确實單薄得可憐,繪麻感受到牆壁上徐徐的涼意透過衣服,直接纏繞在她的背脊。
日向繪麻不禁打個寒顫,冷汗涔涔。
近距離的偷聽,使得先前模棱兩可的交談成倍地清晰。
“……原來你覺得世俗的眼光比我們的愛情更重要,我愛你,難道這還不夠嗎?”
日向繪麻來得太巧了,竟然正好聽見這關鍵性的一句話。
哦,不。或許應該将它稱為“告白”更貼切。
明明是動聽的言語,日向繪麻卻驚愕地捂起嘴,雙眼瞪得大大的,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攝人心魄。
幾乎是在聽見這句告白的瞬間,繪麻就意識過來,自己撞破了不得了的秘密。
朝日奈家裏除了自己,再沒有別的女性存在。
更嚴肅的是,家裏的兄弟各自都有血緣關系維系。
也就是說,她發現的不僅僅是一段同性之間的戀愛,更是兄弟之間的亂倫!
日向繪麻被自己推理出的真相吓得夠嗆,一時間她的心髒高懸到嗓子眼,繪麻更加用力地捂住嘴巴,以防自己驚叫出聲,也以防心髒就此從嘴中跳脫而出。
繪麻知道此時此刻,最明智的決定就是當做自己不曾聽過這場交談,盡早離開。
她也的确按照所思所想付諸了實踐。
然而,就在她偷偷摸摸準備溜回自己卧室的時候,無意間地居然發現面前房間的門是虛掩着的。
這一驚人的發現令繪麻一度堅定的信念搖擺起來。
要不要做個卑鄙的偷窺者?
就偷偷地瞧一眼,只要小心一些不會有事的。
繪麻的胸口猶如被貓爪不輕不重地撓着,産生類似心悸的情緒。
終于,日向繪麻沖自己的好奇心舉旗投降。
抓着手機的右手扒住牆壁,繪麻像身處在萬丈深淵前一般,深吸一口氣,膽戰心驚地探頭張望。
只這一眼,做了萬全準備的日向繪麻就從門縫裏看清了這段禁忌愛戀的主角。
是朝日奈椿和朝日奈梓,這對同卵雙胞胎!
無論對象是誰,帶給繪麻的震撼都是相似的。
然而,現在不是發表慨嘆的最佳時機,日向繪麻說服自己收斂繁複的思緒,像一只笨獸那樣,調動渾身的力氣去挪動至關重要的第一步。
她邁出了右腳,左腳剛要跟上,右手握着的手機卻因為掌心滑膩的汗水被甩出幾米外,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不可能忽略的巨響。
“誰在外面!”
繪麻聽見門內怒叱那人的語調由于過度拔高嗓門而走了形,聽起來滑稽可笑。
可是繪麻一點也笑不出來,現在的她像是行走在冰面上的旅行者,最擔心的事情終于成為現實。
只聽“嘩啦”一聲,岌岌可危的冰面裂了一道大口子,繪麻毫無準備地墜落下去,冰冷的河水漫過她的鼻腔,帶着死亡的信息。
日向繪麻呆立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房門被人從內部拉開。
朝日奈椿從房間裏探出頭,他迅速地發現了隐匿在黑暗裏,面無血色的日向繪麻。
還沒等到椿說什麽話,繪麻就開始了語無倫次,毫無邏輯的解釋:
“那個,你放心,我,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請你相信我。”
朝日奈椿的臉上倒是沒有秘密被窺破的驚慌失措,反而有些摸不着頭腦的疑惑。
他費力地從繪麻支離破碎的言語裏找尋重點,東拼西湊的,終于還原了小丫頭想象中的“真相”。
椿本來想體貼地告知真相的,梓卻挑了個好時間,從他的身後探出腦袋困惑地問。
椿感覺到梓搭在自己肩膀的手,以及面前小丫頭見鬼似的表情,忽然生出了逗弄她的心思。
于是,争分奪秒地醞釀好情緒,轉過頭一臉凝重地對梓說:
“親愛的,我們的事情被發現了。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你在說什麽傻話?”
明明是很稀疏平常的責問,到了繪麻眼裏,不知道為什麽就多出了幾分嗔怪的意味。
朝日奈椿呢,一邊保持着回頭的姿勢朝兄弟擠眉弄眼,意圖煽動梓配合自己拙劣的演出,另一邊還要注意挑選繪麻看不見的角度,真是一位十分敬業的演員吶。
可惜,努力了好半天。
梓就是沒從他的肢體語言裏體悟出精髓,椿只得恨恨地作罷,轉過身繼續自己的獨角戲。
他看見繪麻眼裏,自己一臉遭雷劈了的哀戚表情。
朝日奈椿彎下腰,雙手扶在膝蓋上,輕聲地問:
“我們并不想斷絕這樣畸形的關系,要不是你,沒有人會發現我們……你能為我們保守這個秘密嗎?”
