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流言
所謂的山腰長亭,錦哥以為是一座涼亭,卻不想等她和鄭子慧領先衆人一步到達那裏時,看到的竟是一排依着山崖而建的長廊。且那裏其實離半山腰還有好大一截路。
山腰長亭的入口處,已經被幾個五大三粗的仆役守住,不許閑雜人等靠近。長亭上,秋白等人和其他幾家的仆婦們早已備好茶水,鋪設好休息之處。見錦哥上來,秋白和珍珠忙迎了過去,沈家的丫環婆子們也上前接下鄭子慧。
鄭子慧一邊讓小丫環幫她捶着腿一邊搖頭笑道:“可是上了你的當了,原是想要拖着你,讓你走慢些的,卻不想倒被你拖着走這麽快。回去若是害我腿疼,你可得好好想想,要孝敬我一些什麽做為賠禮!”
說話間,鄭家四奶奶韓氏拖着五姑娘鄭子淨也上來了。
韓氏看着仍是氣定神閑,鄭子淨卻已經是氣喘籲籲。她一上來就癱倒在錦哥身上,拉着她抱怨道:“錦哥姐姐走那麽快,可累死我了。”
錦哥一陣詫異,“你在追我?”
韓氏抿唇笑道:“她倔上了,說是你能行,她定然也能行。”又看着錦哥奇怪道:“你也練過武嗎?”
錦哥搖頭。因韓氏還是新媳婦,人前一般都不好意思開口,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跟錦哥說話。不過,錦哥能感覺得出來,韓氏對她一直都有好感,就擡頭沖她笑了笑。
韓氏也回應給她一個微笑。見鄭子淨癱在錦哥身上不動,忙又道:“快起來,你壓着你錦哥姐姐了。”
錦哥道:“不礙事,”說着,将鄭子淨的腿搬到膝上,替她按摩起來。
她這一動作,驚得鄭子淨、韓氏還有鄭子慧都是一愣。韓氏忙道:“叫丫環們來就好。你自己也該叫人按上一按,不然你也要腿疼了。”
鄭子淨掙紮着要起來,卻被錦哥按住,一邊起身将位置讓給過來替換她的丫環,一邊對韓氏道:“我沒事,這點路還不算什麽。”
這句話頓時讓韓氏想起最近的那些傳聞。她看着錦哥張張嘴,又覺得跟她說那些似乎有些交淺言深。
正猶豫着,又有人上來了。
為首的,正是那個不被鄭子慧所待見的十三娘。直到這時錦哥才注意到,那姑娘雖然生得高挑,看那年紀卻似乎并不比鄭子淨大了多少。
随在十三娘身後,又上來幾個姑娘。見鄭子淨被丫環按得一陣大呼小叫,衆人不由全都笑了,紛紛圍過來笑話她的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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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十三娘的眼從鄭子淨身上掃過,立刻也裝出嬌柔無力的模樣扶着額道:“我也不行了呢。”說着,往鄭子淨的身邊一倒,也命她的丫環來幫她按摩腿腳。
看着她那矯揉造作的模樣,錦哥頓時便明白了鄭子慧話裏的意思,不由就和鄭子慧對了個眼色。
玉哥即便再怎麽矯情,至少比這一位要裝得像。
十三娘呻|吟抱怨了幾句,卻并沒有引起別人特別的注意。她不禁有些失望,轉着眼珠向四周看了一圈,目光不由就落在錦哥身上。
今兒錦哥只穿了件很樸素的青色襦裙,因嫌累贅,除了為防耳洞長實才不得已戴上的兩個玉耳塞外,渾身上下竟連個首飾挂件都沒有。想着那些有關錦哥的傳聞,還有宋家的貧弱,她不由輕蔑地一撇嘴,望着錦哥笑道:“宋姐姐的腿力真好,想是以前讨生活的時候練出來的吧。”
此時,正好有一群女眷上來,便有好多人都聽到了這句話,不由全都看向錦哥和十三娘。
錦哥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只淡淡看了十三娘一眼,神色不變地道:“許是吧。”
她的從容頓時贏得衆女眷們一片暗暗贊賞,不自覺地全都同時開口來岔開話題。鄭子慧也起身熱情招呼衆人道:“還是七嬸娘厲害,這就上來了。我母親和我婆婆她們還都不見人影呢。”
衆人一邊閑聊着,一邊紛紛落坐,也有人看着鄭子淨狼狽的模樣可愛,過去打趣她幾句,一個個卻都是故意忽略過了十三娘。
十三娘本是想要吸引人注意的,如今見越發地被衆人冷落,她心裏頓時一片火起,忽地站起身,拽住錦哥的衣袖,裝出一副天真的模樣大聲問道:“我聽說,姐姐以前還曾裝成男人來養家糊口呢,可是真的?姐姐膽子真大。”
頓時,長廊裏又是一靜。
鄭子慧當即就怒了,猛地一拍廊椅便要跳起來,卻只見錦哥看着十三娘冷冷一挑眉,道:“即便是想要吸引人注意,也該先動動腦子再說話。這般做法,不會讓任何人高看你一眼。”
錦哥從十三娘的手中拽回衣袖,扭頭問鄭子慧道:“你還走得動嗎?”
