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護送
衛榮很着急,都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銅管和那小女孩一樣,仍然下落不明。身體才剛剛恢複了一點,衛榮就忍不住強撐着病體跑去那片野竹林外,希望能找到什麽線索。
果然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暗衛派人在那片野竹林外守了好幾天都沒能有什麽進展,他才剛一站定,就看到一個小男孩鬼頭鬼腦地從那片野竹林裏鑽了出來。
因為隔得遠,衛榮一時看不清他的相貌,但那孩子的體形卻和他記憶中那個小姑娘的相差無幾。他忙沖跟随他的那個暗衛打了個眼色,那人立馬轉身跟上那孩子。
只是,那孩子似乎十分機警,他的人還沒靠近他,那孩子就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竟扭頭就跑。那年輕的暗衛剛剛入門,顯然經驗不足,竟也被他帶着下意識地向前跑了兩步。就在這時,正巧有一匹馬從野竹林裏沖了出來,那孩子一時收腳不住,眼看着就要被那匹馬撞上,也幸虧馬上騎手的馭術了得,一提缰,竟連人帶馬從那孩子頭上竄了過去。那孩子吓得一下子撲倒在地。
四周的人不由全都驚呼着圍了上去,衛榮也趕緊趁機跟了過去。
那騎士跳下馬,跑到那個孩子身邊,剛要伸手去扶他,那孩子推開他的手,竟自己翻身坐了起來。
圍觀的衆人不由都松了口氣,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而衛榮卻是暗暗吃了一驚。這孩子,竟就是那天竹林裏的那個“小姑娘”!
鎮上從來不缺閑人,更不缺喜歡賣弄自己消息靈通的閑人。站在人群中,衛榮都不用開口,很容易就打探到了這孩子的身世。在衆人都感慨這麽漂亮的孩子竟是個啞巴時,他卻摸着下巴思量開了。
那位騎士似乎認識這孩子,但這孩子似乎很警覺,就連這熟人他都不相信,堅決不肯跟他去醫館。旁邊,茶攤的老板娘自告奮勇,推着她的弟弟讓他帶那位騎士送這孩子回家。當然,她得到了幾枚銅板的賞錢。
而就在這時,那孩子的目光和人群裏的衛榮撞在一處。那孩子似受驚般閃開眼眸。
若說一開始衛榮只是猜測,現在他卻是基本可以肯定,這孩子一定知道什麽。
看着那孩子和那個騎士被一群閑極無聊的人簇擁着離開,衛榮給那個沒有經驗的年輕暗衛一個眼神,自己轉身走了。
回到藥鋪,他正和老板馬小心商量着,背後的門簾忽然被人撩開,他派去跟蹤那孩子的年輕暗衛竟回來了。
“那、那孩子,領着一隊官兵,過來了。”那暗衛喘着氣,指着前方的店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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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鋪裏,無憂牽着玉哥的手,打量着藥鋪的眼神裏透着奇怪的警覺。玉哥也是一臉警覺。只是,引起她警覺的人是林岳峰。林岳峰則半挑着眉,低頭望着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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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藥鋪,不是醫館。”
說是要帶無憂去醫館,可走到這鎮上唯一的一家藥鋪門口時,無憂卻是說什麽也不肯走了,非要進這裏。
玉哥暗暗白了林岳峰一眼,嘴裏卻恭敬地道:“官爺有所不知,我們這鎮子小,藥鋪也當醫館使。”
而與此同時,她心裏卻在盤算着,不知能不能趁着那位官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跟馬老板說一聲,叫他把母親的藥錢也一起算上。
