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家業

第二天,老掌櫃還沒來,鄭氏便被老太太叫進了裏屋。母女倆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最後又是一場抱頭痛哭。

因錦哥想着老掌櫃來拜訪的事,所以也就沒在意老太太和鄭氏的動靜。玉哥雖然注意到了,只當鄭氏又是想到了什麽才如此,加上外面有人通報,老掌櫃來了,姐妹倆便将心思從母親的身上轉開了。

老掌櫃給老太太和鄭氏請了安後,便果然如錦哥所預料的那樣,由三舅舅作陪,只單獨和鄭氏、無憂去了花廳說話。

雖然錦哥據理力争,想要在屏風後旁聽,到底被老太太嚴辭拒絕了,甚至還把玉哥和錦哥管束在眼前,寸步不讓她們離開。

老掌櫃告辭後,鄭氏和無憂便回上房陪着老太太說話。錦哥和玉哥雖然心裏着急,也只能等到老太太點頭放人,這才急不可待地拉着母親和弟弟回了如意居。

見她們母女出去,老太太招手叫過鄭明禮問道:“那個老掌櫃來,是為了何事?”

鄭明禮道:“觀元巷宋家的老宅子,還有宋家名下的兩家店鋪和一處田地,原來當初是叫他的東家給藏了。”又嘆道:“當年宋家雖不富裕,到底還有些家底,如今能找回來也是萬幸。只是,妹妹是婦道人家,無憂年紀又小,憑她們這些婦孺,怕是撐不起門戶。若是妹妹動了想搬回去的心思,老太太無論如何都要勸阻了才是。”

卻原來,鄭氏的嫁妝一直由老太太偷偷收着,并沒叫幾個兒子知道。老太太也嘆了口氣,道:“這是自然。還有他們家的那些家業,雖說不多,可你妹妹哪裏是個能主事的人,少不得以後還要你們這些做兄長的幫襯着。”

*·*

如意居裏,錦哥一家看着桌上的房契地契,一陣面面相觑。

“還真有這些東西啊。”玉哥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她還以為老掌櫃只是借着這個由頭要救濟她們呢。

錦哥則是一陣激動,拿起觀元巷的房契道:“原來我們的家還在,我們可以回家了。”她眼神晶亮地望着母親和弟弟妹妹。

“嗯!”無憂用力點着頭。

只是,除了無憂應和外,鄭氏那裏是一臉的猶豫,玉哥則是低頭不語。錦哥豈能不明白,她們二人是不想搬回去。她不由就皺起眉。

見錦哥皺眉,鄭氏的心頓時就虛了,張了張嘴,道:“那邊這麽多年沒住人,只怕房子早就破敗了。即便沒壞,我們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萬一再像當年那樣被人上門滋事,那該如何是好?”

玉哥忙眨着眼附和道:“就是就是!怕是外祖父和外祖母首先就不會同意我們搬回去。再說,無憂每天還要上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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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哥心中一沉。她不由想到白鳳鳴。白鳳鳴當初的目标可不止是她,就算他知道她是女人,對她罷了手,可無憂和玉哥呢?此時搬回去,搞不好倒給了白鳳鳴一個下手的機會。

她的心頭不由一陣煩躁。她讨厭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玉哥看看錦哥的臉色,又笑道:“以前還以為我們家是一無所有,只能依附于外祖家。如今既然知道我們家的家業還在,那我們只算是客居于此而已,大不了以後禮尚往來就是,姐姐大可不必以為我們是在寄人籬下。”說着,悄悄一扯鄭氏。

鄭氏也道:“娘知道你是個要強的孩子,可你不能老是那麽勉強自己,也要想想你妹妹和你弟弟,若是石橋鎮上的事再來一回,娘就不要活了。”說着,又開始掏帕子。

錦哥最看不得鄭氏的眼淚,不由揮揮手,嘆道:“這事且不提,好歹要先去看看房子的情況再說。”

見她不再提回家的事,玉哥和鄭氏忙見好就收,又開始清點其他的房契地契。

看着那些地契,鄭氏一陣茫然,道:“這不是我的嫁妝。”說着,一副欲言又止狀。

玉哥和錦哥卻并沒注意到她的異樣,只顧翻着那幾張契書。

只聽無憂道:“老掌櫃說,當年只替我們家收回這張、這張,還有這張地契。剩下的那些是用這些年的出息新置換的産業。老掌櫃還說,如今我們一家婦孺也不方便出面經營,倒不如還是照原樣不動的好。”

鄭氏聽了一陣猶豫,看着玉哥和錦哥,嗫嚅道:“那個……你們外祖母……那個……當初我的嫁妝,原來是叫母親收了……我們回來後,母親只顧着歡喜,一時就忘了。今兒老掌櫃這一來,才提醒了母親,早間的時候,母親将那些嫁妝又給了我……”

玉哥聽了不禁兩眼一陣晶亮。倒是錦哥比玉哥更明白鄭氏,攔着玉哥道:“娘怕是覺得自己管不好,還叫外祖母收着吧?”

