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莫漁痛痛快快哭了一場,哭完往後一仰立刻暈了過去,再醒來發現自己還在硬邦邦的地板上,身上還壓着硬邦邦的男人。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岑江格的肩膀,嘴巴一扁看着蹲在一旁的冬青:“他沒救了嗎?”

冬青正捏着下巴發愁,看他醒來眼睛一亮:“他這是脫水了,我們給他補了應該就好了。”

莫漁:“那你剛才在幹什麽!”

冬青:“找他的連接點,人類怎麽沒有可以吸收水分的器官?也沒鱗片,難道是從毛孔進去?”

人魚的教育太落後了,怪不得一個個不堪大用。

岑江格無奈睜開眼,沒力氣擡頭,斜着眼看冬青:“把我送醫院,我們人類脫水時間久了會死。”

冬青:“哦,那和我們人魚一樣。你們可以快速恢複水分嗎?你看莫漁現在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

岑江格:“送醫院!”

冬青只能指揮莫路來扛人,在等人來的時候,她又蹲了下來,手指摸了下岑江格的眼眶,因為急速脫水,他的眼眶都有了很明顯的凹陷。

她嘆了口氣,溫柔地用水汽把他托了起來:“我暫時給你補充一點水分,不要怕。”

怎麽可能不害怕,人類和人魚的原理怎麽看都不同,岑江格毛都炸了,可惜他沒什麽力氣,最大限度的掙紮只讓自己的鼻子哼了一聲——看起來像是同意了。

冬青沖莫漁一點頭,示意他起來。

莫漁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拍拍灰站好,在親媽的指揮下變成了人魚态。他呆了幾秒,恍然大悟“哦”了一聲:“哺水嗎?”

冬青點頭。

莫漁也沒害羞,摸了摸岑江格的頭發把嘴唇送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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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江格也絲毫沒給面子,在他越湊越近的時候,偏頭吐了。他幾乎是茍延殘喘了,吐好之後奄奄一息道:“你們是想讓我死嗎?”

接下來的時間,人魚母子終于離他遠了點兒。

冬青倒是面對着他,面子受挫的某小人魚則背對着他面壁,不時偏頭用餘光分析一下他的臉色,看起來委屈得很。

該死的暈海。

岑江格面無表情地想,太丢人了,居然聞到味道都會吐。

他目光涼涼地和莫漁對上,又想,這人魚族真是過分,一個剛成年的小人魚都知道嘴對嘴哺水,哺多少次了,都給誰哺的,誰都給哺嗎,真是過分死了。

等了近十分鐘,莫二路才張牙舞爪沖了進來,後邊墜着他的保镖莫路。

莫路先看了眼莫漁,看他活着,才舒了口氣端詳岑江格。他的心裏預設沒到位,看他血刺呼啦的樣子,直接一口氣沒倒上來,差點和岑江格一起被送進醫院。

“乖乖……”莫路把寵物店的午睡折疊床鋪開,小心翼翼地把岑江格挪了上去,“我的乖乖,這是流了多少血……沙人是直接打在他身上了嗎?”

莫漁聽他這麽說,跟在後頭又開始淌眼淚,他吸了吸鼻涕仰起頭:“我太沒用了……咳……咳咳,上次也是他,他不會死吧?”

人魚不是沒用就是沒出息,岑江格覺得剛才自己就算死了,眼下也能被這幫人魚氣得再跳起來,他扭頭換了個方向發呆。

——莫二路在另一邊扶着床沿,神情悲痛得像是扶了棺材沿兒。

“莫漁……”岑江格虛弱地呼喚。

莫漁靠過來,用下巴親昵地蹭了蹭他沒受傷的手背:“怎麽了?”

“讓他們都閉嘴。”

“你們別說話啦!”莫漁直起腰高聲說,看他們收聲,他又低下去,“你還好嗎?哪裏痛嗎?我……”

岑江格一巴掌糊在他臉上,力度溫柔得很,包住他的臉胡亂揉了一下:“你也閉嘴,乖。”

直到醫生的手電筒打來光束,岑江格才放心地徹底暈了過去。

他沒看到的是,當醫生說家人送醫及時,那幾個人魚聚衆擊掌歡呼的樣子。

如果看到了,估計要立刻換一個科室搶救。

岑江格很快被送回了病房,換了一身清爽幹淨的柔軟睡衣,依然看起來憔悴,但睡得很安穩,起碼不再是時刻有性命之虞的樣子了。

莫漁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眼睛一刻也不離開,生生變成了一尊雕像。

冬青在他的腦袋瓜上敲了三四次才換來他的回頭,他的嗓音在之前的磨難裏受了傷,沙沙的,他問:“怎麽了?”

冬青:“談談?”

全天下的小孩一最怕被家長叫全名,二最怕進行一場成人間的對話。

莫漁看了眼岑江格,悄悄掩了門和冬青去了走廊。

“契約的事情我知道了。”冬青開門見山,第一句話就毫不客氣,“你是怎麽想的?”

莫漁眼神閃了一下,輕聲說:“我覺得我喜歡他,就一點點,但喜歡。”

真是倒黴孩子,冬青把他拉遠一點,第二句話也毫不留情:“他可是結結實實地失憶了。”

“啊……”莫漁有些呆滞,他消化了一下這句話,聲音更低了,“他現在又想起來了,是也有一點喜歡我嗎?”