正這麽盤算着,那位馬老板出來了,後面還跟着個一臉病容的高瘦青年。
一看到那青年,無憂本能地抓緊玉哥的手。玉哥奇怪地看他一眼,見他盯着那個高瘦青年看,便也看了過去。
那青年五官端正,倒看不出有什麽不妥,若說有什麽,大概就是那雙眼睛略顯陰沉了些。
她正暗暗打量着,卻只見那位官爺忽然指着那病容青年道:“咦,你不是……”
林岳峰忽然想起,這衛榮好像是暗衛,只得住了嘴,謹慎地沒有報出他的名字。
衛榮也暗暗吃了一驚,他剛才只顧着注意那孩子了,竟沒有發現,這差點闖禍的騎士竟也是個熟人。
在暗衛初設的頭幾年裏,暗衛和羽林衛之間經常會配合着做一些事,故而他對林岳峰還有周轍都不算陌生。只是近幾年,暗衛漸漸自成一體,他們才不再有什麽接觸。
見林岳峰猶豫着不知該不該表示認識自己,衛榮微一思量,便笑着揭開櫃臺上的蓋板鑽出來,沖着林岳峰行了一禮。
“小人衛榮,沒想到幾年不見,林将軍還認識小人。”
他一邊說着,一邊似有意若無意地看向無憂。
無憂拉緊玉哥的手,将身子藏在她的身後,只露出一只眼睛警覺地望着他。
想着他曾對這孩子露出的殺機,衛榮倒也不怪他會如此警覺地望着自己。若是換作他,大概會任由對方爛在竹林裏,根本就不會給藥鋪通風報信。
此時,衛榮已經可以百分百肯定,銅管是在這孩子身上。想着這裏面的關系重大,他只能按下性急,慢慢磨去這孩子對他的戒心。
近幾年,随着熙景帝羽翼漸豐,暗衛的勢力也日漸擴大。那林岳峰實在不願意多接近衛榮,便扭頭對櫃臺後的老板揮着手道:“這孩子摔了一跤,既然他們說你們也懂醫,就派個人給這孩子看看吧,所有的藥錢跟我結就好。”說着,又斜眼看向玉哥,似笑非笑道:“不知這麽做,這位姑娘可滿意?”
玉哥打心眼裏不喜歡這位官爺。他看人時,眼神裏滿是輕蔑。看着他那副讨人厭的模樣,她的眼微微一眯,低頭以衣袖遮着臉,語帶哽咽地道:“我弟弟雖然是被官爺的馬撞了,可也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官爺肯帶他來看郎中,已經是仁至義盡,小女子不敢再有他求。”說着,從袖底看看藥鋪裏那些買藥的人,抽噎得更大聲了。
看着那些人對着自己指指點點,林岳峰心頭一陣惱火,卻又發作不得。這小丫頭片子,嘴裏說着他已做到仁至義盡,卻又一副委屈到家的模樣,叫任何人看了都會以為是他在仗勢欺人,那丫頭片子是敢怒不敢言。
他眼珠一轉,哈哈一笑,拍着腦袋道:“看我,真是糊塗了,突然遇到這種事,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自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我認識你哥哥,直接找他不就得了。”說着,就要派人去茶樓找錦哥。
玉哥一聽就咬起了牙。這個時辰,正是錦哥在說書的時候。若是叫那幾個軍爺去搗亂,還不知道會讓那些聽客們以為是出了什麽事呢!
她趕緊一低頭,假裝拭淚道:“官爺好心救助我弟弟,小女子已經是感激不盡,就不再麻煩官爺去找我哥哥了。”
見她推辭,林岳峰倒來了勁,笑道:“不麻煩不麻煩,你弟弟是因我而受的傷,跟你哥哥說一聲,這本就是應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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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茶樓。
白鳳鳴下樓時,發現他常坐的位置竟被人搶了先,不禁眯了眯眼。
他搖着扇子走過去,站在周轍身邊笑道:“沒想到大公子也喜歡聽這種家長裏短。”
周轍忍不住摸了摸胡子,看來這胡子的僞裝效果并不如他所以為的那般好用。他歪頭看看白鳳鳴,道:“沒想到七少也肯離開京城那種繁華地。”
白鳳鳴呵呵一笑,拉開他旁邊的椅子,恭敬地問道:“可以嗎?”