“能……我保證!”
日向繪麻渾渾噩噩地回到房間。
卧室內的情景和她離去時一樣別無二致,朱利依舊在她身側故我地酣睡,窗外的蟬叫也有節奏地此起彼伏。如果可以,繪麻多希望剛才經歷的所有,只是一場與現實太過相近的夢魇。
但日向繪麻不可以欺騙自己。
因為右手的掌心還握着的手機,那冰涼的金屬質感無情地提醒着她---如果不是椿的“友情”提醒,繪麻可能會忘記去拾起它。
日向繪麻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發呆。
門外傳來了朝日奈椿和朝日奈梓刻意壓低聲音的交談。那如鬼魅般的聲音一度極其接近繪麻的房間,又逐漸模糊不清。
他們在說些什麽呢?
日向繪麻并不想去探聽,确切地說已經沒有那樣的膽量去探聽。
雖然不是第一次充當偷窺者,但這無疑是繪麻最失敗的一次。
日向繪麻唯一能夠确信的是,今夜的她注定要輾轉反側了。
朝日奈椿和朝日奈梓相互談笑着拾級而下,經過繪麻房間的時候,椿甚至不懷好意地投去一瞥。梓已經在之前的交談中,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面對椿的惡作劇,他一向是束手無策,縱容的。
雖然說,同胞兄弟之間的相處也總不免有謙讓的那方。
但是,朝日奈梓對兄弟的縱容明顯超出了該有的程度。
當然,這并不是因為他對椿真的懷抱什麽畸戀。
而是……
他自覺有愧于椿,所以哪怕不斷地退讓,錯失一些東西,也要想方設法去補償。
底樓是一副燈火通明的景象。
椿和梓走完最後一階樓梯,繞了彎就看見正中沙發上并列坐着的要、昴和鬧騰活潑的彌還有孤零零坐在另一側沙發的祈織。
“椿,又幹什麽壞事了?看你笑得一臉奸詐。對了,我親愛的妹妹睡得還好嗎?”
坐在沙發正中間的朝日奈要饒有興趣地問。
話是這麽說,其實像要這樣自诩成熟的哥哥是從不把耍孩子的把戲放在眼裏的。
因此,他這樣問,也只是為了能夠讓其他的兄弟順利進行話題而已。哦,最多還帶着點想探聽繪麻消息的目的。
對于這個睡覺時間早得不可思議的妹妹,朝日奈要是充滿了好奇的。
恩,如果需要用一種動物來形容新來的妹妹,沒有比考拉更合适的。
既可愛又嗜睡,是朝日奈要的心頭好。
要是放在平時,朝日奈椿是絕對不會把自己的新把戲分享給要哥知曉的。
因為椿知道,外表和行為同樣放蕩不羁的要哥打心眼拿他當小孩對待,哪怕他已經成年好久了。
不過,今天的情況有所不同。
新來的小丫頭實在太有趣了,椿真切地想讓家裏的人都和自己一樣喜歡上這個妹妹,朝日奈家的珍稀生物。
于是,朝日奈椿将自己的傑作和盤托出。
還沒等到要哥的回饋,卻早一步被那邊從房間裏緩緩走出來的雅臣哥逮個正着。
“梓,你也不攔着他。欺負妹妹這種事情,可不好哦。”
雅臣哥就是這樣,即使是責備的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也沒有多少威懾力。
朝日奈椿并不害怕這個年紀最長的哥哥,因此只是配合地瑟縮脖子,做出惶恐的模樣。
而梓呢,則一副冤情深重的表情,低聲嘀咕着:
“我也是個受害者呀,雅臣哥怎麽就不安慰我呢。被無緣無故當成同性戀,這樣的遭遇我還想找人訴苦呢。”
朝日奈梓不提這茬還好,他一提,椿就更加興致勃勃了,甚至連聲游說:
“我們下一次接那種給耽美游戲配音的工作好了,多刺激呵。”
“抱歉,我的性取向恐怕勝任這種配音工作,要去麻煩自己去。”
“梓也讨厭同性戀?”