對哦,冬青擡頭想了想,解約的人類無論如何都不會徹底想起對人魚的記憶,岑江格怎麽自己就恢複了?她接下來的語氣不由自主松動了些:“他還去救你,胳膊上那傷口……好長一道。”

“你別說了。”莫漁別扭了,“他之前不喜歡我的時候還把手都割爛了。”

小人魚站在原地嘆了口氣,語氣幽幽:“他可能就是愛救人,姚栾書估計他也會救,那個非洲野人回來,他肯定更會救了,救我算什麽呀。”

搞不清兒子這段時間接觸的亂七八糟的人際關系,冬青沒接他的話,另起了一個話頭:“他替你擋下了沙人的攻擊,以後就危險了,他都能為你做到這一步。”

莫漁又嘆了口氣,清醒地說:“他不知道被沙人直接攻擊有什麽後果,不知者無畏。”

冬青:“他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後果,但他肯定知道最壞的結果不外乎死吧?他保護你的時候可是一點猶豫都沒有。”

莫漁輕輕推開冬青,眼神空洞,腳步疲軟,他虛弱地往前踏了一步,回頭說:“媽你別說了,我去親他,他還吐呢……”

岑江格悠悠醒轉時病房一個人都沒有,他郁卒地拍了下心口,胸脯和手之間發出悶悶一聲。

“醒了?”牆上穿出個人魚壯漢,是莫路。

“我看看!醒了?”是莫二路,他扭頭喊了聲,“醒了!”

冬青最穩重,慢慢從天花板落了下來:“醒了就好。”

岑江格覺得自己的耳朵已經無法識別“醒了”二字,他晃晃腦袋,問:“莫漁呢?”

人魚又是一連串問下去,冬青都覺得這兩個隊友太丢人了,她用手杖敲了下莫二路的屁股,正色道:“小漁去處理尾巴上的傷口了。”

岑江格幹巴巴“哦”了一聲,等了幾秒,有點不自在地問:“他的傷口,嚴重嗎?”

嚴重嗎?冬青的眼睛轉了轉,人魚的恢複力和承受力說實話不弱,只要是不致命的傷口,再嚴重,恢複起來也就是時間問題。

她抿了下唇,眉毛皺着:“小漁不大好,恐怕需要休養好一陣。”

莫二路震驚地擡頭,他看着手機,又看看冬青,閉上嘴什麽都沒說出來。

不過約莫過了三十秒,莫漁“砰”的一聲撞開門,面色紅潤,小跑着趴到岑江格床邊:“你醒啦!”

岑江格對人魚的能力本來就有偏見,現在對人魚的信用都産生懷疑了,他揉了下莫漁的頭:“哥哥告訴你,長大以後別學你媽。”

冬青女士遁牆走了。

莫漁已經沒心思去管剛才發生什麽了,他臉蛋紅紅的帶着熱度,低頭咬着唇笑了一下:他說是我哥哥诶!

哥哥诶!看過很多韓劇的小人魚面紅耳赤、手足無措,索性把頭埋在被子裏點了點。

怎麽自己就失憶、恢複記憶再英雄救魚一下,這只人魚傻了?岑江格疑惑地把莫漁的頭從被子裏拔起來,左右仔細看了看,問:“發燒了?你現在到底怎麽樣?”

莫漁心亂跳,老實搖頭:“不太好。”

好不容易确定莫漁暫時确實沒有生命危險,岑江格心裏的石頭終于落了地,他差點以為自己撒血萬千,救回來的小人魚只能活幾天,那也太慘了。

他呼了口氣,擡了擡胳膊:“起來一下,壓麻了。”

莫漁應聲而起,彈開半米,想了想,繞到床的另一邊,碰了碰他包紮好的手臂。他能感覺到岑江格的視線在自己頭頂落着,他又想了想,心虛地低頭,在岑江格的指尖親了親。

不要吐,千萬不要吐,莫漁閉着眼祈禱,他覺得自己的嘴唇都要抽筋了,好像多親了幾下。

萬幸,岑江格并沒有再次嘔吐,他不自然地把受傷的手臂藏回被子:“您太客氣了,您沒必要。”

莫漁眉毛一垮,定定地看他。

他又把手伸出來,遞過去:“您請便。”

“你不會吐!”莫漁不高興了,“為什麽親你的手你不吐,親你的嘴就不行?”

“哈?”岑江格不會答了。

莫漁眉頭皺得緊緊的,滿臉寫滿了不爽,他猛地捶了一下床頭櫃,鐵皮櫃子稀裏嘩啦壓成鐵片,他指控道:“誰親你不會吐?姚栾書?還是那個非洲野人?”

岑江格張着嘴半天答不出來,他哪裏好意思講是因為自己暈海,連近似海的氣味都受不了。他閉上嘴,閉上眼,裝石頭。

莫漁以為自己猜對了,自己還是在會吐的範圍,他心一橫,撲上去抱住岑江格的腦袋:“我不管,你吐吧,我就是想親你。”

他仰頭深吸了一口氣,下了最後通牒:“我要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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