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絕對是裝的

沈清這一發燒，可把我全家吓壞了。尤其我媽，特別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沈清。沈清在診所打了退燒針之後就被她接到家裏照顧，沈清被接回來的時候還睡着，因此不知道我們把他接了過來。等他醒來發現不在自己房間後，馬上就要掙紮着下地。

他躺在我的床上，我坐在椅子上看漫畫，聽到動靜回頭，見沈清掀了被子，兩腳踩在地上還沒等站起來，就兩腿一軟的重新趴回了床上。

我噗嗤一聲笑起來，坐在那裏看着他使勁的想撐着自己站起來。他燒了很久，整個人都虛脫了，現在沒吃飯哪裏來的力氣。我就故意的坐在那裏，等他開口向我求幫助，以報原來咬腕之仇。

沈清自己在那裏使了一會力，半天只挪動了一點點，最後脫力的又趴在那裏。我好整以暇的走過去，俯視他道：“想起來啊，求求我就幫你。”

沈清低着頭，看都不看我，只肩膀微微抽動，不一會竟輕輕的吸起鼻子來。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哭了，我立刻感到愧疚，撕了塊紙遞給他，“你怎麽哭了啊，我不是故意嘲笑你的。”

沈清不理我，也不接我的衛生紙，見我蹲下來，趕緊把頭扭向另一邊。我手忙腳亂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嘲笑你，就是你上次咬了我一口，我想還給你，你怎麽還哭了啊。”

我拍拍他的後背，哄着他道，“你別哭了，要不……要不我再讓你咬一口得了。”

沈清的肩膀終于動了動，他腦袋轉過來，一雙眼睛通紅，臉上挂着兩列斑駁的淚痕。

我一邊拿衛生紙給他擦臉，一邊心想壞了，這是把我話當真了。擦完臉，沈清一動不動的看着我，我想裝厚臉皮也沒能裝成功。無奈就只能把袖子卷起來遞到他面前，沈清剛要有點動作，我又立刻把胳膊抽了回來，支吾道，“我還沒洗澡，出了一天的汗怪鹹的要不你等我洗個澡？”

沈清不點頭，目光從我臉上又移到手腕，目的很明顯。這屬狗的！我在心裏暗暗罵了聲，把手腕遞過去，還有點害怕道，“你輕點咬哈。”

沈清低頭在我手腕上留下兩行淺淺的口水，沒有上次疼。我把胳膊收回來，把口水在衣服上擦幹淨，“這下咱倆扯平了吧。”

沈清轉過頭去不再說話，我自然認為是扯平啦，就扶着他往床上躺，我說：“你先躺着，我讓我媽給你熬點粥，你吃了有力氣再回去。”

然後一路跑到樓下和我媽說了這件事，我媽熬了個小米粥，端着上去了，我本來也要跟着上去，叫我爸一把拉住了。他拉着我走到一邊，笑道：“歸歸，今晚沈清得留在我們家睡覺，你在地上打個地鋪怎麽樣？”

我瞪大了眼睛：“不要，他在我屋子睡，那我去找外婆睡。”

“那不行，你睡覺和打軍體拳似的，再擾的你外婆睡不好。”

“那我和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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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老婆，和你睡不香。”

“反正我不打地鋪，剛剛沈清還要回自己家呢。”

我爸彈了我一個腦瓜崩，“他還病着再燒起來怎麽辦？”我還是不願意的苦着臉，我爸說，“你看，你要是今晚照顧好沈清，沈清以後就會感謝你，你倆就能做好朋友啦。”

說實話我當時并沒想跟沈清做朋友，只是我爸都這麽說了，那我就只好敷衍的說好，我爸滿意的拍了拍我腦後瓜子。

我噔噔噔上樓的時候我媽還在給沈清喂小米粥，我坐在一旁看着，我媽說，“別光看着，去給小清倒杯水。”我又跑去倒水，一通忙完後，我媽摸了摸沈清的腦袋，囑咐我，“睡前再看看小清腦袋熱不熱，熱的話記得告訴我們。”

我點點頭，我媽收拾東西下去了，屋裏只剩了我和沈清。沈清從我媽走了以後就閉着眼睛，我覺得無聊就繼續去看漫畫書。

漫畫書很有意思，我看的正笑呢，忽然聽到身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我轉頭去看，見沈清又扶着床要下地。

我走過去：“你要回家？”

沈清不說話，我說，“你別回了，我爸說讓你今晚住這，好觀察一下還發不發燒。你睡我床呗。”

沈清的動作頓住，擡頭看向我，我沒明白他的意思，就笑了笑說，“你放心，我不和你搶床，我打地鋪。”

沈清半天才點點頭，重新回了床上。

睡到半夜我上了個廁所，迷迷糊糊間就忘了自己在地鋪上睡這件事，回了屋子就往床上撲，一覺睡到天亮。我媽叫我我才醒來，睜開眼睛，入目的就是沈清的眼睛，他正盯着我看。我迷迷糊糊的打招呼，“早啊”。