原先在一旁翻閱雜志的祈織加入讨論的契機十分突兀。
毫無鋪墊的發問令一直聆聽着椿說話的梓有一種措手不及的尴尬。
他責怪地瞅着祈織,看見這小子的臉上竟然閃爍着旺盛的求知欲,就這一眼,梓的心裏疑窦暗生。
朝日奈梓一邊腹诽着:
怎麽今天想着了魔似的,難道我真得開拓事業版圖,去給耽美十八禁游戲配音?
一邊把腦子裏的思想迅速組織成語言:
“讨厭倒夠不上,反正不喜歡就是了。在我看來,同性戀更像是一種病态心理。”
嚴肅的陳述不知怎麽地就戳中祈織的笑點了。
只見他一把将雜志扔在茶幾上,兀自埋頭悶笑。
這一點,梓是從他此刻抖動的雙肩發現的。
梓聽見祈織的笑聲,猶如是被扼住喉嚨的垂死者。
斷斷續續間還混雜着肺痨病人式的咳嗽。
是那種無論誰聽了,都無法愉快起來的笑聲。
梓的心裏頓時生出一種被冒犯的不适感,這陣不适感令他對神經質的祈織也不待見起來。
反正這小子自從女朋友出車禍之後,就跟間歇性精神病一樣的難以捉摸。
此刻,祈織古怪的笑聲就像是某種致命的病原體。
梓實在無法說服自己當衆做出捂耳朵的失禮舉動,只得蹩着眉頭将注意力投注到其他地方。
他看見昴的眼珠簡直要黏在電視上似的,關注着正在進行的籃球比賽,一眨也不眨。
年紀最小的彌,則是哈欠連天,又逞強不肯睡的樣子。
而要哥呢,像是被魔鬼吸走了靈魂的傀儡,臉上表現出某種不健康的死灰色,盯着前方一個聚焦的點,愣愣地出神。
梓心中盤踞的不安像是窗外的夜幕一般,黑壓壓地籠罩下來,束縛得他喘不過氣。
這時候,祈織終于停止了那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笑,面無表情地站起來,也不去管茶幾上雜亂的雜志,一轉身就要回房間去了。
“我先回房睡了,你們也不要太晚,明天見。”
“喲,明天見。”
要哥跳脫地和祈織道晚安,上翹的尾音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梓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難道剛才要哥的頹然都是他的臆想?
“恩,晚安。”
和椿說着話的雅臣到底是面面俱到的好哥哥,這會兒也見縫插針地照顧到祈織的情緒。
“祈織哥哥睡了?那我也要……嗷嗚好困。”
“哎喲,小心走路,別摔着了。雅臣哥,我送彌回房,一會兒再下來。”
朝日奈要說着,就攙着彌的小手,相攜着走上樓去了。
梓目送兩人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又用揣測的目光注視了一會兒祈織房間緊閉的門。
仿佛誰也沒發現,祈織臉上戴着的能劇臉譜。
如果不是依靠臉譜的幫助,怎麽能在轉瞬間完成嬉笑怒罵到面無表情的情緒轉換呢。
那未免太吓人了吧!
梓漫無邊際地想了一陣,轉頭又去聽椿和雅臣哥的交談。
椿還在為自己的玩笑尋找說辭,這會兒剛說到:
“和妹妹擁有共同的秘密約定,不覺得是很棒的設定嗎?”
“……”
就在雅臣被說得啞口無言的當口,要已經去而複返了。
雅臣索性不去理睬腦回路奇特的弟弟,轉而詢問右京和侑介的下落。
“右京哥在房間裏,說是有一場官司要打,在準備辯論的文件吧。侑介,那小子在房間寫作業。雅臣哥呢,怎麽打了這麽久的電話?”
說話的自然是停在階梯上的要,在座的除了他,剩下的都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存在感稀薄的人了。
“哦,手上有一個自閉症的孩子需要治療,剛才打了電話,給我那個做心理醫生的朋友。”
雅臣說完,視線在周圍的兄弟間梭巡一陣。
朝日奈家的兄弟除了年紀最小的彌,大多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尤其是正在看籃球比賽的昴。
他肆無忌憚地打量着昴好一會兒,直到昴忍受不了擡起頭回望才悻悻作罷。
由于日向繪麻的闖入,朝日奈雅臣像是終于認識到自己的責任似的,在心裏暗暗地下了一個決定。
從明天開始,要挨個檢查這群弟弟們房間裏的黃色雜志!
作者有話要說: 章節裏加了一點東西,下一章明天八點的時候更新。
一如既往的評論冷體質。
就是這麽熱的題材都拯救不了我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