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挖牆角

林從很失落地從的端明殿出來, 他好不容易找到個稱心的先生,可這先生一心求死,這真是無比無奈的事。

“唉——”林從嘆了一口氣, 搖搖頭回去, 打算再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搶救一下。

畢竟這時代靠譜的人太少了, 馮道是難得歷史上證明很靠譜的, 林從還不想這麽快放棄。

結果回到興聖宮, 林從才剛進殿,就聽到他後爹李嗣源也長長嘆了一口氣“唉——”

林從不由好奇, 他後爹這是怎麽了, 難道也有什麽煩心事, 就邁着小腿進去。

結果進去一看, 他爹正拿着一份奏章一臉仇大苦深地看着, 邊看邊嘆氣。

林從大為不解, 走過去,“爹,你怎麽了?”

“這寫的都是啥啊?”李嗣源撓撓頭, 十分郁悶, “今兒政事堂把奏章都送上來, 可……你爹我看着實在費勁。”

林從這才想起他後爹大字不識幾個, 如今監國,需要看奏章, 忙自告奮勇地說:“爹爹,我讀了兩年書,我來幫你讀。”

李嗣源正看得頭疼,就把手中的奏章随手給林從, 揉着太陽穴,“那你幫爹爹讀讀。”

林從自信滿滿地接過奏章,剛看了一眼準備讀,突然卡殼,我靠,這第一句他就有一個字不認識!

林從眨眨眼,突然對自己跟着藥縱之讀了兩年的書有深深的懷疑,他真的有好好讀書麽?

“爹爹,要不您還是叫安叔叔來讀吧?”林從默默放下奏章。

好在李嗣源也沒沒真指望林從一個孩子會讀,就讓親衛去宣安重誨。

不一會,安重誨就跟着親衛來了,得知李嗣源讓他幫忙讀奏章,安重誨還一臉榮幸,只是拿到奏章剛讀了一句,居然也卡殼了。

“這……”安重誨看着上面的某字,努力地想和它相識一下。

李嗣源和林從一大一小歪頭看着他。

安重誨頓時汗都下來,尴尬地咳了一下,“主子,這朝廷的奏章,那群文官向來喜歡寫的花團錦簇,不句句用典,還越生僻的越愛用,仿佛顯示不出來他們博學,這種事,實非我等武夫能幹。”

安重誨這話雖然有些推脫,卻得到了李嗣源林從一致認同:果然不是他們讀書少,肯定是那群文官太愛賣弄文筆,要不為啥三個人都不認識。

安重誨小心奏章還給李嗣源,李嗣源直接把奏章往桌子上一丢。

安重誨眼皮一跳,忙找補:“主子,這讀奏章一事,非我等武夫能為,主子要不效仿前朝,弄幾位學士在身邊。”

李嗣源聽了頓時覺得有道理,這奏章的事他和他手下這些大老粗确實處理不了,就問安重誨:“老安你可有人選?”

安重誨一直也是在武将中混的,對文臣也不是很清楚,就說道:“事關奏章的事,得慎重,主子容屬下去打聽一下,再來回禀。”

李嗣源覺得也是,就讓安重誨去辦這事。

安重誨走後,林從想起端明殿的馮道,就拉拉李嗣源,“爹爹,你要弄學士,是我們那天見的馮學士那樣的麽?”

“是啊!”李嗣源笑着摸摸林從的頭,随即自言自語,“說起來,要論學士,還真沒有比馮道更合适的,只可惜……”

李嗣源搖搖頭。

林從不解地看着他爹,“可惜什麽?”

李嗣源似是感慨似是嘆息,“可惜他未必能願意為我所用。”

林從心道還真是,那位現在等着給他家陛下陪葬呢!

正想着怎麽勸他後爹幹預一下,畢竟那位可是真有大才,林從突然瞅見面前禦案上一張奏章。

這張奏章,難得沒用什麽華麗的辭藻,通篇很簡潔,當然,這篇奏章也實在沒有什麽好華麗,因為它是政事堂上的,內容只有一個意思:

缺錢!

上面寫因為國庫空虛,百官俸祿未發,将士糧饷沒有,請求監國想辦法籌集錢財,并請求消減監國的登基典禮和陛下的喪禮規格,同時問邙山陛下的皇陵是否可以削減一些。

林從眼珠一轉,就對李嗣源說:“爹爹,這裏的奏章這麽多,我們先撿寫的簡單的看看,等安叔找來人,再讓他讀剩下的。”

李嗣源聽了覺得不錯,就坐起身,打算先找幾份簡單的看看,畢竟他身為監國,處理政務是應該的。

李嗣源挑着看了幾份簡單的,果然就看到政事堂這張要錢的奏章,頓時一陣頭疼,揉着太陽穴。

林從忙殷勤地問:“爹爹怎麽了?”