一低頭發現自己和八爪魚一樣的纏在沈清身上，我不好意思的松開手，又想起我媽的囑咐，便伸手去摸沈清的腦袋。溫溫的感覺從手底下傳來，我笑了笑，對他道：“不燒了。”

我起來去開門，把這個事告訴了我媽。沈清早上是和我們一起吃的，我媽把粥推到他面前，“小清啊，你身體剛好，阿姨給你煮了一些白粥你先喝着哈。”她把鹹菜往他面前推了推，“配着鹹菜吃。”

我把雞蛋在桌子上咕嚕咕嚕的敲好，放在沈清碗裏，我爸贊許的看了我一眼，我眨眨眼，一轉頭對上沈清的目光，我說，“給你吃的。”

結果沈清到最後都沒吃那顆雞蛋。

離開學還有兩天的時候，我爸帶我去買文具，問我沈清有沒有，他有沒有我咋知道。我爸就說，“那買兩份吧，他沒有你就給他一份，他有了你就自己用着。”

我說行，我爸說，“看你倆還是互不搭理，怎麽還沒和好啊？”

我甚少會去不喜歡一個人，就說，“他咬我胳膊，還不吃我給剝的雞蛋！”我爸拍了我一下，“怎麽這麽斤斤計較，小肚雞腸。”

我癟癟嘴，說出了實話，“其實也不是我不搭理他，是他不搭理我。”

沈清這個人，小時候非常高冷。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不吃我的雞蛋就算了，連我的示好也不待見。自他回自己屋裏以後，我上去送飯時和他說話，他都不搭理我，一來二去我也懶得理他。

開學前一天王有志要帶我去最後的狂歡，我把飯送到沈清家的一樓，不小心撒出一點飯來，我用手給他捏進去。王有志在外面催促道，“快點啊，去晚了就沒地了。”

我嘴上應着好呀好呀，手裏給沈清把飯蓋上。剛蓋好，就聽樓上一頓霹靂啪啦的響。我以為沈清又發燒了，就對門口的王有志說，我上去看看。說完人就往二樓跑，跑上去一看，沈清倒是好好的背對着我坐在地上，不像上次一樣躺着。

我松了一口氣，問他怎麽了，沈清轉過頭來，一雙眼睛裏都是淚意：“歸歸，我的手破了。”

和沈清認識的第35天裏，他對我說了第二句話。

王有志後來很生我的氣，因為那天我放了他鴿子，且是開學前最後一天的鴿子。說我被沈清迷了魂，抛棄了他這個從小長大的兄弟。

我也不想鴿他的，誰叫沈清那聲太委屈了。沈清是讓我媽都要小心照顧的人，他手都破了我又怎麽能不管他。

王有志說：“那你把他送到你外婆那裏，你出來不就行了嗎？”

我也想啊，但當時沈清不是拉住我的手了嗎。我外婆拿碘酒給他擦着傷口，他抖成一團，我外婆他老人家看着都心疼，何況我這個十歲的娃娃。

外婆擦完藥順便給他吹了吹，看着他的傷口擔心的問道，“你怎麽弄的這麽大個口子啊。”

沈清垂下眼睛沒說話，我只好道，“撿碗撿的吧。”

我外婆嘆口氣，拿紗布給他包好，囑咐道，“這幾天不能沾水了啊，今晚再來我這裏，我給你重新包一下。”

清理完傷口我送沈清回去，王有志在樓下叫我名字。我趴在窗戶上讓他等等，回頭去看沈清。沈清手垂在一旁，見我看過來，輕聲道，“你下去玩吧。”

“不用管我。”

“我自己也可以的。”

好可憐！

于是我回頭讓王有志先回去，上學了再和他玩。王有志當時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後噔噔噔的跑了上來就要沖到沈清面前。

沈清吓的縮了起來，我攔住王有志沒讓他往前，“沈清受傷了，我得陪着他，這是我媽給我的指令。明天放學後我再找你去玩也行啊。”

王有志怒道：“那才能玩多久啊！”

我安慰他：“回來我把我新買的漫畫給你看。”王有志這才氣消了一點，他看向我身後的沈清，眉眼間頗有怨氣。我剛想拉着他下樓，卻見他忽然瞪大了眼睛，然後一下子臉就紅了，顫抖着指着沈清，“他裝的！”

“他是裝的！他剛剛朝我笑了！”

我轉過頭去看沈清，只見沈清縮在牆角害怕的看着王有志，看我看過來又輕輕搖搖頭。

我說，“你看錯了吧。”

王有志急的臉都紅了，“烏龜，我沒看錯！他真的朝我笑了！他絕對是裝的！”

我安撫他道：“好好好，我信你，我回頭找你玩哈。”

王有志氣呼呼的瞪了我一眼，轉身就走了。沈清在背後輕輕的出聲，“歸歸，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我搖搖頭，“沒事，回頭我去找他就行。”

沈清哦了一聲，垂下了眼睛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