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Act19朝日奈.婚禮一事(前編)

琉生的症狀是突發性暈厥,引起這種症狀的可能性有很多,就雅臣的判斷,最可能的原因還是他的病毒性感冒外加發燒。

琉生在家人的幫助下,被擡回房間休息了。而朝日奈雅臣,作為家裏唯一的醫生,自然得放下手裏所有的事務陪在弟弟身邊,盡一個醫務工作者,同時也是一個長兄的責任。

琉生的症狀不算嚴重,讓他躺平休息一陣,起先急促紊亂的呼吸就慢慢緩下來。雅臣除了每隔幾分鐘把琉生額頭上的濕毛巾換一換,再用手掌測試他的體溫,就沒別的事情可做。于是雅臣的思緒就輾轉地溜到另一件事情上去。

他把手伸進外套的口袋摸了摸,然後從裏面掏出一張泛着褶皺的名片。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名片,像是要從這單薄的紙張上看出什麽所以然,看出風鬥的隐疾,但他手裏拿着的又不是精密的探測儀,自然一無所獲。朝日奈雅臣于是又唉唉地嘆氣,他的大腦前所未有地快速運轉起來,思量、揣度、掙紮,反複不定。

終于,雅臣想到一個在他看來最妥帖的處理方法。

這張明信片當然是要物歸原主的,但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物歸原主,雅臣決定把它塞在某個顯眼的位置,最好風鬥一眼就能望見。這樣一來,朝日奈風鬥就知道自己已經獲悉他的小秘密,如果風鬥想要找雅臣商量,也不必驚動其他人。

一切取決于風鬥。

雅臣微微地抿起嘴角,欣慰地想。

等朝日奈雅臣放下心裏的煩擾,再次全身心地關注起琉生,他卻已經有了清醒的征兆。朝日奈雅臣看見弟弟微微睜開一條縫的眼睛,窗戶外的明媚陽光就此通過反射,照耀在弟弟沉重的眼皮,讓他低低地嘤咛一聲。朝日奈雅臣趕忙從座椅上站起身,三步并兩步沖到床前,俯下身關切地問:

“你醒了,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朝日奈琉生艱難地轉過頭,望着雅臣的方向。他的眼眶裏有潋滟的水光,加上那副蒼白的臉孔,就襯得他好像楚楚可憐一樣,雅臣又湊近了弟弟一點,仔細去端詳他的臉色,他那雙失去了光澤和活力的眼睛。就在這時,雅臣看見琉生蠕動着那幹裂得起了皮的嘴唇,斷斷續續地說:

“對不起,給……給大家添麻煩了,對不起。”

琉生的症狀雖然不是很嚴重,一時半會兒卻也好不徹底。按雅臣的意思,是希望他在家休息的,但朝日奈琉生說什麽都不願意,甚至說着說着就帶起了哭腔,不清楚內情的人看了,還以為雅臣欺負了他。

穿戴整齊的兄弟和繪麻圍在琉生身邊,噓寒問暖,七嘴八舌地勸他,當然誰都沒能打動琉生堅如磐石的決心,最後還是右京看不過眼,挫敗地妥協,他和雅臣商量着,讓琉生坐雅臣的車,好方便雅臣就近照顧。雅臣呢,枉做了一回歹人,臉上不顯山露水,心裏多少覺得琉生不識擡舉。他逼迫自己扯出一抹僵硬的弧度,聲音沉悶地答應,又把一直喜歡黏着自己的彌鄭重其事地交給右京。

大家這才分幾輛車,趕往婚禮現場。

朝日奈繪麻全程沒有發言權,剛才只能呆在一旁看雅臣苦口婆心地勸,看大家争先恐後地提意見,乃至右京一錘定音地解決所有麻煩。直到坐進右京的座駕,繪麻才如釋重負地輕吐一口氣,對着駕駛座上的右京誇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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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京哥真厲害,眼看着這麽麻煩的事兒,您三兩句話就解決了。”

沒等右京答話,坐在繪麻身邊的侑介卻搶先一步地說:

“那是當然,右京哥嘛。”

朝日奈右京握着方向盤,擡頭從後視鏡裏看清侑介臉上的神色。這個臭小子十分志得意滿的模樣,仿佛繪麻誇獎的是自己一般。

還真是一點兒也沒學會謙虛吶。

侑介還在青春期,正是容易驕傲的時候,這種說話口氣也沒事,但不知怎麽的,弟弟語氣裏的理所當然就成為敲中右京胸口的一把利錘,讓他半天也緩步上勁兒,或許是琉生當時那欲落未落的淚水歷歷在目,也許是概嘆侑介少不更事。

右京覺得,這個二哥當得忒累。

心裏不爽利,就連說話的語氣裏也透着敷衍。右京沒力氣計較這些,淡淡地說:

“這是我該做的。”