“不可以。”
周轍雙手抱胸,倚在椅背上挑眉望着他,那高高在上的神情頓時讓白鳳鳴想起,此人雖然是只落了毛的鳳凰,卻依舊是一只鳳凰,不是他這個只挂了個王府總管頭銜的平民可以與之平起平坐的。
他的眼角微微一抽,壓抑下瞬間升起的羞辱感,又溫文地笑道:“啊,真是抱歉,小人逾越了。還以為大公子久不回京,會想要知道一些京城的事呢。聽說上個月,太後娘娘的壽宴上,,府上的二公子可是拔得了頭籌,很得太後娘娘的賞識呢。”
“是嘛?這倒是件喜事,多謝七少相告。”周轍仍然維持着雙手抱胸的姿勢,只沖他略颔了颔首,算是答謝他的好意了。
白鳳鳴的眼角再次抽了抽,但他仍然沒有退開,而是又熱絡地笑道:“早就聽說大公子此番出京是巡察您母親的陪嫁,卻是想不到,在這淮左道竟也有您的産業。”
聽出他言下的試探,周轍幹脆轉過身來,将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擡頭道:“都說七少是吃喝嫖賭無所不精,卻不知有什麽大事,竟能讓你抛下京城的萬丈紅塵來這窮鄉僻壤?還是,我那七王叔有什麽差遣?”
兩人的目光輕輕一碰,白鳳鳴閃開眼神,彎腰笑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只是王府的一點小差遣而已。”
周轍點點頭,卻是沒有像白鳳鳴所想的那樣繼續追問下去,而是不感興趣地又扭回頭去,只說了句:“既然是七王叔的事,那你就好好辦差吧。”說完,竟像是不勝其煩地沖他揮了揮手。
白鳳鳴的眼角再次一抽,彎腰更加恭敬地道:“小人在這裏還要待一段時間,大公子若是有什麽差遣,還請吩咐。”說着,轉身走到周轍後側的一張桌子後落了坐。
他剛一落坐,就聽得周轍頭也不回地沖着一直站在他身後護衛着的兩個侍衛道:“小五,侯二,坐下。”
二人悶雷似地應了一聲。侯二抽開最靠近自己的那張椅子老實坐下,小五卻故意繞着周轍轉了一圈,走到被白鳳鳴拉開一半的那張椅子邊,扭頭看着他咧嘴“嘿嘿”一笑,這才大馬金刀地坐下。
白鳳鳴的臉色頓時又陰沉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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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堂木再次響起,聽書的人紛紛起身散場。白鳳鳴也正打算起身,卻忽然發現,周轍竟又搶先他一步,向錦哥走去。他緩緩坐下,漂亮的桃花眼又眯了起來。
周轍走到錦哥面前,剛要開口說話,忽聽得樓梯上一陣腳步“咚咚”,有一個人逆着人流奔了上來。
“錦哥,你沒事吧?!”朱成福幾步沖到錦哥面前,上下打量着她。
錦哥一愣,“三哥?你怎麽來了?”
“聽街上的人說,你被大金牙的人帶走了,大哥一聽就急了,讓我來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朱成福将錦哥上下左右打量了個遍,直到确認她安然無恙,這才松了口氣,又道:“鐵頭幫不是已經勝了嗎?怎麽又鬧了起來?”
錦哥夾起包裹,搖頭道:“好像是鐵頭幫的人都被官府抓走了。怕是這鎮上又要有一陣子亂了。”
“那,”朱成福道,“還是老規矩,我每天來接送你。”
“不用。”
拒絕他的,竟是個男人的聲音。朱成福扭頭,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站着的周轍,不由皺起眉。
周轍道:“她在我們茶樓說書,她的安全自然也該由我們茶樓負責。”說着,低頭望着錦哥道:“可以走了嗎?”
錦哥皺眉道:“多謝少東家的好意,不過不必了。”她又扭頭對朱成福道,“三哥也不必費心,我路上小心些就是。”
她正說着,忽然聽到又一個聲音插|進來問道:“怎麽?你是遇到什麽麻煩事了嗎?”
錦哥擡頭,卻只見白鳳鳴站在周轍身後搖着扇子望着她,那神情倒确實像是在替她擔心,只是看着她的眼眸中閃動的光芒,無來由地令她警覺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