李嗣源有些不滿地說:“錢錢錢,這政事堂的兩個宰相是飯桶麽,國庫有沒有錢他們不知道麽,難道指望本監國給他們變出錢來,兩人天天坐着宰相的位子,卻一點實事都幹不了,只會盤算着削減本監國的登基大典,真是白養這兩個飯桶!”

李嗣源憤憤地罵了幾句,又嘆氣,“算了,百姓如今困苦,錢財不易,削吧削吧……唉,以前亞子當皇帝時,發不下軍饷,我還罵他,如今想來,他也不容易。”

想到自己撿漏做了皇帝,正高興,誰知道轉眼就接了一個比臉還幹淨的國庫空虛,李嗣源現在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林從看着李嗣源愁得直嘆氣,深知一文錢憋倒英雄好漢,他後爹變不出來錢,下面又天天要錢,就說道:“爹爹消消氣,別因為兩個宰相生氣,說起來爹爹還算好的,這上面還要削減陛下的皇陵呢,畢竟才登基三年,皇陵本來就才剛修不久,聽聞之前國庫空虛,已經停過,這一削減,只怕都不剩什麽了嗎?”

李嗣源聽了一頓,突然想到什麽,把奏章直接卷成一卷,收到袖中,然後拉起林從,去了隔壁的端明殿。

端明殿中,馮道依舊在給李存勖守着棺椁。

李嗣源走上去,也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接把那份奏章拿出來,遞給馮道。

馮道雖然不明所以,不過還是接過打開,只是這一看,頓時臉色有些不好。

李嗣源走到李存勖棺椁前,“亞子和我是四十年的兄弟,我們雖最後反目,可我亦不願看到他身後是薄涼,可如今國庫空虛,馮學士可有主意?”

馮道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是一片平靜,開口回道:“國庫的事,說來也不算難,只是臣有個請求,還望監國答應。”

李嗣源沒想到讓自己頭疼不已的國庫問題真有方法,忙說:“先生請講。”

“臣請監國登基後,許個相位。”

李嗣源一愣,“先生要相位,若是先生真想出任宰相,本監國自然是樂意之至。”

“非是臣,臣這相位是替征蜀大軍的軍中的任圜要的。”

“任圜?”李嗣源面色有些怪異,“先生和任圜相熟?”

馮道搖搖頭,“任圜為大長公主驸馬,多年領兵在外,臣只怕還沒監國和他見面多,如何相熟。”

“那先生是?”

“意思陛下為平國庫赤字,出兵西征,想以蜀中國庫充朝廷國庫,後來西蜀滅國,朝廷征蜀大軍盡得蜀中國庫,後來這些錢財,一部分留在蜀中國庫等待搬運,一部分被郭崇韬充入軍中做了軍饷,卻不想後來發生變故。

如今征蜀大軍中,孟知祥已經留在蜀中,擁兵自立,任圜領兵到了汜水關,被石将軍堵在關外,西蜀國庫,算是徹底留在關外,如今朝廷國庫空虛,監國何不讓一步,派人厚撫任圜,并許以相位,到時任圜領兵歸朝,既解決了六萬征西大軍,又有了一宰相,而宰相本就有掌國庫之責,任圜拜相後,難道會幹看着國庫赤字,定然會取蜀國國庫充朝廷國庫,到時讓任圜和孟知祥掰扯去,也不必朝廷再費周折。”

李嗣源聽得眼睛一亮,“只是任圜會這麽輕易卸甲歸朝?”

“孟知祥有地盤,可以擁兵自立,占地為王,可任圜卻在關口,無地無根本,這種情況下,監國只要表示出足夠誠意,相信任圜會率軍歸朝的。任圜是長公主的驸馬,雖是陛下的親妹夫,可亦是監國的妹夫,監國何不好好晉封一下長公主,讓任圜看到誠意。”

李嗣源沒想到自己只是因為國庫空虛無奈來試試運氣,馮道卻輕松幫他解決了,甚至還替他連另一個問題也解決了,如此能幹,簡直讓李嗣源說不出的心動,想到如今朝中紛亂如麻,李嗣源看着馮道,是越看越順眼。

要不,他拿個鋤頭,挖挖李存勖的牆角?

雖然有點對不住他死去的弟弟,可名花已無主,不挖說不過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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