他沒察覺,自己竟也變成倨傲又難相處的那類人。

也有可能是本性如此,只是他壓抑得太久,束縛在老二的角色裏太久。

日向繪麻挑唇而笑,模樣局促,嘴邊的紋路也藏着拘謹。她意識到自己并不擅長應對右京這樣的人,對她來說,沒話找話是件要人命的差事。索性就中斷了和右京的談話,轉而把注意力轉移到侑介身上。他們漫無目的地交談,話語聲中夾雜着彌淺淺的呼吸。

年齡最小的彌随性地睡去,任由窗外燥熱的風吹拂他嬌嫩的肌膚,而他的面容沉靜如同天使。

侑介和繪麻因此刻意地壓着嗓子,聲音很輕,細弱蚊蠅,像是害怕驚動誰似的。或許是彌,又或許是意外降臨到人間的天使。

侑介正說到那個繪麻還沒見過面的哥哥,朝日奈棗。

聽說是在游戲制作公司工作的人士,該公司制作的幾款游戲不僅發行量巨大,廣受游戲迷青睐,甚至繪麻還親手嘗試過。

當侑介孜孜不倦地列舉游戲的名稱時,繪麻就想,真是些耳熟能詳的游戲啊,真是又一個精英人士啊。

但朝日奈家的人,誰不是精英呢,就連坐在她身邊的侑介以後恐怕也是會闖出一番自己的天地的。

日向繪麻這樣想着,眼睛望向侑介掀動的嘴唇,愣愣地出神,然後耳邊不經意地劃過他說的話:

“你知道棗哥為什麽要搬出去住嗎?”

“不是說因為離公司近嗎?”

日向繪麻說得漫不經心,大概是前頭胡思亂想的關系,她這會兒也還擔心着自己的将來。

“才不是,我覺得是因為他跟家裏某個人不合。”

朝日奈侑介說得興起,張大的嘴巴透露出即将口若懸河的趨勢。這時候,右京猛地一踩剎車,後座的三人就因為慣性不可抑制地朝前沖去,睡意正酣的彌揉着眼睛醒過來,不明就裏,侑介顧不上自己,忙不疊地問繪麻:

“喂,你沒事吧?”

右京對身後的情形似無所知,他仍保持着腳踩剎車的姿勢,手裏的方向盤握得死緊,西裝裏的襯衫卻莫名濕了大半。面前的擋風玻璃映照出他面無表情的模樣,蹙起的眉頭隐藏在劉海裏,只露出一截緊繃的眉尾。他慢慢地籲氣,擋風玻璃裏,他的面容變得模糊不清。

右京轉過頭,後知後覺地問:

“沒事吧?”

他的視線在粗略地巡視過一圈後,落在繪麻的臉上。相比皮糙肉厚的男孩子,還是細皮嫩肉的繪麻需要多關注。

三人不約而同地搖搖頭,尤其彌還是那副懵懂的表情,讓人忍俊不禁。

“剛剛有人搶道,你們沒受傷真是謝天謝地。”

侑介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一臉氣無處撒的郁悶。然後,他面對虛無的空氣整理整理表情,回頭對繪麻繼續說:

“剛才說到哪裏了?”

“啊?說到……棗。”

繪麻吶吶地提醒,她說着,仿佛感知到有一道淩厲的視線落在她的側臉。那視線帶着灼熱的溫度,讓人無法忽略,繪麻心驚膽戰地轉過頭,正對上右京望過來的目光,那隐藏在鏡片後的雙眼,瞳色深深,像是蓄勢待發的漩渦。

“行了,你又知道點什麽,別在彌面前說這種有的沒的!”

右京陡然拔高的調子像是一道利箭,徑直沖向繪麻脆弱的鼓膜,繪麻的頭皮一麻,有些不知所措。而她身邊的侑介似也被哥哥的訓斥吓到了,但在短暫的怔愣過後,激起的是強烈的反彈。

“我就是知道,不就是想避免和昴哥的争吵嗎?棗哥是昴哥的偶像,可他一聲不吭就退出了田徑部,昴哥看不慣,所以……”

“好了好了,這件事早就過去了,別再給繪麻灌輸錯誤的觀念。咱們可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

朝日奈右京像是沒料想到右京這麽激烈的反抗,又或是侑介給出的理由和自己想的大相徑庭,這會兒反倒态度柔軟下來。他疲憊地揉了揉額角,閉上眼睛,細密的眼睫不安而釋然地顫動。

繪麻正摸不着頭腦,卻看見那雙原本緊阖的眼睛倏地睜開,眼睛的主人定定地注視着繪麻,一字一句地說:

“咱們朝日奈家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繪麻以後也要和大家和睦地相處,知道嗎?”

日向繪麻被右京語氣裏的鄭重唬住,他的眼睛還膠着在繪麻臉上。繪麻臉上的皮膚轟地泛紅,她意識到右京在等自己一個答案。

于是,只得結結巴巴地說:

“知……知道了。”

他們前方排成長龍的車輛又開始龜速地運行起來。

之後就是一路無言。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ω'●)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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