鄭氏一愣,點頭笑道:“是啊,你們也知道,我是個沒本事的。再說,這些銅臭之物也不好叫你們兩個女孩子沾手,無憂又小,将來即便不能科舉,也是要以詩書傳家的。以我看,不如把這些東西也一并拿去給你們外祖母,叫你們外祖父和幾個舅舅幫着我們操持,豈不兩便?”

錦哥頓時就生硬地道了聲:“不行!”

鄭氏一愣,眼圈又開始發紅。

玉哥忙瞪了錦哥一眼,安撫着鄭氏道:“姐姐雖然口氣沖了些,但話卻沒說錯。這些是宋家的東西,若是娘去拜托外祖父和舅舅們,他們自然不好拒絕。只是,娘該設身處地為外祖父和舅舅們想想才是。這錢財上的事,原本就最容易惹人非議,娘的嫁妝可以讓娘家代為保管,可若是連宋家的家業也一并托付給外祖父,知道的,只說是舅舅們憐惜外甥,不知道的,還不知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若是因此讓外祖一家清名受損,那豈不是我們的罪過了?”

鄭氏聽了不禁一陣躊躇。

玉哥又道:“就算娘不去拜托外祖父外祖母,只怕他們也會主動提出來。那是他們愛護母親和我們的一片心,可我們做人也不該那麽不知好歹才是。我們住在這裏已經是麻煩外祖父一家了,若是再添上這些事,即便舅舅們不說什麽,娘也該想想舅母們會怎麽想。說到底,我們兩家是親戚,有些事不該混為一談,倒讓外祖父一家難做。”

見鄭氏終于不吱聲了,玉哥不禁看了錦哥一眼。

見玉哥看過來,錦哥伸手合上那裝了契書的匣子,道:“這東西,我來保管。”

無憂忙道:“對了,這裏面還有家裏祭田的文書。三舅舅說,是才剛拿回來的,正好一并給我們收着。”

說着,又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道:“老掌櫃怕我們要用錢,便先行将今年的租子湊了過來。”頓了頓,又小聲道:“我猜,他們定然悄悄給添了不少。”

看着三個兒女湊在一起看那銀票,鄭氏坐着沒動,心頭卻是一片震驚。

她心思單純,吳氏解釋說替她收着嫁妝卻沒告訴她,是因為怕錦哥她們知道了要鬧着搬出去,她便想都沒想就信了這番說辭。可如今看着老掌櫃送來的銀票,她才感覺出不對勁來。

她們一家剛回來時,她窘迫得連個見面禮都拿不出來,那時候母親明明收着她的嫁妝,竟還要靠侄兒媳婦提醒才解了她的困頓。這老掌櫃只是受托保管着宋家那點可憐的家業,卻也沒忘了送銀子過來,這兩廂一對比,難免會讓她對吳氏的說法起了疑心。

只是,想着一向偏疼自己的母親竟也年老糊塗至此,鄭氏不由抽出帕子,又抹起眼淚來。

見鄭氏又在那裏抹淚,玉哥此時也沒有那個心思去安撫她了。看着銀票,她的心頭一片郁悶。因怕被人說是來打秋風的窮親戚,她每天裝瘋賣傻地讨好着老太太,卻不想原來母親的嫁妝一直都被老太太收着。想着外祖母說起來如何疼愛母親,卻原來竟都是虛的,她的心裏不由一陣難過。

相對于鄭氏和玉哥的低落,錦哥和無憂就自在得多了。錦哥向來看人看事都悲觀,且她對鄭家從來就沒那般信任,因此倒也沒覺得有什麽好失落的。無憂早就在周轍那裏知道了真相,故而更加沒将這點事放在心上。

“明天,”錦哥道,“我要回觀元巷看看。”

無憂道:“我也去。”

玉哥剛也要附和,就見鄭氏垂淚哽咽道:“原本昨兒在寺裏時,我就想着要替你們父親和太太做場法事的,只因不方便,這才藏在心裏沒說。如今家裏既然有了錢,明兒我就叫人去寺裏問一聲,看什麽時候給你們父親和太太做上一場法事。”

就在錦哥和玉哥都以為鄭氏終于想明白了時,鄭氏又道:“你們別怪你們外祖母,她老了,糊塗了,想不到那麽多也是有的。”

玉哥一陣氣悶,扭頭對錦哥道:“明兒我也一起去!順便再采買些禮物,省得叫人以為我們是白吃白住打秋風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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