一個一心想要吸引人眼球的小屁孩兒而已,她才懶得跟她計較。
她的淡定再次震住了衆人,連鄭子慧都一時呆住了。
錦哥又道:“那你們在這裏繼續休息吧,我要上去了。”說着,便帶着秋白和珍珠往山上去,留下身後一片竊竊私語聲。
見衆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自己,十三娘的臉色一陣變幻,到底還是個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不由就委屈地哭了,跺着腳嚷道:“這話又不是我說的,大家都那麽說。”
*·*
大家都在傳着什麽樣的閑話,錦哥并不感興趣。她本就不是個喜歡紮堆的人,要繼續爬山,也只不過是想避開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們。
只是,越往山上去,秋白和珍珠的體力漸漸就越跟不上了。因為還要服侍主子們,這兩個丫環可是一點兒也沒能休息到。錦哥無奈地看看那二人,只得找了一座路邊的小涼亭停下歇息。
涼亭裏,已經先行坐了好幾個大小媳婦們。見錦哥帶着丫環護院過來,便都不在意地往旁邊讓了讓,嘴裏卻依舊聊着閑話。
“真的嗎?真的嗎?”兩個小媳婦一左一右地伸着脖子問中間一個胸前挂着個金項圈的媳婦。
“可不是真的!”那戴着金項圈的少婦信誓旦旦道:“整個京城都已經傳遍了呢,都說那個周大公子和那個白大公子,是為了争一個小倌兒才打起來的。”
錦哥不由一怔,忍不住扭頭看向那些婦人。
“可是,”坐在錦哥身邊一個婦人道:“我怎麽聽說,那個小倌兒其實是個女人假扮的?”
錦哥又是一怔。
“我也聽說是這樣呢!”另一個婦人也道,一邊又感慨:“如今的姑娘們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竟連男人都敢扮上了。想我們做姑娘那會兒,誰不是循規蹈矩,別說扮作男人,就是被男人看上一眼,也要臉紅上半天呢。”
先前那個婦人立馬打趣道:“你年輕那會兒,是沒遇上周大公子這般俊俏的。若是叫你也遇上,別說男人,就是鬼怪也扮得!”
她的話逗得衆人一陣哄笑,那被打趣的婦人則下狠手在她身上死擰了幾把,又撇着嘴道:“說起來,也怪那位周大公子太風流成性!你們算算,這些年名節丢在他手上的姑娘,可有多少了?雖然那個龐家遮掩着,可全京城誰不知道,那位三姑娘就是為了他才上的吊!聽說太後罰他在感恩寺的後山上抄經一年,這還不到一年呢,怎麽就又下山來禍害人了?!”
錦哥忽地一皺眉。風流成性的周轍?害得某個女孩為他上吊自盡的周轍?那些人嘴裏的他,跟她所知道的他,竟完全合不到一處。
她正走神間,忽然涼亭外又進來幾個婦人。兩撥人似乎認識,相互見禮問候了一遍後,新來的婦人中有一人笑道:“剛才好像聽你們在說承恩伯府和臨滄侯府的事。”
錦哥扭頭看去,卻原來是一個戴着綠寶石耳墜的婦人。
那婦人笑道:“原來你們也聽說了啊,我還當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呢。不過說來也怪,那白大公子是承恩伯世子,在家可是極受寵的,又不像周大公子那樣不受臨滄侯待見,這兩家人家怎麽竟會看中同一位小姐?”
“什麽?”
幾個婦人不由同聲問道。嗓門一齊,那聲音自然也就大了,頓時引得山道上仍在跋涉的人們也都看了過來。
那幾個婦人不好意思地蔫了蔫,又壓低聲音問那戴綠寶石耳墜的婦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婦人這才知道,原來她和這幾個人說的竟不是一回事,忙道:“你們沒聽說嗎?就是那個承恩伯府和臨滄侯府,都同時向同一家姑娘提親呢。”
“咦?誰家?誰家?”
“這就不知道了,”綠寶石耳墜婦人笑道,“聽說不是什麽名門大戶。”
有人不禁福臨心至,道:“不會是那個假扮成小倌兒的姑娘吧?”
聽到這裏,錦哥不禁一陣尴尬,忽地就起身走了出去。
她之所以仍坐在那裏,原只是想要聽一聽周轍的八卦,卻不想這八卦最終竟扯到了自己的身上。
秋白和珍珠見她起身出去,只得丢下聽得津津有味的八卦,忙也追了上去。那兩個一直站在亭外的護院也急急趕了上去。
錦哥快步轉過一個山角,忽然一皺眉,猛地一扭頭,正撞上身後不遠處小五那躲閃不及的身影。
見被她看到,小五不由摸着腦袋“嘿嘿”憨笑兩聲,原本打算轉身避走,卻被錦哥叫住。
錦哥惡狠狠瞪了小五一眼,扭頭對那兩個沈家護院道:“多謝二位,我家的護院來了。”
沈家護院看看小五,頓時信以為真,便轉身下山去了。
小五摸着腦袋磨蹭着過來,見錦哥皺眉,忙不疊地解釋道:“我們爺說了,叫我寸步不離的守着姑娘呢。”
錦哥又皺了一下眉,卻沒再說什麽,轉身繼續往山上走。
顯然,那個一直在她背後偷窺着她的人,就是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